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行,我先替他俩怕了你了还不行吗?”易邪扑过去捂他的嘴,悄声急语道:“我这边才刚把小东西给哄睡着了,你能不能消停一点?要不然我这大半天的功夫可就全都白费了,你就当是给我个面子吧,之之,行不?”
邱锐之攥着易邪的手腕将他的手扯了下来,不悦道:“我现在连自己的屋子都做不了主了吗?外头本就有一群不识相的来惹我心烦,眼下回到房中,只是想和邪儿两个人亲热一会儿,说些体己话,却也要束手束脚……这时候谁又能来赏我一个面子了?”
“……”
易邪暗地里一撇嘴,心说至于吗?不就是让小孩跟他俩睡一宿吗?搞得好像他让邱锐之净身出户了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邱锐之有多委曲求全呢……但易邪也知道邱锐之的那副德行,一向是最能邪乎的,三分的不痛快都能让他给说出七分来,还总是振振有词,跟他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只能哄着劝着才能安分些。
于是易邪便讨好地蹭到他身边,攥起爪子给他捶着肩膀,狗腿道:
“我赏我赏~可眼下这不是事出有因嘛,小江冷最近总是做噩梦,害怕我们不要他了,再将他送回原来那个家去,所以才总想缠着我睡。
小孩子嘛~毕竟都心思敏感,又畏生,想来等过两日他熟悉这里了,便也不会再闹了,那时候我们再将他送回他自己的院子里去,好不好?……我知道我们之之最大度了,定然会答应的,是不是?”
邱锐之阴郁着脸色,沉默不语。
易邪再接再厉,昧着良心温言软语道:“其实我又何尝不想每日都和之之待在一块,再没有那些闲人琐事来烦扰,可让江冷宿在这里左右不过是几日的功夫,我和之之却还来日方长呢……往后有的是机会亲热,当然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邱锐之这才有了点反应,他挑了挑眉,张口吐出的语句却是阴阳怪气:“哦?邪儿大约不知道,夫君最厌烦的就是有人用来日方长来搪塞我,如果是现下就能做的事,为何不能现在就做?既要顾头又要顾尾,畏手畏脚的拖沓,最是让我心烦!”
“……”
你心烦?我还老大不乐意呢!
易邪在他身边磨牙嚯嚯,恨不能一口咬死这个事精儿,虽然他心里已经一再告诉自己,不要跟个神经病一般见识,却怎么也憋不下这口气——他好好一个风华正茂的双儿,在哪不是众星捧月,就算从了家里的包办婚姻,好歹还有个门主的名头呢!但却偏偏摊上了邱锐之这个火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不说,人家还不领你这份情!更别提中间又平白无故糟了那么多罪,还不都是邱锐之给作出来的?!
如今更是一个不顺他意,就跟自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邱锐之难不成是属狗脸的吗?说翻就翻?
况且不就这么点破事,竟还得让老子低三下四地求你,你不答应就算了,倒还跟我没完没了!?
看来今天不给你点厉害尝尝,你就要和着那点颜色开起染坊来了!
易邪眼中怒火熊熊,两个爪子一把就掐住了邱锐之的脖颈,死劲儿摇晃道:“那你知不知道我最厌烦的就是有人说我烦!老子在云逍派一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除了我爹,你是第一个敢这么跟我炸刺儿的,我看你是不想好好过日子了!正好!老子也不想伺候你这一身臭毛病,有种你就休了我啊!”
“呃、邪儿……邪儿!”
易邪用得手劲可不小,邱锐之被他掐的喘不过气来,却也不敢有大动作,就怕一不小心伤到他的身子,于是只能暂且将态度软和下来,艰难道:“咳、咳……邪儿!邪儿……那小、小东西还在呢!”
易邪这才猛然回过味儿来,赶紧面带惊悚地回头一看。
幸好,床上的小双儿睡得还算安稳,只是将被子又裹紧了一些。
暗自松了口气,易邪也将邱锐之的脖子放开了,起身冷哼了一声,就坐到了床的另一边,将腿一盘,抱起膀子,头歪靠在立柱上,冰着脸不吱声了。
邱锐之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白皙的皮肤上留下几道鲜明的指印,一时半会儿是难消下去了,不难想象如果次日被下人瞧见之后,又会生出怎样的流言蜚语。
但想来“阁主只是看着威风,其实是个惧内的,一到晚上就被夫人教训的好惨呢!”这种只在主院丫鬟们之间流传的轶事,必然是要坐实了。
只是邱锐之眼下自己却是瞧不见那指印的,他目光不善地微转了转脖颈,稍舒服些后,就见易邪已经跟他摆出了一副要划清界限的样子,好似要老死不相往来一般。
他面色登时便有些不自然,想说几句软话似乎又拉不下那个脸,最后思虑半天,只能低沉道:“最多留他两日便算了,我可不想与个乳臭未乾的小玩意儿睡在同一张床上。
”
“呵呵。
”易邪靠在立柱上岿然不动,冷笑道:“好啊,既然你这么不乐意,那咱们也别勉强,反正我怀着身孕肯定是挪不了地方的,你要觉得这里容不下你,就去睡——”
“睡书房”三个字还没说出口,邱锐之突然就倒了下来,在床上一滚,就将外侧占满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滚刀肉架势,闭上眼睛平稳道:“邪儿想赶我,也要看看这床是随的谁的姓……况且别说是这床了,就是这房中的每一件物事,包括邪儿你,都是我的东西,这世上断没有将主人从屋里赶出去的道理吧?”
“靠!邱锐之!”易邪被激怒,蹭一下直起身来,指着他的鼻子道:“我嫁给你又不是没随嫁妆!这屋里至少得有一半东西,都是在筹备婚事那几个月里,我娘家人来置办的!打这床的老花梨木还是我爹从琼州弄来的呢,说这床随你的姓,你也真有那个脸?你现在就叫唤它一声,我看它答不答应?”
“邪儿原来也知道自己嫁人了。
”邱锐之此刻睁开一只眼睛,面无惭色道:“既然如此,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俗话难道没听过么?连邪儿都要在名字前冠上我的姓氏,更何况是这些东西。
”
妈的!还说不过他了!易邪咬牙,攥起一拳头就砸在邱锐之胸膛上,恶狠狠道:“耍无赖是吧!信不信我叫人来抬你出去!”
“邪儿去叫吧。
”邱锐之挨了这一拳倒也没吭气,反正死活就是不动弹一下,道:“看看他们敢不敢来。
”
“你——!”易邪瞪大眼睛,自然是气得要死,但也终究拿邱锐之没辙,心中却是骂道邱锐之是越来越没脸没皮了,明明从前还有点自尊,被他嫌弃了倒也有几分骨气,要么也同样置气不理会他,要么袖子一甩去睡书房,现在怎么就这样了?果然人的底线是可以一点一点被拉低的吗?
易邪越想越觉得气不过,只能攥起两个拳头疯狂往邱锐之胸前招呼,可邱锐之到底还是有点脾气在的,怎么可能他这么一直撒气下去,胳膊一搂就将人紧紧箍在了怀里,待身上人的气息终于平定下来了,才摸着易邪的发丝,开口道:
“邪儿别闹了,方才的事,错处就算我们二人一半一半,夫君依了你还不行吗?”
“凭什么!?”易邪憋屈道:“本来就是你的不对!”
他明明就一点错没有,所谓阴阳怪调地还不是邱锐之先起的头!可眼下他却这么大手一挥,风轻云淡地将事情揭过去了,倒显得一直都是自己在无理取闹一样,邱锐之怎么能这么无耻?
“好吧,那就算是夫君的不对。
”邱锐之勉强道。
你勉强个屁啊!本来就是你在搞事情好不好!
易邪气愤地将人推开,从床上坐起来,拍拍自己的脸,心道他不能再被邱锐之这个混蛋耍得团团转了,总是被他牵着鼻子走,到最后还是让这杀千刀的占了他的便宜!他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是时候要晾着幺蛾子夫君几分了!
一想清楚,易邪立刻开始木着脸装深沉,迈过邱锐之就躺到了床里边,裹起被子背对着他。
无论邱锐之怎么跟他搭话,他都一副死人样的敷衍回答。
“邪儿要睡了吗?”
“恩。
”废话。
“邪儿不想听夫君讲讲晚萧苑那边发生的事吗?”
“不想。
”反正他已经听清明说过了,左右邱世承就是这两天了呗。
“其实今夜在晚萧苑那边……夫君听人说了些话,不免就想起过去那些陈年旧事来,惹得我心情不快,才会一回来便压不住火气。
”
“哦。
”关我什么事,我是不会安慰你的。
“还有就是……进门前飞鹰传了封书信来,是连戈堡那头的。
”
“呃嗯……”你小子居然还跟肖寻藕断丝连的,不打算跟我玩失忆那一套了吗?
“除此之外,还有一封便是云逍派传来的,邪儿想要看看吗?”
……
……
“什么!?”易邪绷不住了,一下就坐起来,支着身子小心地越过中间的小孩去够邱锐之,边在他身上摸索,边压低声音兴奋道:“你怎么现在才说?快给我看看!”
邱锐之眯起眼睛,心底颇有些不是滋味,他的邪儿只要一听到云逍派就那么高兴吗?明明刚才还任凭他说尽软话也不肯给他好脸色看,现在倒开心的像只扑腾翅膀的小鸟。
但其实黑鹰身上哪里有什么云逍派的来信,这封信明明是几日前驿站来人送到阁中的,一听是给易邪的,邱锐之便将信给扣下了,要不是这会儿想哄他的邪儿开怀,他也不会拿出来。
“在这里。
”邱锐之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摇晃两下道:“但现下时候也晚了,邪儿不如等明日起早的时候再看吧。
”
“不晚不晚……”易邪连忙从他手里将信抢过来,心情美滋滋的展开,但还没看两行,脸色就骤然严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