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天之后,她总喜欢到这里来。”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他闻言一惊,回过头去,却看见邓灵正捧着一盒绿豆糕,轻巧而优雅地向他走来,临进身前,将手中的绿豆糕递了过来:“要不要来一块?”
“谢了。”王魂回绝到,他没有吃零食的习惯,然后他才问:“她叫什么名字?”
“欧阳月月。”
“哦!”
“我的父母在她的父母手下打工,她是我从小最好的伙伴。”邓灵接着说道。
“哦。”王魂其实只想知道那姑娘的名字,毕竟有过两次生死的搏斗,如果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的话,那会是很遗憾的一件事,但现在邓灵继续说下去,他也没有阻止,相反地,他甚至还有聆听的欲望。
“她爸是一家化工厂的老总。”邓灵继续说道:“但就在几个月前,出了一场事故。”
王魂倒吸了一口冷气。
前一阵的化工厂事件闹得沸沸扬扬,死伤达到了举国震撼的程度。据说工厂的老总也在爆炸中亡故了,老总夫人因为无理承担巨额赔偿,也选者了自杀。这时最后还是国家出面进行解决的。
他怎么也没能想到,那事件的主人公,此刻竟然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我们彼此的亲人在事故中永远离去,然后她失去了一切,我比她稍微好一点。”邓灵轻描淡写般说道。
王魂还在震撼,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没想到自己听来的竟然是这么一个故事。如果可以,他情愿时光再倒回半小时,那时候,他就可以强制自己不跑到这边来,从而也用不着了解到她们的过去。
他情愿相信那欧阳月月就是个趾高气昂的富二代,是个没教养天生欠收拾的可怜虫,那样他面对欧阳月月时,才能够化愤怒为力量,从而不惧怕她的拼死搏命。
但现在……如果她再向自己挑战,自己还手的时候,会不会迟疑?会不会犹豫?会不会……
“我说这些并不是要博取你的同情,也不是来寻求你的原谅,只是想让你知道,她的歇斯底里是有原因的。”邓灵淡然说道。
“你多大。”王魂突然问。
“十八。”
“她呢?”
“十七。”邓灵的脸上露出了疑惑。她最看不惯的是别人听到这事的时候露出同情的神色,但如果对方表现出不喜不惊反而问出一堆无关痛痒的话时,她觉得自己竟然也有些愤怒。
“再过两年,找个人嫁了吧!有了家,灵魂才有归宿,或许你觉得自己做得挺不错,你比她坚强,你是她的榜样。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她做铺垫,由你一个人承当呢?”王魂说道。
邓灵的瞳孔猛烈的收缩。
“我的确会因为她的过去而同情她,但同情不代表我会纵容,凭什么她就能将自己的痛苦发泄在别人身上?过去的都已存档,现在的每一天都是新的开始,她开车撞我,那就是她犯下的错,和以前无关。拿再多的理由来解释,那也是借口。”
说到后来,王魂已经朝欧阳月月走了过去,而这边的邓灵却依旧在晚风中发呆。
欧阳月月感觉到身后有人走来,也没回头,只轻轻道:“邓灵,你觉得我们还可能好好地生活吗?”
“为什么不能呢?”王魂冷然道。
欧阳月月一惊,突然站了起来,刚转过身,却迎来了王魂毫不迟疑的一拳。
那拳头,重重地砸在欧阳月月粉嫩的脸上,只一瞬间,那半边脸就肿起来很高。
欧阳月月惊呆了,随即眼中浮现出无穷的愤怒,她奋力捏起了粉拳,直要朝扑过去拼命。
而这时王魂却淡然说道:“你看,你还可以支配自己的情绪,支配自己的身体,你比世界上很多人都要幸福,为什么你会觉得自己不可能好好地生活下去?”
欧阳月月闻言一愣,似有感触。
但随即王魂又是一拳,砸在她另外半边脸上。
这下她已经忍无可忍了,足尖一弹,凌空一脚朝王魂踢了过去,但王魂却是轻描淡写就抓住了她的脚踝,然后顺势一拉。
欧阳月月顿时重心不稳,踉跄着朝地面扑去,好在她十年学艺,身手还算敏捷,手撑地顺势一转身,这才避免了出洋相。
“你因为我打你而愤怒,而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我甚至还可以肯定,你此刻已经忘却了失落与忧伤,你甚至还能感觉到体内爆发的熊熊的生命力。这究竟是为什么?难道你没有想过吗?”
欧阳月月再次愣了下来,她此刻……的确已没了忧伤的感觉,但满意识都是对眼前这家伙的仇恨,她讨厌他如个无赖一般的悠然自得,憎恨他如苍蝇一般的嗡嗡不休,她要将眼前这家伙狠狠地揍得趴下,直到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然而愤怒状态下的欧阳月月哪还是王魂的对手,王魂虽然没有学过功夫,但连他自己都惊讶的是:自从经过前一段时间的锻炼之后,他的身体反应能力已经提升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然后欧阳月月再一次被王魂摔了出去,这次更狼狈,她踉跄着冲向了河边,直到离水面不过四五步远才堪堪停了下来。
“你还不明白吗?只要有追求的目标,人生就永远不可能失去动力。你的目标呢?”王魂叹息道。
欧阳月月还待发狂,王魂却已经转了身,他开始跑了起来,然后欧阳月月绝望地发现,她根本追不上他的脚步。
耳边似乎总是在回响着他说的最后一句:你的目标呢?你的目标呢?你的目标呢?……
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眶里流了出来,她想捂着脸,一捧之下却如火烧一般的疼,更过分的是,因为肌肉的肿胀,她甚至都无法闭上眼睛。
这份屈辱最终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宣泄,她已经顾不上面子和尊严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嚎大哭起来。
邓灵适时地走了过来,蹲在她的身边,然后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前,然后抚摩着她的头发,聍听着她的哭泣。
红日终于在远方落下,最后的一丝晚风清冷,却带来了一种神清而目明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