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黑手
此刻林念的心仿佛被一个人用手攥着，很疼，让她几乎快要透不过气来。她伸手紧紧攥住胸前的衣襟，来平复自己心绪。
“太子殿下请留步！”
秦洵一只脚已经踏出了门槛，若不是耳力不错，肯定听不到这声音，他有些疑惑地回首望去。
只见林念用右手掀开锦被穿上鞋后缓缓走了出来，在一雕花红木椅上落座。接着，她又伸出右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后，小口品着。
秦洵被这番变故惊着了，他清楚的看到，林念的每一个动作用的都是右手，此刻他的心中有一个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紧接着，林念说道：“我还有事想要请教太子殿下，不置可否？”
秦洵明知答案就在眼前，确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只见他踱步走了过去，在旁边落座后温言道：“念儿请问。”
林念看着手中的白瓷杯，低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后，才道：“太子殿下既然懂医，就应该知晓，诊脉时，手指应切按患者的脉搏。可我分明记得你的手是隔着我的衣袖的。当真奇怪。”言毕，林念还特地晃了晃那厚厚的棉袍衣袖。
秦洵被问得慌了一瞬的神，不过，也就只是一瞬，很快，他就面色如常地回道：“恐怕是念儿记错了，诊脉之时我的手指并未隔着你的衣袖。”
秦洵的回答倒也无可厚非，毕竟方才到底是怎么诊的脉，谁也都是口说无凭。
不过林念对于秦洵的回答倒是不以为然，继续道：“是吗？那我请问太子殿下，你是凭的什么脉象，确诊我是中了毒？”
若说方才还能说得过去，现在却着实难了。只因秦洵对于医术并不了解，最多是小病知道抓何药而食。关于脉象，却是一无所知的。
“我对医术并不精通，若非要我说出子丑演卯来，确实是做不到。”秦洵坦言自己说不出什么具体的理由。话毕，还不待林念再开口，秦洵就起身接着道：“你的毒还需尽快解了。我现在就回府请医者过来。”
“太子殿下这般急着要走，莫不是这毒与太子殿下有关？”
林念的这一句话生生止住了秦洵想要离开的步子。他回身警惕地问道：“念儿这话，是何意？”
身为医者，林念很清楚，秦洵的方才所有关于毒的话语都是谎言。因为，他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而到了这一刻，什么也不必再藏着掖着了。
“因为父亲的事，这些年来，我也看了一些医书。其中一条我记得很清楚。人体内的血液若是一直往外流，哪怕是一滴一滴的，也不过一夜，人就会没了性命。而我受的是剑伤，若真的是这般愈合不上，一直流血，不过几个时辰就会死亡。那么现在，你看到的就绝不会是活生生的我。”
这番话一出，屋内静极了，就连那偶尔透过窗子的间隙吹进来的风声都能听得很清楚。良久，两人都没有开口，屋内气氛冷凝。
秦湛站在芳华苑前，犹豫了片刻，还是打算离开。
起初，他因林念单独约见秦洵而不让自己知晓，心中不痛快，他清楚那是自己吃了醋。来得路上，在马上吹的冷风已然让他冷静了很多。他知道爱一个人，就应该给对方足够的信任。因此，那时的他心中更多的是担忧，毕竟昨晚才发生刺杀之事。秦洵是秦湛头号怀疑的黑手，并且他以为林念对此一无所知，故而很是担心。
直到现在，秦湛远远地看见红荛、绿芷和明月都守在苑中，而且还有阿大在暗中保护，他才恍然自己想岔了。且不说秦洵根本不会伤害她，就单阿大的实力，林念在这府中也必然安全。
于是，秦湛就顺着原路，悄无声息地出了府。可他的到来还是被阿达捕捉到了气息。阿大有些不明地朝秦湛飞离镇国府的方向望了一眼。
“念儿方才的意思是说，你根本没有中毒。”秦洵重新坐了下来，缓声说道。此刻秦洵很希望林念的回答是否定的。
“对，我根本没有中剑。”林念碰了碰自己根本不存在的伤口，“这一切都是假的。”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骗我？”秦洵难以置信的说道，表情似怒似哀。
“那太子殿下又为何要骗我？你根本不懂医术对吧？太子殿下和昨晚的刺客到底有什么关系？难道，你就是那幕后指使之人吗？”
林念的声声质问让秦洵无力辩驳。此刻的他已经清楚，今日就是一个局，一个专为他而设的局。而自己已经被开局之人看清楚了，什么伪装都没有用了。
秦洵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后，肯定地说道：“你都知道了。”
“我真的没想到真的是你！”听到回答的林念并没有如释重负，反而内心更沉重了。她望着秦洵依旧温朗的面容，沉痛地问道：“他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你要用那么残酷的手段去杀害他？”
无冤无仇？当然不。可秦洵自然不可能说出当年云贵妃之事。他看着林念满含失望的眼睛，听着她这般无情的质问，心头忽然明朗。
“你很在乎他？”秦洵开口问道。这句话他在问林念，其实也是在问自己。
“对，我很在乎他。所以，太子殿下，请告诉我为什么？”林念坦然承认，她不觉得此事需要隐瞒什么。
秦洵听到这个林念的承认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只见他霍然起身，快步离开座椅数步，方才停下。
“你不是想知道原因吗？”秦洵转身说道。他看着林念眼中流出的期待后，在心里自嘲了一声，才接着一字一句地接着说道：“那原因就是你啊！”
我？林念立刻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原来，自己才是害得秦湛遭此难的元凶吗？
秦洵见林念露出自责的目光后，心中涌出莫名的快意。
“孤大婚之时，你未来。那日，你和他在一起吧？你们去了哪？做了什么？”秦洵言毕见林念并不回答，也不介意。他靠近林念继续说道：“孤知道你不会回答。不过，孤实在是不懂，孤到底哪里比不上他？孤贵为太子，有权有势。而他，不过只是一个丧母的普通皇子，无权无势。更何况，他比你还小上三岁，又怎么会照顾你。你到底为何要选择他？难道就是因为孤不能给你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林念听完秦洵的这番话，忽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她并不认为自己要和秦洵说明为何选择秦湛的原因。之前的每一次，顾忌到儿时的情谊，林念从没有义正辞严地拒绝过。造成今天的局面，确实有她的过错。
“我为何同他在一起，太子殿下无需知晓。我想说的是，”林念停顿了一瞬，起身道：“太子殿下，我真的不想一次又一次地向你申明，我同你的关系。还有，我不喜欢你，以前不会，将来也不会，这辈子都不会。”
秦洵这辈子听到的话中，没有哪一次比这一次更让他心痛了！他定定地看着林念的眼睛，当从她的眼中确认这一切都是实话的时候，心头的羞愤感让他想要立刻逃开。可仅存的理智让他知道，不能。
秦洵转过身，紧紧攥住拳头来平复胸口翻腾的浊气。林念此时也重新坐了回去，她望向一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既然你都知晓了，你打算怎么做？”秦洵决口不提感情之事，询问起了关于昨晚的行刺之事。
“我什么都不会做。”
林念话虽轻，可其中的真意却是真实的。只是此事事关重大，秦洵仍有顾虑。
“我，如何能相信你所说的？”
秦洵这般的问话是让林念心里失望的，可她只是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回来帝都的这些日子，林念深切地感觉到了什么是世事的变迁。
“就凭我们儿时三年的情谊！太子殿下昨晚做了什么，我一无所知。”
“也包括八弟吗？”秦洵自是相信林念不会对自己做些什么，可对秦湛却没有一点把握。
本来林念就不打算告诉秦湛昨晚刺杀的幕后黑手是秦洵的，至少现在不会。在林念的心里，她真的不希望他们二人对上。即使真到了那一天，林念也希望赢的那个人是秦湛。而现在，下蛊之人在暗中蛰伏监视，太子势力不明，她很担心秦湛是否能赢。
只是，林念有此试探的缘由就是秦湛，即使她不说，秦湛可能已经有所怀疑了。
“对，包括他。”林念没有迟疑，“不过，也希望太子殿下答应我一件事。我在意湛王的这件事，请太子殿下不要让任何人知晓。”
林念的本意是怕他们的感情被敌人利用，可对于秦洵来说，对他人说出此事是对自己的侮辱。在他的心中，秦湛根本比不上他。
“我答应你。”秦洵说完，就大步朝外走去，快到门口之时又停了下来，“念儿，我们的关系会变吗？”
秦洵早就清楚林念对自己无意，可他担心的是，经此一事，他们本有的那点情谊也会荡然无存了。
“洵哥哥，儿时你对我的照顾，我永不会忘。”林念话锋一转，又道：“只是，若你还是如此对待湛王，我不敢保证有一天，我们不会成为敌人。”
秦洵怎会听不明白林念话中的含义，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只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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