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嫣浅笑着打开灯谜,念道:“上不在天,下不在田,心中藏之,玄之又玄。打一物。”
霍容安皱了皱眉,沉吟片刻,说:“我知道了,是蜘蛛。”
卖花灯的小贩笑着说:“答对了,恭喜两位,给。”
霍容安接过小贩递过来的莲花灯,同沈嫣说:“那盏蘑菇灯好看,猜那个。”
沈嫣打开灯谜,道:“方圆大小随人,腹里文章儒雅,有时满面红妆,常在风前月下。打一物。”
霍容安凑近了去看那灯谜,这可有些难住他了。
清婉轻轻走到两人身后,往前探着身子,低头看灯谜上的内容。
“好玩吗?”
一股寒意攀上脊背,两人不约而同地抖了一下肩膀。
沈嫣显然被吓着了,霍容安还算沉稳,却也吃了一惊。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过来了。
“婉姐姐!”沈嫣转过头,一时竟不知是喜还是忧,她脱口而出:“你怎么来了?”随后又上前亲密地搂住她的胳膊,温柔地笑说:“您要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清婉一脸不悦,她为什么要提前说一声?好让她改日再与这小白脸约会吗?此时周围再如何喧哗,也盖不住沈嫣“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霍容安虽不喜清婉,却也不会失了礼数,他拱手道:“霍某见过婉姑娘。”
“行了,行了,别假惺惺的。”清婉最见不得霍容安这副扭捏的姿态,显得就他最知礼数似的。
沈嫣有些尴尬,婉姐姐定是因为她同霍容安出来不大高兴了。
清婉不悦地皱着眉,道:“谁让你跟这个人出来的?你知道他是谁吗?”
霍容安一脸云淡风轻的站着,也不恼她,淡淡地说:“在下与沈姑娘是朋友,今夜相遇,实属偶然,婉姑娘也不必太过紧张。”
“朋友?才见过几回啊就朋友?”
霍容安说:“沈姑娘心思赤纯,我们是一见如故,与您自然是不能相比的。”
他在说些什么呀?沈嫣心里一紧,趁着身侧的人还没发脾气,她忙解释说:“我听师娘说千柳湖的花灯最是好看了,我记着你以前最喜欢莲花灯了,所以便想着赢几盏回去,托霍大人带进宫里,给你放在院子里解解闷。”
清婉直盯着霍容安,眼神凛冽,满脑子都想着该怎么扒了这张俊俏脸皮。“好理由,你觉得我会信吗?”
沈嫣着急地晃着清婉的胳膊,说:“我说的都是真的。”
沈嫣拿过霍容安手里的莲花灯,笑着说:“婉姐姐你看,这样式是不是你最喜欢的?”
清婉撇了一眼,犹豫了片刻,道:“这好像是他赢下来的吧?我不要。”
沈嫣叹了口气,把莲花灯递给霍容安,说:“那我再给您赢一盏好不好,您就别生气了。”
清婉冷着脸,一脸不屑,“一盏就想让我消气,门都没有。五盏。”
清婉总算是给了个台阶下,沈嫣连连应好,指向南面的一座灯亭,道:“婉姐姐你看那边。那盏灯好看,我们快过去吧。”
清婉半推半就的下了桥,沈嫣给霍容安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不要跟过来。
霍容安低头看着手里的莲花灯,无奈地笑了笑。
陪着清婉在千柳湖逛了一遭,赢了五盏莲花灯,又去畅春楼听了两出戏,回到家中时,沈嫣累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婉姐姐的脾气越来越大了,从前在扬州,她可从来没对她生过气。也不知是不是受了立储之事的影响,整个人变得疑心病重的。
沈嫣不懂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可能让她的婉姐姐变成这样,一定很可怕吧。
沈嫣拖着疲惫的身子,推开后院的小门,一盏莲花灯静静地躺在雪地里。门外没有点灯笼,沈嫣方才差一点就踩了上去。
他是怎么进来的?沈嫣诧异。她蹲下身子,轻轻捧起花灯,抽出绢帕擦掉上头的雪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清婉端着招摇玉露踏进青云殿时,只看到苏淮埋头坐在书案前,面色阴沉,手上的紫毫笔划过宣纸,发出唰唰的声响。
书案上堆着高高的卷宗和折子,清婉真的没法想象,他一天之中要处理多少政务。
清婉不想打扰他,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在那一堆公文中腾出块地方放茶杯,随后便自己坐到炕上去了。
苏淮执笔的手未停,便开口道:“昨晚又上哪疯去了?”
清婉老实答道:“儿臣去千柳湖赏花灯了。”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还碰见了霍小公爷。”
苏淮愣了一下,说:“他倒是挺有兴致的。”
清婉点了点头,说:“如今青泊战事已平,不少人都松了一口气呢。”
苏淮喝了口茶,抬眸瞧着清婉从容淡定的脸色,怎的这话听着却阴阳怪气的。“倒也是。只是前任刑部尚书刘卫先前督理青泊时,任意糜费军费的案子查了近两个月都没有查清,朕前天才刚斥责了元仲一通。朕瞧着刑部最近有些掉以轻心了。”
清婉说:“刑部尚未重新任命尚书,办事自然拖沓了些。”
苏淮没有接她的话茬,指了指茶杯,说:“这是什么茶?朕尝着味道还不错。”
清婉:“这是夏大人进献的招摇玉露,儿臣听闻很是名贵,夏大人拢共就得了两斤,都送给陛下了。”
苏淮想了想,说:“是,这招摇玉露是名贵,往年西州总督都会进献一些给朕。你也喝一杯吧,别干坐着。”
高盛闻言下去吩咐人准备。
清婉谢过恩,心下却有些恍惚,长龙雪山产招摇玉露也有十几年了,西州总督每年都会进献一些给苏淮,为什么他却好像是第一次喝似的?
苏淮见清婉心不在焉的,问道:“你在想什么?”
清婉随口道:“没什么。父皇不打算让吏部重新安排一个刑部尚书吗?”
苏淮说:“朕原先是想让元仲升任刑部尚书的,可内阁商议下来的结果,都认为元仲入仕二十载,虽忠于职守,兢兢业业,可天资平平,难堪大任,最多也就能做到侍郎这个位置了,想要再进一步,还是要看这次刘卫贪污军饷的案子他能处理成什么样子了。”
内阁商议的结果?清婉顿时有些疑惑,要说资质,元仲再怎么也好过那个整日只知道写诗和开茶楼的文尚书吧?文若虚都能当尚书,元仲为何就不能?
苏淮见清婉倍感不解,继续说道:“先帝在位那会儿,兵部尚书一职便曾空缺过一年之久,反正都有内阁管着,无大碍的。”
清婉哦了声,捧起茶杯喝了一口,她不是很能体会这招摇玉露的贵重,只尝了两口,便再未动过了。
清婉回竹辉堂时,思雨轩的彩蝶带着苏景桓过来给她请安。
几日不见,苏景桓换了身干净的衣衫,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的,原先灰扑扑的小脸也白净了许多,看上去倒是有几分皇家子弟的模样。
苏景桓甜甜地唤了声:“大姐好。”
清婉听着有几分欣喜,拉着他到炕上坐,吩咐小竹端些茶点过来给四皇子吃。
“这几天在太妃娘娘那待的乖不乖?可有调皮?”刘太妃年纪虽不大,可小孩子的精力旺盛,这孩子一出生又没学过宫里的规矩,整日在冷宫里爬树,清婉还是担心,刘太妃会制不住他。
苏景桓吃着糕点,说:“桓儿没有调皮,桓儿只是想姐姐的糖糕了,所以让彩蝶姐姐带桓儿过来。”
清婉笑了笑,这孩子的吃货属性和她小时候有的一拼。她想到什么,对一旁的彩蝶说:“四皇子今年已经六岁了,也到了进学的年纪了,你回去记得让太妃和燕妃娘娘商议一下,找个时间送四皇子到国子监读书吧。”
彩蝶回道:“皇后娘娘前天才和太妃说起这事,可太妃说,四皇子不比其他的皇子,开蒙较晚,去了国子监,怕是跟不上几位学士讲学的速度,不如先让她亲自教两年,再送到国子监也不迟。”
清婉点点头,太妃是个有才气的,教一个六岁的小孩还是没有问题的,皇后娘娘也是大度,清婉原先还担心她会还记恨着从前那些事,不曾想,是她自个儿多虑了。
“也好,那便依太妃所言吧。”
苏景桓听到她们讨论,得意地说:“姐姐,姐姐,桓儿已经会背《三字经》了。”说着,便兀自背了起来,奶声奶气的:“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
这《三字经》常作小儿开蒙之物,就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也是两三岁便会背了。苏景桓开蒙晚,还好不算笨,虽还不识得几个字,但听太妃念的多了,便也背下来了。
清婉温柔地笑着,看着苏景桓吃的鼓鼓的小脸,忽然发觉,他长的肖极了苏淮。都说儿子长相随母,女儿长相随父,其实这话实在一点道理也没有,清婉就既不像母亲也不像父亲,也不知随了谁。
苏景桓吃完正要去舔手上的碎屑,彩蝶忙抓过他的手,抽出绢帕擦去他手上的碎屑,说:“四皇子,太妃和您说过多少次了,这样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