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天,上官云都在丹房里研究臧否留给他的那些书册,到了晚上则回到精舍打坐练功,婢女柳菁前两天还问他是否需要沐浴,到第三天索性就不再来问了。
三天后,臧否来见上官云,“尚道友,不知这三日有何收获和感想?”
“臧前辈,晚辈正在研读之中,还请再给几天时间。”
“好,那我三天后再来。”,臧否笑了笑转身离开。
又过了三天,臧否再次来见上官云,见上官云仍俯首于书卷中,一边还拿趣÷阁在书卷上批注着什么,索性直接就离开了。
直到第九天,臧否又来见上官云,还未说话,上官云已有些不好意思地拱了拱手,“晚辈愚笨,到今日方才理出些头绪,还请臧前辈见谅!”
“诶,尚道友说哪里话,你这用功的劲头倒是叫老夫非常感动啊!”
臧否说完,示意上官云坐下说话,两人于是在石榻上相对盘膝而坐,聊了起来。
“不知尚道友这几日有何心得?”
“非常震撼!”,上官云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以往所学丹道,皆注重于以药草之灵力,补人灵力之不足,以灌输灵力入人体内的方式来提高人的灵力修为,此种方法固然能迅速提高人的修为,但却有两大缺陷,其一是药效受药草本身之灵力多寡所限制,然而世间天材地宝本就有限,若无合适的灵草,丹药的药力就难免受限;其二是还要受服药之人体质所限,丹药所蕴含的灵力往往不能被服用之人充分吸收,抛下浪费且不说,若是丹药灵力过猛,还会让服用之人有爆体之可能。”
喝了口茶水,上官云继续说道:“而丹坊所研究之丹道,乃是充分利用寻常药草之功效,有针对的去改善人体之器官和机能,以充分激发人体内所蕴含的潜力,实是别出蹊径,令晚辈大受启发。”
臧否在一旁笑而不语,听到此处,方才问上官云,“且慢夸奖,不知尚道友对丹坊目前之研究,可发现有何不足,又有何建议?”
上官云沉吟了一下,这才缓缓说道:“晚辈细观丹坊之研究,感觉还有些问题需要解决,其一是目前所得的丹方,强行改善人体机能之时,往往有很大的毒性,服用者会留下很大隐患;其二是对人体机能的改善,无法做到持久,而是会随着时间慢慢消退其作用;再有就是尚无改善灵根之丹药,依旧无法解决凡俗之人欲修道的难题。”
其实上官云心里还有个最大的问题没有说出来,那就是开展这样的试验过于残忍的问题,只不过这些天他早已想透,这个问题只能装在心里烂掉,绝不能提出。
听完上官云的话,臧否脸上露出赞赏之色,“尚道友不仅用功,而且聪慧的紧啊,你所说的这些问题,的确是丹坊久未解决的难题,不知尚公子可有什么建议?”
“建议倒还没有,不过晚辈这几天日夜思忖,倒是有了个不成熟的想法。”
“哦,说说看!”,臧否满怀期待的看着上官云。
“晚辈只是想,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汲修界传统丹术之长,与丹坊之研究结合,以改良丹术;二是内外相辅,在服用丹药的同时,还需创出一套适合的凡俗之人修炼的功法,配合丹药的使用以提高药效。”
“嗯!尚公子第一个想法与老夫所想不谋而和,只是修界那些高明的丹师都高高在上,且只顾提升自己修为,又有几个肯研究替凡俗之人炼丹的,不瞒尚道友,凌信公子虽多方网罗招揽,但如今丹坊内并无这样的人物,都是像我等这般散修或被宗门所遗弃之人。”
臧否说着摇了摇头,一副无奈地样子。
“至于尚道友所说的第二条倒是让老夫耳目一新啊,你说的对,即使修界人物服食灵丹之时,也需要以功法引导才能充分吸收灵丹之药力,何况凡俗之人,被动服药终不是办法,的确需要探索一套凡俗之人能用的功法!”
“不过这一点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当真不易啊!”,臧否苦笑了下,仰天叹了口气。
上官云也为之气结,沉默半晌,说了一句:“或许,这本就不是一代两代人能完成的事情,但若坚持下去,总会有成果的。”
“说得好!”,臧否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我等尽力就是了!就算我老了,还有你呢,你之后也还会有人,总会有成果的。”
被臧否的豪情所感染,上官云也有些激动,冲臧否一躬身施了一礼,“臧前辈,晚辈新来,却能得您信赖,将如此重要之秘密交与晚辈,心中不胜感激!您放心,我必尽自己心力,为这一丹道理念而努力!不负您之期许!”
听上官云如此说,臧否笑着摇了摇头,对上官云说道:“尚道友,此言差异!”
“哦?还请臧前辈指教。”
“尚道友你可知老夫因何会到这凌公子府中来?”
“晚辈不知!”
“唉!”,臧否长叹一声,幽幽说道:“此事说来话长!”
“老夫本名并不叫臧否,而是叫臧无双,原本是湘水国修界世家臧家的长公子,父母皆是结丹修为,都是家族中数一数二的高手。我出生之日,父母期许我有一日能超越他们,修炼有成,成为一代宗师,所以给我起名叫臧无双。”
“小的时候,我一直聪慧过人,在家族这一代人中被视为天骄,所有人都认为等我成人后必将理所应当地成为家族的继承人。可谁也没想到的是,到了七岁开始修炼时,才发现我的灵根不佳,只是勉强能修炼的四灵根,罩在我身上的光环就此陨落,不管我怎样努力,修为却被同辈之人远远甩在身后,成了众人嘲笑的对象。”
“父母因我之事倾尽家财,几乎求遍修界有名的丹师,那些年我服过的丹药不知有多少,却没有多大作用,反而为丹毒所拖累。到了我十二岁那年,父母终于打听到天南妖王的地界里有一种奇果,可以彻底改善人的灵根,便冒险结伴而去,想要盗取此物,结果却再也没有回来。”
“没有了父母的荫护,我在家族中更为难熬,最终只能离家出走。接下来的三十年里,我隐形埋名,投奔了数个宗门,希望能找到一种适合自己修炼的功法,却最终彻底失望!”
说到这里,臧否的额头青筋暴起,右手一拳重重地砸在石榻上,过了片刻,才压制住自己的情绪,继续缓缓诉说。
“因为这该死的灵根问题,我这一生从天堂到地狱,我恨苍天不公,既都为人,偏偏为何又如此区别对待!”
“在我去过的那几家宗门里,我才发现像我这样为灵根所累的,又何止千人万人,为此饮恨的又何止我一人!我随即发誓定要寻一种方法逆了这天,使天下人都能公平地修炼!”
“再后来我找到了自己努力的方向,那就是丹道,只是钻研丹道所需的材料对于一个人来说实在太恐怖了,情急之下,我就打上了药堂的主意,不想我被所劫的却是凌信公子的药堂,头几次还顺利,后来就被盯上了,终于被人设伏而擒,却有幸碰到了凌信公子。”
臧否讲到这里哈哈一笑,似乎还在为当日被擒的事情不好意思。
“没想到凌信公子也正有此恨,我二人随即一拍即和!就有了如今的丹坊!”
听完臧否的故事,上官云颇为感动,自己因九龙朱果的原因改变了灵根,才得以修炼,以往倒没觉得什么,反而有时候还会因自己灵根不如那些天赋过人的天骄们而微感烦恼,却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有如此众多灵根不佳的人有着更甚于自己的苦恼,相比之下,自己还是幸运的多的。如此看来,自己倒是欠下了那妖王灵君女儿青翕一个大大的人情!
“可叹世间之人总是羡人有而笑人无,却不知珍惜自己的所有啊!”,上官云不由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见上官云陷入沉思,臧否微微停顿,这才接着说道:“我之所以刚才说尚道友之言有误,就是为此,须知我等修道之人终究要有自己心中的道,我之道就是欲穷此生,寻这逆天之术,以造福天下修为不佳之人,却并非只是为了我本人。”
“所以,我虽不知尚道友心中之道为何,但道友须知我等之努力,并非为了哪一个人之期许,而是为了这天下所有不能修道之人的期许。”
上官云点了点头,向臧否躬身一礼道:“前辈指责的是,是晚辈狭隘了。”
“无妨!”,臧否笑了笑,接着说道:“其实,我知尚道友心中定还有一更大的意见,却未曾说出!”
上官云有些诧异地看着臧否,刚要开口,却被臧否摆了摆手拦住。
“尚道友乃是聪慧之人,定然不难看出要得出如此成果,必然会有无数人试药,只怕心中难免会有异议。”
“晚辈。。。。。”
臧否拦住上官云的话头,继续说道:“此事尚道友只怕不难猜出,试药之人皆是牢中罪犯和战俘,老夫当年也曾为此困惑过,不过如今我要说的是,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此事或许对这些人不公,不过对于天下众多不能修炼的凡俗之人来说,这些人仍是极少数。”
“若能以这些人的牺牲,换取天下所有灵根不佳之人的幸福,老夫认为值!”
臧否说完,紧紧盯着上官云,似乎在等着上官云的回话。
上官云沉默良久,才慢慢但坚定地回答道。“不瞒前辈,此事晚辈不敢苟同!不过,晚辈暂时还想不明白,所以保留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