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沙默河匆匆归来,已是将近卫军一干高层将领集合,并传令近卫军迅速归队的消息。此番前来正是邀请易杨移驾军机谷点兵台。
点兵台,建立在军机谷内一处平坦无疑的广场中,是军机谷点兵数将的地方,是区别于燕都城中的点将台的。
此时,点兵台周围已是聚集了近十万近卫军,以及军机谷常驻的数十位近卫军中高层将领。下至百夫长,上次近卫军都统,皆都是赫然在列。
在沙默河的随同下,易杨登临点兵台,环眼四方八面,眼神冷酷,神情淡漠。
“诸位,皆可知我?”环视诸将士一眼,易杨便是喝问道。
“主上!”沙默河陪同在点兵台上,举臂呼喝。十万近卫军见状,也都是纷纷呼喝起来。只是相对于沙默河的中气十足,声威朗朗,诸将士却是有些精气不足,熙熙攘攘。
显然,对于易杨的热情诸将士不及沙默河。
眼见诸将士如此状态,沙默河便是忍不住的怒火汹涌,正欲发作,却见易杨淡淡的举手示意诸将士安静。随即在万众瞩目之下,只听易杨笑道“各位不认识我,我表示理解,毕竟我自幼在帝国之中长大,直到近来才回归到漠北的怀抱。所以,漠北千万军民,不识我者十之七八。”
听着易杨轻描淡写的讲述着,十万将士皆都是沉默无言,静静聆听。他们并没有做出丝毫出格的事情,也没有表示任何质疑的声音。在这一刻他们尽管心中不安,也有着诸多疑问,但此时无疑不是询问和质疑的时机。
诸将士默默无言,只听点兵台上易杨的声音陆续传来:“诸位或许知道,也或许不知道,这漠北大好基业,乃是我父亲一手创建。漠北得以安宁,也是我父亲与麾下诸多将领,以及在场诸位的功劳。没有他们,漠北只怕仍然处于战乱,民不聊生,食不果腹。”
“所以漠北能有今日之辉煌与昌盛,漠北少不了你们的努力和奋斗。因为有你们,漠北才能够蒸蒸日上。因为你们不分昼夜的守护,漠北才得以安宁,才得以平静。所以,你们是漠北当之无愧的英雄,是漠北最为强大的勇士,是漠北千万军民的主心骨,是漠北能够挺立的脊梁。”
易杨沉声喝道,面目从未有过的严肃庄重,他仿佛在对天宣誓,那肃穆的眼神与语态充满了认真与诚挚,感染人心,让诸将士的心都是忍不住的稍稍悸动。
“诸位兄弟们,漠北的昌盛离不开你们,漠北的繁荣少不了你们,漠北的鼎立同样缺不了你们。漠北的威望需要你们来维持,漠北的强盛需要你们来奋斗,漠北的辉煌更需要你们来延续。”
“茫茫漠北,千万军民,你们才是漠北的根基,你们才是漠北的保障。若是没有了你们,漠北将难以维持,纵使燕易军如何的强横,纵使雷霆军如何的威猛,他们能够战胜漠北外在的敌人,却无法守护住漠北后方的安宁。所以,正是因为有你们一丝不苟,兢兢业业的守护着漠北大好根基,燕易军与雷霆军的虎狼才能够全心全意,无后顾之忧的冲锋在前,为我漠北浴血奋斗。因为你们,能够让他们安心!”
易杨环目四方八面,低沉的喝吼道:“兄弟们,你们明白吗?”
诸将士听闻,无不深感动容,易杨的这一番话无疑狠狠的戳中了他们的内心,准确无误的直指他们的要害。狠狠的抨击了那些流言,安抚了他们心中最为惶恐的情绪。
以深情厚谊来安抚这群将士,又以严厉苛责来抨击那些流言蜚语,无疑这格外动人,让近卫军诸将士皆都是感到了稍稍安心。
然而,就在诸将士平心接受之时,人群中却忽然间响起了一道质疑声。
“敢问少主,那为何你还要执意裁军?”
听得那名将士的质疑,满场诸人皆都是大惊失色。
在这当时提出如此尖锐的质疑,无疑是在拆易杨的台,痛打易杨的脸面。
沙默河目光骤冷,豁然寻音望去,却见左手方向的人群中,一名脸色阴翳的中年将士正倔强的瞪着双眼怒视着易杨,看他那模样,似乎格外不满。
沙默河见状,正欲怒斥,然则易杨却是淡漠的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即众人便是听见易杨说道:“这位兄弟所言的裁军,你能够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众人闻言,纷纷转头看向了那名将士,显然他们都很期待后者的回答。而这也正是易杨的目的,并不明辨是非,而是将主动权交予对方,他便是见招拆招了。
易杨相信,这些流言蜚语是经不住事实的验证。只要他们敢于数出任何一条,那么他便能够一一拆解。
听得易杨的意思,再见众人望来的眼神。那质疑的将士瞬间也是明白的易杨的心思,顿时脸色微变,一张眼神变得格外低沉。
“裁军是你的意思,你却反过来问我怎么回事?我又不是你,我怎么会知道你的心思呢。”须臾间,那将士急忙斥道,全然没将易杨这个少主放在眼中。
“既然你不知道,那你为什么又胡言乱语,谈及什么裁军呢?我什么时候高谈论阔过裁军之事?而你非是我,你又如何知道我有裁军之心?”易杨岂会被对方胡搅蛮缠,三言两语便是将皮球又给踢了回去。而且这一次的力道比之先前更加的厚实,让得对方的脸色不禁变了又变。
“我……我当然不知道你的心思,我也只是听别人所说。毕竟,现在整个漠北,谁不知道你有裁军之意了。”那人顿时强言狡辩,“正所谓无风不起浪,若是少主你没有裁军之心,那么漠北又岂会传出裁军之言?”
听得对方的狡辩,易杨顿时飒然一笑,道:“你既不知道我的心思,却又听信别人,就在此污蔑于我?如此明显的流言难道你还分辨不出吗?就比如说,我现在说你是敌军派来的奸细,是为了扰乱我漠北的安宁,那么诸将士是否就该认为,你就是奸细,该被凌迟处死呢?”
“污蔑!这是纯属污蔑!”那将士顿时勃然色变,惊恐交加的喝吒道。
“既然你都知道这是污蔑,那么诸将士难道就不能够分辨,这次的流言会是敌人的污蔑吗?”易杨冷然一笑,随即目光从那人身上收回,转而看向了满场诸将士。
“诸位兄弟,我相信大家都是有主见,有脑袋的人,你们应该能够清楚,我虽然身为你们的少主,但毕竟自幼不在漠北,与之你们相处的时日尚短。所以难免被人诟病,甚至被敌人抓住时机,从而借机扰乱我漠北安宁,坐收渔翁之利!”
易杨神情肃穆的说道,言辞中却毫不提及自己遭受过的污蔑,却以漠北安宁说事儿,无疑让得这份辩驳更具震慑力。毕竟污蔑不污蔑,对于这群尚还没有归属心的近卫军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能够安宁的生活,能否平静不起战乱。
易杨此番言辞,无疑是将他与诸将士的利益都绑在了一起,所以即使诸将士心有怀疑,却也不会再继续质疑易杨,不会拿自身的利益来玩笑。甚至,他们中的一些激进分子更是会书先发制人,帮助易杨揪住那些造谣生事之人呢。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易杨心中暗笑,这无疑正是他所需要的手段。
这一刻,那名质疑的将士再不敢多言,更是百口莫辩,寻不到任何反驳的机会。易杨的这番话无疑已是打消了堵住了所有人的嘴,让诸将士皆能够自由思考。若是他再度纠缠下去,只怕真的会被当做奸细给捉拿起来。
“诸将士,现在大家还有什么疑问?如果你们仍然保持怀疑态度,那么就请提出来就是,我会一一为你们解惑。”看着场面平静下来,易杨心中稍安,随即朗声问道。
听得易杨的询问,诸将士一阵沉默,人群再度掀起了一阵骚动,但很快就又平静了下来。不过在平静之中,还是有人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敢问少主,您为何会抽调我们近卫军中的精锐?是否是打算取其精锐,弃之糟糠?”
听得那人询问,易杨顿时淡然一笑,继而解释道:“并非如此!我之所以抽调近卫军精锐,是想组建一支亲卫军,一支能战能胜,无往不利的铁血之军。”
“你们近卫军自组建以来,至今二十年,你们太安逸了。你们固守疆土,守候在家园的后方,不经历过血腥洗礼,所以你们总是强盛,但也无法与真正的虎狼相对抗。所以,我之抽调精锐,就是想告诉你们,有朝一日,若是战争来临,你们也同样会冲锋在前,为我们漠北的安宁而奋斗牺牲。”
“并且,我还想告诉你们,有史以来的近卫军,被诸多高层忽略,那是那些高层的错误思想。但在我这儿,我便不会抛弃一兵一卒,不会放弃我的任何一位兄弟,不会舍弃任何一名我漠北的勇士,不会摒弃我漠北的大好儿郎。”
“你们是我漠北的勇士,是我漠北生存的希望,是我们挺立的脊梁。所以你们对漠北有着至关重要的一环,你们与之燕易军,雷霆军一样,都是必不可少的。只是现在和平年代,你们的重要性不比战争时那么明显,所以在很多时候,漠北无战争年代,你们都是安逸的,你们都是摆设,都是空谈,所以你们大多数人就会认为是高层抛弃了你们,舍弃了你们。”
“兄弟们,其实不然,这都是你们的思想被扭曲,是你们的恶性心理在作祟。所以,为了打消你们这些恶念,我才会做出一系列关于近卫军改革的措施。为的,只是不想你们再安逸下去,不想你们再继续堕落。明白吗?”
听着易杨的解释,满场将士纷纷沉默无言,却是无人回答。尽管易杨说得格外真挚,但他们却不敢轻信。毕竟,有口无凭。见状,易杨心头不禁苦笑,但随即神情一振,再度说道:“诸将士若是仍然有所质疑,那便等候狼旗军归来之时,你们亲自询问他们。我想,他们会给你们所有人,一个最满意的回答。”
与近卫军通篇长论之后,打消了诸将士的顾虑,易杨这才挥手解散了近卫军诸将士。在沙默河的陪同下,易杨再度回到了军帐。
而此时,军帐内燕十三已经在其中等候!
“少主!”见得易杨掀帘而入,燕十三急忙迎上前,“少主,属下已经通知大哥,燕易军现在已经原地待命。”
“嗯,那便好!”易杨点点头,道:“现在军机谷内的近卫军已经勉强打消了他们的念头,短时间内不会再继续发难。但是若长时间无法解决这次风波,那纵使再如何,也是断然无法压制。甚至,他们的反抗会比之其他地方更盛。”
近卫军的情绪就如同洪水一样,越压抑,积蓄的力量就越强。一旦崩堤爆发,冲击力将会比平常更盛数倍,数十倍。
“那现在该怎么办?”燕十三皱眉问道。
“暂时间我也毫无头绪!”易杨无奈摇头,“现在不仅仅是要面对近卫军发难动乱,更还要面对一群毒舌的高谈论阔,我现在可是两面夹存,头疼啊!”
“还有谁闹事儿?”沙默河与燕十三两人不由一阵愠怒。
“该死的百家会典又要召开了!”易杨苦笑说道,两人顿时明白了事情的严峻。在漠北待了数十年了,他俩自然比之易杨更清楚百家会典是个什么样的形势。
“看来对方这是意图赶尽杀绝,想尽了办法往死里鼓捣啊!”沙默河不胜唏嘘,脸色比之先前更加沉重了许多。
易杨闻言点头,说道:“我已经邀请了这次的举办方前来燕都,准备着和他们洽谈一番。看看能不能寻找一点儿底线。”
“少主有用的着我们的么?”燕十三询问道。
“这个……”易杨眉头微皱,略一思忖,随即说道:“你通知燕易十八骑,分别监督着西北朱家,西南于家,东南洪家和龙涸郡付家四大家,看看他们近来的动静。他们突然在这时候意图召开百家会典,只怕也是受到了幕后人的示意。所以,我怀疑他们很可能有过什么联系。”
“少主放心,此事一定办得妥当!”燕十三信誓旦旦。
“切记,一定不要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将他们四家近来见过的和联系过的人都给我一一揪出来。哪怕是一个倒夜香的马夫,也得好好的调查一番。我怕那幕后人会乔装成任何人进行暗地里的联络,所以不得不防。”
听得易杨的嘱托,燕十三领命而去。
待得燕十三离去之后,易杨坐在帐内椅子上闭目沉思,好一会儿之后,他才突然睁开眼来,看向沙默河说道:“沙统领,你速去将先前在点兵台那名与我辩驳的将士寻来,我要见他!”
“他有什么问题?”沙默河不禁愣了愣神。
“快去,晚了只怕来不及了!”易杨急忙喝道,沙默河顿时慌忙离去,风也似的冲出了军帐。
不久后,当沙默河归来时,脸色却是变得格外难看。
“怎么样?”看着沙默河的脸色,易杨心中便是知晓事情不妙。
“他已经死了!”沙默河沉声说道:“服毒自杀!”
听得沙默河的话,易杨并没有过多的惊讶,只是有些遗憾的叹息了一声。
“主上早就怀疑他就是幕后人派来的奸细?”见得易杨并无多少变化的神情,沙默河顿时明悟过来。
“本来我是没有什么怀疑的,毕竟他身为近卫军,提出质疑时合情合理。只是刚才的时候,我这才突然想起,当时我举例他是奸细时,他的神情变化却有些不合情理。心脏跳动频率在那一霎那加快了许多,但也仅仅只是一霎那,便又恢复了平静。”易杨皱眉解释,目光闪烁起伏,似也在不断思索。
沙默河闻言,心中大感疑惑,不禁问道:“他是近卫军,在得知主上只是举例,他明白了过来心里也就不害怕,所以变得平静这也并非什么不合情理的啊。”
“错!大错特错!”易杨摇头说道:“一个正常的人,如果在受到惊吓之后,在后续的片刻中,他的神经会出现惊悸感,并促使他的心难以平静,这就是所谓心有余悸。”
“而那人却在很快的时间内清除了惊悸感,在刹那间平静了下来。那么他一定是经历过极为严格的训练,才能够做到如此程度。一般人,哪怕是我们这等巅峰强者也是断然无法轻易做到的。如果不信,你大可试试。”
听得易杨的解释,沙默河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难怪他会在我去之前就服毒自杀了!”沙默河恍然说道:“这么说来,那人也是发现了自己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