孟然没有多做解释和抵抗,留给墨仲离一个叮嘱的眼神后,便老老实实地跟着童勋走了。
如孟然所愿,墨仲离也没有作出任何过激的反应。在村民的散去之后,他立即回到屋中叫醒众人。童鹄随即出去打听消息,蘑菇屋笼罩在一片阴郁的气氛中。松鼠和童雁都试着逗小白蛇开心起来,但没有能让挂着愁容的可爱脸蛋恢复笑容:“完了,漂亮狸猫被当成凶手抓了起来,胆小鬼的解药肯定也拿不到了,这下全完了。”
“孟兄没有理由会去杀菇灵,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佩瑟闭着眼睛不断捶打自己的额头,苦想着该如何解决当下的困局。“就算我们知道孟然不会杀人又怎么样?他可是被当面对质后才带走的,对菇灵来说,铁证如山。”青雨汐睡眼惺忪地趴在墨仲离的肩头,非暴力能解决的问题显然不在金乌力能所及的范围内。
墨仲离一言不发,孟然那个眼神所传达的信息十分明显:“他们有证据,你不要轻举妄动。快去查明真相来洗清我的罪名。”可是该怎么找,该去哪找,鸦天狗一点头绪都没有。
推门声把所有人从各自的思绪中惊醒,几乎一同如看着救世主的般,望向归来的童鹄。“长话短说,昨天夜里童莲亲眼看到姐姐被孟然和一个凡人杀死,现在长老和童勋正带着卫兵和童莲去向那群凡人索要凶手。”童鹄简短的话语涵盖了所有重要的信息,众人立刻明白了现在该去做什么:“谢谢!”
山谷外的树林中,两拨从未见过战场的人,如同真正的战场那般剑拔弩张地对峙着。一排菇灵卫士举着古老的石戈,指向村民。而村民手中用来耕犁的铁质农具,威胁显然大于对方落后的石制兵器。
“长老阁下,我说过,有不下十个人可以证明这个年轻人昨天没有离开过树林。”季槐心里明白,现在应该把人先交出去,缓和对方的敌意,再慢慢查明真相。可是他身后群情激昂的村民不会允许这么做。自己要是强行交人,很有可能导致村长的威信全无,村民们不再听他的话,那样以后的事情会变得更麻烦。
“季村长,我也说过,有菇灵亲眼看见这个人行凶,按照你们凡人的律法,是不是至少该将他收监啊?”童冀其实很想动武强行抓人,但是对方手里锋利的铁器可不是闹着玩的。而且只善于药理的菇灵实际战力其实很弱,要是让对方知道这点,很有可能会强占山谷,所以他除了继续对峙也没有其他办法。
村民们畏惧“仙人”们的法术,菇灵们不敢暴露羸弱的实力,这个“和谐”的局面持续了一会,最后由那个被冤枉的青年打破了。“都给你们这群矮子说了,我没杀人啊!”这人本来就没什么脑子,这几天跟着村长吃了不少闭门灰,现在又被冤枉成杀人凶手,自然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竟然直接朝童勋打去。
童勋一时没有办法,也只能硬着头皮迎上一拳。“住手!”墨仲离形如闪电的速度再次挽救了局面,他分别格挡下两人的拳头,明显感觉童勋这一击的威力远远弱于青年。但来不及惊讶于这件事,童冀的质问立即随之而来:“墨公子,你的同伴是杀人元凶,你们是否为帮凶的嫌疑尚未洗清。现在又要来包庇另一个元凶,这算不打自招么?”
“长老误会了。”佩瑟紧跟了上来,“我们是来帮你拿人的。”接着他转向季槐:“季村长,借一步说话。”季槐点点头,走到一旁,无奈地抢先说道:“老夫知道诸位想说什么。我比你们更清楚,菇灵不会说谎。可如今人证确凿,这中间一定有隐情。”他回头看了一眼躁动的村民们,“我也想先交人再细查,但这些农夫根本不打算冷静下来。”
季槐几乎明示了他不是凡人,佩瑟心领神会地颔首回应,同时向青雨汐做了一个以拳撞掌的手势:“村长放心,我们可以让两边都冷静下来。”青雨汐捏了捏拳头,把握着要使用的分寸,然后腾空跃起,一拳砸在两拨人之间的空地上:“都给我安静下来!”
地面强烈的震动和空气急剧的冲击让所有人无法站稳,全部因失去重心而摔倒。第一时间,他们连保命的武器都不敢去捡,一齐敬畏地看向正中心的青雨汐。“菇灵人证确凿,无论是否冤枉,这个家伙都和凶案难脱关系。要真是清白,也不怕查问,跟他们走便是。而你们菇灵虽有人证,但事关双方,不能只听一面之词。人暂且让你们收押,但事情查清之前,绝对不准拷问或者虐待他,更不能私自用刑!明白了么?”
两拨人在十分“冷静”的状态下听完了青雨汐的话,呆滞地连连点头。那个青年站起来,直接走到童勋的旁边,而童勋连绳子也不敢绑,近乎用请的方式将青年带走了。对峙顺利解决,佩瑟扶起季槐,正打算追问他是否有线索的时候,童冀走了过来:“看来诸位的意思是不相信童莲的话了?”
“长老,孟兄是童鹤好友,一同经历过生死,他又与菇灵各位毫无恩怨,没有任何杀人理由,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和误会。”佩瑟相信童冀也清楚这些,但不明白这位睿智的长老为什么会不由分说地抓走狸猫,不过对方接下来的话解释了这个问题:“无非是那个凡人欺骗和利用了他嘛。肯定是在谋划夺走山谷的诡计时,被童莲的姐姐撞见,所以杀人灭口。他们凡人不是最擅长勾心斗角么?”
童冀在这件事上如此的傲慢与武断,光凭口舌显然无法化解他的偏见。不过青雨汐的威慑,好歹让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菇灵长老看了一眼正在搀扶老人与孩童的金乌,面色肃然地妥协道:“不过事关重大,仅凭我们一家之言也难以服众。这样,我给你们五天的时间前去调查。若五天后你们不能给死者一个交代,我就要处决那两人,还死者公道。”
“另外,金乌大人如果想要强行劫走囚犯,我也无力阻拦。不过,那就请阁下自行去寻找解除冥府寒毒的办法!”童冀见识到青雨汐足以毁灭菇灵的力量后,更加清楚寒毒解药是重要的筹码。无论这伙人是真是替童鹤探亲,又或是为了解药而来,自己绝不能和他们翻脸。
当然,他并不认为凶手另有其人。给出这五天,不过是想让佩瑟等人查清楚罪魁祸首正是这些凡人,由此令他们下定决心,动武赶走凡人们。之后,他再处决掉那个凡人凶手平息村中众怒,同时放走狸猫卖个人情。一切又可以回归正常,菇灵将继续主人的使命。
“多谢长老,既然这样,不知道我们能否去牢中探望孟兄?”佩瑟将童冀从自顾自地盘算中拉了回来,这位长老保持肃穆地回答:“调查一事诸位请自便,不过要约法三章。第一,不得将两个凶犯带离囚室。第二,不能将童莲带离村落。第三,不能带任何凡人进村。违反任何一条,我将提前行刑。”
“一言为定。”应下承诺后,佩瑟目送着菇灵卫队离开。他刚要开口邀请季槐一同调查,对方却先否决这个尚说出口的提议:“看来老夫不能和你们一起调查真凶了。”“童长老只是不准凡人进入,前辈又不……”
“还是让菇灵继续认为我是凡人吧!况且我不能丢下村民们。”季槐用同样复杂的眼神扫过菇灵们的背影和仍处于木然中的村民们,如同看着自己在闹别扭的两个孩子。“可是前辈对山谷的了解远比我们要多……”
“我的认知都属于过去,对现在发生的凶案没有任何帮助。”季槐转过身背对村民,在手中变出一张羊皮地图:“山谷很大,五天很短。如果你还要纠结于我,那么将没时间找到凶手。”
“谢前辈。”佩瑟接过地图,招呼两位同伴一起赶回菇灵村落。
如季槐所言,菇灵从不说谎。如童冀所言,菇灵恪守职责。所以千百年来,这个所谓的地牢也就关过几个胆大妄为的闯入者,大多数时间都被菇灵们当做地窖使用。**而潮湿的气息充斥在狭窄的房间里,无数不知名的菌类和蘑菇填充满了各个角落,光是站上一会,就会令人产生带着窒息的反胃感。
“你们来得真慢,他都快不行了。”孟然极为优雅地侧躺在一张楠木床上,指着对面刚刚被关进来的青年。这个可怜的凡人正面色铁青的蜷缩在地上,看来是受了地窖腐气的影响。“你不能帮帮他么?非要等我们来哦?”白蛇变出一个硕大的气泡,罩住青年的头部,让他可以正常呼吸。同时墨仲离扇动着翅膀,加速这个常年封闭的空间与外界的气流交互。
“被关进来后,他们喂我吃了一种药。现在我一个法术都用不了。”见众人齐刷刷地盯着他身下做工精细的木床,狸猫补充道:“童鹤的好友总归有一些特权的。不过这东西事后我也打算送给他们了,沾染上这种污浊的湿气,会把我其他的收藏一并弄坏的。”
“你就不打算告诉我们一些有用的信息么?”见青年恢复正常,小白蛇松了一口气,转身瞪着狸猫。“告诉什么?我只知道人不是我杀的,这件事你们也知道。至于其他事情,你们要比我清楚。我趴在一个巨大蘑菇的顶上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一醒,就被抓了进了地牢,我还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孟然妖娆地起身,盘腿坐在床上,似乎不愿意用身体的任何部分去接触这个恶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