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刚至,换成王府小厮装扮的楼璇颖就偷偷拉开院门溜了出去。
今晚的夜色很暗,正好遮掩她的行踪,她避开王府侍卫巡查的路线,蹑手蹑脚地摸到了谦德院。
她没有走院门,而是从院侧爬树翻墙进去,书房里有亮光,她那老爹应该还在办公。
楼璇颖不想惊动他人,想爬窗进去,可却小看了楼承德的护卫。
“谁?”
还距窗边数米,她的行踪就被察觉,转眼,侍卫腾空翻起,提剑落在她跟前。
“来者何人,竟敢夜闯相府,有何目的?”
楼璇颖没有理会他,直接往窗边冲了过去。
侍卫的速度更快,在她的手碰上窗子时,他手中的剑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不想死就别动!报上名来!”
她朝他呵呵一笑,用力将窗拉开,喊道:“爹,女儿来看你,你的护卫似乎要杀我。”
伴随着她这句话,侍卫的手一抖,惊愕极了,这个小厮打扮的人竟然是……小姐?
楼承德闻言眉头微蹙,放下手上的工作走至窗边,当看到窗外那漾着一脸笑意正仰头看他的人时,他惊呆了。
她……她是楼璇颖?
可那灵气十足的眼里哪还有平日里的呆傻,她真的是他的大女儿?
“爹,璇颖有事找您,可以进去说吗?还是你要让你的护卫把剑架在我脖子上听我说完?”
“璇颖?”楼承德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她说话条理清楚,嘴角若有似无的讽笑,确实不再有傻样,“石三,把剑放下!”
“是。”石三忙收起手中的剑,紧盯着楼璇颖看,诧异不减,到现在他仍不相信眼前的这个人是大小姐。
楼璇颖笑了笑,拍上他的肩膀:“石护卫,我这么晚来找我爹,就是不希望别人知道关于我的事,把今晚看到的事通通忘了,不许说出去,听到没有?”
“额……是,大小姐。”
楼璇颖不过随口说说,今晚过后,她在府里还能不能装疯卖傻都是个问题,严肃的楼承德应该不会允许她继续那样做。
她绕过石三,往书房门口走去,用力推开门,负手走至书桌前,与楼承德隔着那张长书桌四目相对。
“爹,你似乎很诧异?”
“璇颖……你不是……”
“我不是傻子吗?”她从容自若地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看着楼承德仿佛只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虽然她拥有双重记忆,但是关于楼大小姐的记忆里没有感受到丝毫父爱,楼承德对她而言确实只是陌生人。
“你从来没把我当作你的女儿吧?在你看来,我的存在是你的耻辱。呵,爹,你似乎忘记祖父是如何辅佐你坐上丞相之位的,你转个身就抛弃冷落了娘,只因为娘生出了一个傻女儿,你就让娘和我受尽他人的欺压视而不见?啧啧,你可真是我娘的好相公,我的好爹!”她的眼里没有任何情绪,说出口的指责不过是代已故的楼大小姐说的。
“楼璇颖,这是你跟爹说话的态度吗?”
“恼羞成怒了?我怎样的态度还不是取决于你如何对待娘跟我,你值得我尊敬吗?听到我病了,你甚至能完全不予理会,呵,你让我怎么尊敬得起你来?”
“我很忙,不是让柳姨娘找大夫去看你了?”楼承德蹙眉,他从来没想过呆傻的楼璇颖竟然有这么咄咄逼人的一面,今晚她突然出现,让他措手不及。
“忙?楼丞相,你每天都跟皇上一样都是日理万机?敢情我打扰了你,不过,貌似不久前楼璇琴病了,你放下手里的活前去探望,上次楼璇雅咳嗽,你也去看了她,再上次,楼宁远不过摔了个轻伤,你听到消息,特地从宫里赶了回来,所有的这些需要我一一说明吗?”楼璇颖听到他说忙顿时就笑了,身为丞相确实忙,但对楼璇雅等人来说,他是个慈爱的父亲,再忙也能关爱他们,可怜的楼璇颖只是被摒弃的孩子。
这些记忆都是深埋在她心底的,也许对楼璇颖来说,即使她傻,还是将一切看在眼里。
“爹,我就是对你没信心,怕你不来,特意让恬儿告诉你我病得很重,结果,你还是让我失望了。楼璇雅他们是你的孩子,我应该不是吧?”
楼承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看着她那自嘲的笑却始终说不出口,经她这么一提醒,似乎他确实不是称职的爹。
这么多年来,他似乎忘记给傻女儿关爱了。
“璇颖,你一直在装傻?”
“爹这样认为?你可曾看过我受欺?可曾看过楼璇雅、楼璇琴对我指指点点,甚至推我去撞墙,撞得头破血流,还推我进湖,几近溺死?又可曾看过下人对我颐指气使?若是装的,我会这样任人欺负?”
她的话让楼承德惊住了,他知道楼璇颖从小到大大伤小伤不断,但柳娘和楼璇雅总跟他说是她听不住劝,自己疯了般冲出去弄伤的,竟然……是被他们欺负吗?
“不可能,璇雅那么善良,柳娘那么温柔,她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楼璇颖冷笑一声:“随你怎么想,在你眼里他们才是你的家人,你就当我刚才说的是诬蔑好了,我也没期待你相信,只是被你问到,说说罢了。”
“如果真有此事,我一定会调查清楚。”
“随你高兴。楼丞相,你不是忙吗?只怕你没空调查,若真调查,你从何查起,去问楼璇雅母女?那你还是省省吧。我今晚是为圣旨之事而来,可以明说,我不想遵从圣旨被送去璟王府。”
“璇颖,我们别无选择,抗旨是要杀头的。”
“皇上为何硬要把我跟楼璇雅等人都指给皇子?我想知道其中缘由,可不想不明不白地当一颗被利用的棋子。”
楼承德头有些疼,今晚发生的事是他料想不到的,在他眼里向来痴傻的女儿突然变得如此强势,纵横官场多年的他竟然有些招架不住。
“璇颖,这事你不必问为什么。圣旨已下,你再不甘愿还是必须得从。难道你真的要抗旨吗?”
楼璇颖一手环胸,一手摸上下巴笑得狡黠:“抗旨?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