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孤儿,父母双亲都死在了瘟疫之中。然而,现在却突然有人告诉他,他其实是个弃婴,他的父母是谁根本无从得知。他还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找个没人的地方哭一哭。高兴的是,他的父母可能还活着,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还能有再见面的可能性。难过的却是,他终究还是那个被抛弃的。
苏瑾灵看着他的眼神变了些许,有探究有期待,有不知所措。坐在她身边的兰怡却更加耐人寻味。她举着酒杯装作一副酩酊大醉的模样,可是低垂着头颅,被头发这样住的眼睛里却是一片清明。
至此之后,苏瑾灵就更加喜欢和沈青说话了,她听着沈青的经历时而开怀大笑,时而紧张不已,一改她往日里雍容华贵的谷主形象,倒像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被小男生三言两语就哄得开心了。兰怡一边喝着酒一边看向他二人,心中有了算计。
小公子说了闭关就真的一天没出屋,刘大嫂在门口走来走去,想要给她送点吃的进去,怕她饿坏了。苏瑾灵和兰怡赶忙拦住她,二人知道,慕容泠风多半已经不在屋里了,她应该是进了海之灵,那里的时间比外面流逝得慢,又有她的实验室在,各种药材应有尽有,研究解药是再合适不过了。
众人都在心焦地等待着,直到第二天的中午,慕容泠风才推开门走了出来,她手中拿着三瓶药,里面似乎是已经做成丸剂的解药。她顺手又拿了两瓶血毒还给了兰怡,“这东西蛮好做的,没有你们说的那般神乎其神,只是原材料不好找,不过我有外援,这点小事也不算什么!”
苏瑾灵拿过一瓶来,“这就是解药?”
慕容泠风点点头,“不过我只做了药理分析和毒理分析,还没有真正试验过,具体效果怎么样,恐怕很难评断。”她把解药交给刘毅,吩咐他如何用药,“每人一日一粒,连服半月,足以拔出血毒。”
刘毅自是千恩万谢。兰怡却是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到底是什么人呀?几百年都没人解开的毒药,你竟然就用了一天时间就制出解药来了?!不不不,你简直就不是人!”
慕容泠风还嫌打击得不够狠,“确切地说是半天,我太累了,还睡了一觉呢!”
兰怡听后更加恼火。慕容泠风却抓着她往外跑,“刚刚想起来,还有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办呢!快跟我来!”俩人跑出去好半天又折了回来,慕容泠风一手拉上刘毅,又迅速地离开了,“我不记得路了,这里你熟,还是你来带路吧!”
苏瑾灵和沈青对视了一眼,也好奇地跟了上去。
刘毅不笨,从小公子说出血毒的那一刻,就知道她很有可能是发现了兰浚的秘密。之后他去给兰浚送饭的时候,看到了棺材盖上的大圆洞就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了。现在慕容泠风要他带路去墓地他也没有太大的抗拒,为众人领路,找到了之前的那个棺材。
走到了这里,兰怡的心情开始跌宕起伏,她一把抓住慕容泠风的手腕,定了定神才问道,“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慕容泠风笑看着她,“前辈,你不会是在地牢里待久了,有心理阴影了吧?”
“心理阴影没有,我只想知道这下面有什么。”兰怡坚定地问道,大有她不说实话,她就不下去的意味。
慕容泠风本也没想瞒着她,耸耸肩说道,“他说兰浚,是你的弟弟。具体是不是,得你自己去看,我又不认识什么兰浚,兰家的!”
“浚弟?”兰怡听到这个名字惊得后退了两步,“他……他还活着?”
慕容泠风忍不住笑了笑,“你俩还真是一家人,我当时提起你的名字的时候,他也是这反应。怎么?你们是有仇都盼着对方死还是怎么着?”
兰怡现在已经顾不得许多了,她满心里都只有被关在地牢里的弟弟。兰怡身手敏捷地从圆窟窿里跳下去,没等其他人,就边喊着兰浚的名字,飞快地跑走了。众人赶忙跟上去。
兰怡看到被铁链锁在墙上的兰浚,“浚弟,浚弟!你怎么会……怎么会成这个样子了?”兰怡抚摸着他的脸颊,搂着他的脖子泣不成声。
兰浚的眼泪也是掉个不停,他不断地喊着姐姐,似乎是想把这几十年的时光都补回来,“姐,还好你还活着!姐,我之前以为你们都死了呢!我还在想,如果我真的有一日能离开这里,我还能有什么?你们都没了!我也就不想活了!”
许久之后哭声才慢慢地停了下来。这期间,慕容泠风已经把兰浚的事情告诉了苏瑾灵和沈青,两人都是既同情又无奈。
“小公子,你能把他放下来吗?”沈青问道。
慕容泠风点点头,“我前天晚上就想把他救下来的,但是兰浚害怕破除了夺魂阵会让桂村村民体内的血毒发作,所以才没同意的。他要我先为村民解毒,再破除夺魂阵。”
沈青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你不是已经制出解药了吗?”
“是有解药了没错。但是,距离村民们体内毒性完全拔出还得有一段时间。所以我想,是不是能有另外一条路可以走。”一说到阵法医术还真没人能抵得过小公子。她把情绪稍稍平稳了的兰怡拽起来问道,“前辈,您可知道那个压制毒性的阵法如何结成?”
兰怡点点头,同时也明白了慕容泠风的意思,“你是要重新设置一个压制阵法,让村民体内的毒性也夺魂阵分离?”
“对,这样我们就可以两方一起进行了。”慕容泠风肯定了兰怡的猜测。
兰怡让刘毅回去,去找每个桂村村民取三滴血。刘毅很快便拿着一碗血回来了。兰怡端着村民的血来到村头,重新找了一个能够集结阴阳之气的地方,亲自以混着灵力的鲜血誊写出压制的阵法。阵法完成之时,血液立刻就被土地吸收了。同时有一层白气贴着地面扩散出去。一小部分钻进了刘毅的体内,更多的则是飞向了四面八方。
阵法既成,慕容泠风便开始着手解除夺魂阵。苏瑾灵连忙带着沈青跑出地牢,通知村民们也都躲得远远的。她可是知道的,小公子出手,那动静必然是小不了的。
果然,他们才刚跑出去,就听到墓地方向传来一声巨响,整个墓地都塌了。慕容泠风抓着兰浚的胳膊从废墟之中飞身而出。墓地坍塌的砂石倒是没有砸到他们身上,小公子那一身白衣依旧是洁白无瑕的。
大概是因为被锁的时间太长了,兰浚的肌肉都萎缩了,他身体发死,行动迟缓,才走了两步就摔在了地上。小公子那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哪里能负担得了他的重量?赶忙叫来了沈青,帮着把人背回了刘毅家里。
刘毅对这位“兰爷”可谓是尽职尽责,他从小就照顾着兰浚,如今终于看到他从铁索上走下来了,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村子里还有几个轮流照顾兰浚的人也都跑到了刘家,对他嘘寒问暖。
慕容泠风坐在一旁笑道,“没想到你还挺得人心的!”
“那当然,这就叫做人格魅力!我跟你说,爷爷我走到哪儿都是个万人迷!”兰浚得意地说道。兰怡正给他换着衣服呢,一听他这么大言不惭地,手下便没了轻重,拽了兰浚的胳膊一下,“哎呦,疼疼疼……姐,你轻点!我这胳膊腿儿的都还麻着呢!”不过兰浚他在外人面前多神气,他到了兰怡这里也还是个小弟弟。
兰怡可不会和他客气,“知道胳膊麻着呢,还不老实点儿。瞎显摆什么呀!你什么时候成万人迷了,我怎么不知道呀?你是万人迷,怎么还一大把年纪了都没女孩肯跟着你?”
兰浚也是憋屈,“那能赖我吗?我这被锁了四十多年,从来没见过女的,连雌性生物都没有,怎么可能有女孩能跟着我呀!”他瞅了眼小公子,陪笑着说道,“小家伙,你不是医术不错嘛,给我扎两针吧。之前被锁着没感觉,这一放下来,真的浑身都是又麻又涨的。你有什么办法吗?”兰浚龇牙咧嘴的,看得出是真的不舒服。
慕容泠风摊了下手,“你那就是长时间不活动,肌肉萎缩造成的。没治!只能慢慢恢复。不过,泡泡热水澡促进血液流通应该能稍稍缓解一些。”
刘毅听说了,立刻就跑去出烧锅给兰浚准备洗澡水了。
纵使是姐弟,兰浚洗澡的时候,兰怡也没好意思待在旁边。只留下沈青照顾他。她和慕容泠风、苏瑾灵都出了房间守在门外。
兰怡难得有机会和苏瑾灵聊一聊,她靠在门边上下打量着她,微微勾起嘴角,“你看上小青子了?”
苏瑾灵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有这样的疑问,不禁一笑,“怎么可能,他都能当我儿子了!”
“那他是吗?”兰怡立刻接着问道。
这次苏瑾灵却彻底慌神了,她转了转眼球,没有回答。
“是什么呀?”慕容泠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你们俩到底在说些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
“这里面没有你的事,你不需要听懂。”兰怡直接把慕容泠风的话拦下了,这时候可看不出她有一丁点儿疯癫的迹象了。“话说我还没问你呢,你们跑到这荒郊野岭的来做什么呀?”
慕容泠风对着兰怡比苏瑾灵要自然一些,毕竟两人曾经有过交情。不过,也还没到推心置腹的地步,“我们只是路过而已,本来定的住一晚上就走的,结果又闹出这么多事情来。哎呀,师父,咱们的正事是不是耽误了?”
苏瑾灵摇摇头,“无妨,反正到了枯山也不一定就有结果。相比之下,桂村的事情更重要一些。”
“你们是要去枯山?”兰怡皱起眉头,“去枯山做什么?黑蝎派都已经解散了,那里已经变成名副其实的枯山了。”兰怡的眼神转了转,“还是说你们是去那里找什么的?”这话她是看着苏瑾灵说的,似乎对她很是不信任。
此时的气氛已经有些尴尬了。慕容泠风也闹不明白,为什么兰怡会对苏瑾灵这么大的敌意,她们之前应该不认识才对的。若非要说她俩之间有什么关联,那除了小公子,就是屋里伺候兰浚洗澡的沈青了。难不成这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女人都看上沈青了?这认知让小公子不觉心头一颤,强忍着不让嘴角上扬,一边在心底默默地算计着——哎呀呀,她应该偏帮哪边好呢?
苏瑾灵毕竟是一城之主,上位者的气势还是有的。她面对着和兰怡的咄咄逼问毫不退缩,“有什么话你直说就好,用不着拐弯抹角的!风儿喊你声前辈是敬重你,给了你脸就要好好运用,眼睛擦亮点,别随便咬人。”
“我这话说得没毛病吧?”兰怡冷笑一声,“你是自己心虚才对。”
慕容泠风看着两个女人剑拔弩张地就要打起来了,她觉得自己再不站出来,这局势怕是就要控制不住了。她连忙拉开两人,“其实吧,这事还得是两情相悦才最是美好。你们两个再怎么争,最后也得看沈青他自己的选择。何必现在就伤了和气呢?是不是呀!”
两人同时诧异地看向她,异口同声地说道,“你再说些什么呀?”
慕容泠风也愣了,“你们不是都喜欢沈青在争宠吗?”
两个女人一左一右在她的脑袋上拍了一下。兰怡最是气愤,“胡说八道!我今年都年近七十了,给你们当奶奶都绰绰有余,我能看上沈青那小鸡仔吗?”
慕容泠风揉着被她们打疼的脑袋,噘着嘴不高兴了,“那你们在这阴阳怪气地争什么呢?”
“我是在揭穿这个虚伪的女人狠心摔死自己刚出生的儿子的事儿!”兰怡气急。
“你怎么知道我有儿子?”苏瑾灵彻底慌了,“你怎么知道我儿子是被摔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