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几个男人夺了徐氏手里的剪子,合力拉住她,她仍不死心,蹬着脚使了蛮力想要脱出他们的束缚,嘴也不停歇,骂骂咧咧,看那架势是想把孟南霜生吞活剥。

正当徐氏张牙舞爪之际,二狗子从门外进来。他老远听见徐氏那大嗓门哭天抢地鬼哭狼嚎,心知小娘子遇上了麻烦,两步并作一步地往她家赶。

眼前的情景让二狗子倒吸一口凉气,只见门口地上一把大开着嘴巴的剪子,徐氏让人给拖着,蹬着腿,眼睛通红如噬血,从中迸出的恨意似要杀了小娘子,他又朝床上望去,小娘子坐在床的最里侧,期期艾艾梨花带雨的模样,他心里一阵抽痛,只恨自己没尽力保护好她。

二狗憨厚耿实,重情重义,又是庄稼地里一把好手,邻里间只有想不到他王二狗的没有他王二狗不肯帮的忙,乡亲们都很喜欢二狗子。这会儿他们瞧见二狗子进来,纷纷让位子给他坐。

二狗子并不坐,而是走到床边,在小娘子边上坐下,对她说道:“小娘子,你莫伤心了。”

孟南霜仰起脸瞅着二狗子看着,一双大眼睛里还蓄着泪水,几分楚楚可怜,二狗子从来不曾被女人这么看过,悲切笔直的目光,就是以前小娘子也不曾这么看过他的,他给她看得心都化了。

二狗子怪不好意思的抓抓头皮,说:“小娘子,你莫说俺多管闲事,今天俺请乡亲们为你主持公道,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

孟南霜对二狗子有印象,知他同情小娘子,帮过她很多,在邻里乡亲间的口碑和他的人品一样,这会儿又听他说要替她主持公道,她刚穿越来这里,一醒来便遇上不讲理的坏婆婆,张氏人虽好性格却太懦,邻里乡亲民风淳朴但人云亦云少了甄别能力,眼前这个二狗子是第一个站出来替她伸冤的人,而且刚才和张氏聊天的时候,孟南霜从她那里得知,自己就是被这个叫二狗的人救回来的,不觉心里一暖。

孟南霜瞧着二狗子,这人浓眉大眼,人高马大,身材魁梧,十五六岁的年纪看着却好似弱冠之龄,想来是家里条件不错,营养上去了,孟南霜慢慢露出笑来,“今天早上可是你救我回来的?”

二狗子见小娘子对他笑,一时有些愣神,摸着头憨憨笑。

孟南霜见他不说话,只管瞅着她憨笑,心说这大个儿倒是比现代那些油嘴滑舌花言巧语的男人可爱真实多,“你不是要替我主持公道吗?”

经孟南霜一提醒,二狗子这才反应起来,搓着手从床沿上站起,一边说道:“小娘子,你且坐会儿。”说完朝被人拉着的徐氏那边去,还不放心地转回头往孟南霜看一眼。

孟南霜端着看戏的架势,她倒想看看这大高个儿怎么替她讨公道的。

二狗走到徐氏面前,人要高出她老大一截,他看着徐氏,刚叫了一声“徐大娘”,徐氏便啐了一口,破口大骂,“少来当好人,谁不知你二狗子心里那点如意算盘,你和那贱蹄子早起一伙的了,只盼着我儿死了,你好干事,老天不怜我那可怜儿啊,被你们这奸夫淫妇害死了啊,你们别拉我,让我和这对狗男女同归于尽啊!我不活了啊!……”

隔壁的吴大姐见徐氏哭诉成这番天地,虽然她平时对徐氏这种稍一件小事就歇斯底里的性格看不惯的,可是家里这种事闹到大家伙都来看热闹的田地终归不光彩,于是她走到一边张氏身边,低声对张氏说道:“妹儿,你过去劝劝你娘,闹成这样,你瞧小娘子这病才没好全,恐怕要被她折磨坏了。”

张氏性格软弱,又是今日这田地,父老乡亲都在场,她更没勇气劝慰自家娘了,况且小娘子刚那番话所言虚实张氏是最清楚的,她理解小娘子说的那番谎,可能也是怕极了恨极了,但是她不会走去劝慰,只怕以后徐氏会将今日这一切记在她头上。

吴大姐见张氏一副软柿子令人揉捏的模样,只能作罢。摆摆头走到另一边去了。

那儿,二狗子走去门边把剪子远远扔出院外,再走回来,对徐氏说道:“大娘,您是徐哥和小娘子的娘,是我大娘,俺理应尊重您,您说什么话俺也都能理解,但是今天在这里,当着众位乡亲的面,您这样做,损的不仅是小娘子的清白,更有损徐家的脸面。更何况,俺和小娘子什么都没有,徐哥得痨病而死,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为什么您非得将罪责怪在小娘子身上,别说她是清白人家的好姑娘,如今她还是您的媳妇儿,徐哥死的这几年,她守寡,干农活,养蚕织布挣钱养家,把您当亲娘伺候着,您还有哪点不满意,非让她再死一回才如意?”

这一席话说得徐氏哑口无言,在场的乡亲父老无一不感动的,还有几个大婶偷偷抹眼泪,大家都说真不愧是上过私塾的,讲起话来都一套一套的。乡亲们对小娘子更加同情起来。

孟南霜在旁听着,惊讶于二狗子的好口才。

这么个穷乡僻壤的野地方,生出这么块璞玉来。

村里最有威望的刘大爷开声了,“徐老婆子,你张口闭口说你媳妇儿害死了徐阿大,说她是狐媚子勾引野男人,乡亲们都有眼睛都瞧着,小娘子和二狗子什么人,大家也都一清二楚,你徐婆子什么人,大家也不瞎,你这回张口闭口的污蔑,二狗说得对,抹的是自家的黑,小娘子是你家的媳妇儿不错,但是她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不是你徐婆子能弄死就弄死的,”刘大爷望向坐在床上的孟南霜,“小娘子啊,今后全村人都是你的靠山,你娘若再欺负你,你只管来找大爷,大爷帮你撑腰。”

听刘大爷这么说,乡亲们也都纷纷附和着,“小娘子,你有什么冤屈只管说出来,甭怕你娘,我们替你做主。”

孟南霜没想到二狗这番话掀起这么大波浪,朝他望过去,他正鼓励的看着她,还是那副憨憨的可爱模样。

孟南霜心里不由会心笑了一下。

真是个好人。

她慢慢起身,扶着床板要下床,二狗见状,大跨一步要上来扶她,被站在床边的吴大姐抢了先去。

孟南霜下了床,在吴大姐的搀扶下,朝乡亲们深深鞠了个躬,停到徐氏那里,也没有犹豫,弯腰鞠躬,全部鞠完躬以后,方才说话,“感谢乡亲们为小娘子做主,小女子这许多年深受婆婆欺凌,幸得叔婶们的关怀和解囊,小娘子才不致无路可走。今天,趁大家都在,小娘子有两件事相求,”她看了看大家伙,没有人出言打断她,于是继续道,“我身体还未好全,只希望婆婆在我养病这几日别再刁难我,给我些饭吃。”

她这话说的凄楚,全然不像给人做媳妇儿样,更像一个乞丐。乡亲父老中有人动容,他们以前只道徐氏对她的小媳妇儿苛刻挑剔,全然不知她连一日三餐都不给齐全。

刘大爷点点头,看向徐氏,“徐婆子,你听见了吗?”

徐氏梗着头不说话,过了会儿才气赳赳说一句:“家里没有那么多米供着你。”

刘大爷说:“要个米还不简单,乡里乡亲那么多户人家,你去讨,自然会给。”

徐氏没话说了。

“第二件事,”孟南霜继续说,“以后若我还要成婚,我希望婆婆不要干涉,我也不要她为我准备嫁妆。她对我有恩,我自然会还,但是不代表我必须受制于她。”

孟南霜这套现代人的思想并不为大家所接受,就连刘大爷都为难起来,他们还秉承着古老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徐氏更加不干,大叫大嚷着,满屋子的烦躁空气更加烦躁了。

只有二狗子一脸惊讶的望着孟南霜,心想,小娘子和以前好像不一样了,到底哪里不一样呢,人还是他喜欢的那个人,声音也还是那个他熟悉的声音,可是就是觉得不一样,一种从内而外的变化。他说不清。只是觉得惊喜和诧异。

二狗子在刘大爷耳边说了几句话,刘大爷终于应允,保证这事他替小娘子做主。

孟南霜看着徐氏,“我要婆婆立书为证。”

刘大爷看向徐氏。众人都看向徐氏。

徐氏迫于压力,再也蛮横不起来,咬咬牙,怒瞪着孟南霜,一个字一个字说道:“立书就立书!”

孟南霜缓缓笑了:“还要画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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