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玉哉把他的故事讲的头重脚轻,像个侏儒似的。其实,在滚滚红尘中,人们关心的不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怎么生的,而是关心你在这个世界怎么毁的。匡玉哉把他在这个世界如何生的、如何爱的说地很详尽,却把如何毁的像蜻蜓点水似的几笔带过了。这严重不符合听众的兴趣取向,也引起了楚山的很多疑问。
“你贩毒怎么被警察发现的?”楚山问。
“我何尝贩毒了!我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匡玉哉说。
“那包毒品是哪里来的?”
“我包里的。”
“那不还是贩毒吗!”
“问题是我不知道那包毒品怎么就钻进我的包里的。”
“你是说有人栽赃陷害你?”
“是的。”
“谁?”
“鲁普春。”
“有根据吗?”
“一开始我被这飞来的横祸打懵了,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在狱中这么多年终于想透亮了。鲁普春是个争强好胜的人,他喜欢丁冬,而我即将与丁冬结婚,这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事实……”
“鲁普春只是有可能陷害你的动机,但这不能说明陷害你的就是他。”
“就是他。鲁普春在丁冬争着替那个‘丁忧’的人下乡扶贫时,他才明白了丁冬的心属于我,他的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是可想而知的。不久,鲁普春停薪留职离开单位,做起了生意,再不久他就发了大财。据说鲁普春的生意与毒品有关,他爸爸是平湖市公安局局长,可以罩着他安全可靠地做非法生意。因此,鲁普春不仅有毁了我的动机,也有栽赃我的物质条件,更有陷害我的政治条件。另外,当年我在北京火车站候车时看见了邢天齐——鲁普春的一个死党,他是鲁普春介绍我们认识的,后来又见过一两次,算是半生不熟吧——当时我看见邢天齐在人群中一闪,我起身去找他,他乡遇相识,想和他结伴回平湖。可找了半天没找见他,也就放弃了。后来我独自上火车回平湖,一下车就被警察拦住搜查,结果搜出了那包该死的海-洛-因。你说,不是他栽赃陷害我,又会是谁呢?”
“你说的很有道理。哎,对了,后来丁冬怎么样了?”
“我入狱后,丁冬常来看我,每次除了带来一大堆东西,还留下一大把眼泪。并说她正在活动,想法为我翻案。大约在我入狱三个多月的时候,丁冬又来了一次。她默默地看着我,默默地流着泪,双目中含着让人心碎的凄楚与悲凉。手抓着铁栏,双唇颤动着,似有千言万语就是说不出。探视时间到了,她才哽咽着说‘玉哉,对不起,今后不能来看你了。你忘了我吧!’说完,呜咽着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后来呢,再没来过吗?”
“没有。可能因为我死了,她才没再来。”
“你死了?”
“是的。在我入狱半年后,他们就判了我死刑。”匡玉哉顿了顿,看了一眼一头雾水的楚山,接着说道,“别像见了鬼似的看着我。是一个我的同室狱友冯家奇替我死的。”
“啊?”
“行刑那天,狱警喊我的号,冯家奇起身走出了牢房,替我上了刑场。”
“别的先不说,那个冯家奇怎么能通过狱警的验明正身呢?”
“这不是问题,因为我们俩长得一模一样。”
“真是巧了。他怎么会心甘情愿替你死呢?”
“冯家奇是以杀妻灭子之罪入狱的。他老婆生完孩子就得了一种怪病,下肢瘫痪卧床不起,怎么治也治不好。他尽心尽力地伺候着老婆孩子,谁料想他自己患了肝癌。一天,他安顿好老婆孩子,骑着自行车到乡下一个江湖郎中那里求治肝癌的偏方,回来的半路天已经大黑了,他发现前面有个灯火,于是拼命踏着自行车追着灯火往家赶,可一夜也没赶到家,等到精疲力尽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这才发现自己迷了路。等他辨清方向赶回家时,发现老婆孩子因煤气中毒死了。不知是以故意杀人罪还是过失杀人罪入了狱,这对他来说已经无所谓了,老婆孩子一死,他已经万念俱灰,入狱不入狱他只求一死。他进来后分到我的牢房,因为我俩长得像同卵双胞胎那样相像,就有了天然的亲切感。我判了死刑他为我惋惜,他对我说,‘让我替你死吧,反正我也到了肝癌晚期,没有几天可活了,早死一天早与妻子儿子团聚一天。你坚持好好活下去,有朝一日你出去,我的养父母也有了依靠,我也就含笑九泉了。’但是我说什么也不同意,可他哭着求我,我也抱着他哭……”
“养父母?那么说冯家奇是抱养的,你们俩长得又那么相像,会不会是……”
“我往这方面想过,我估计他也有所狐疑。他是二十年多前他养父出来卖豆腐在城边捡的,刚生下来的婴儿,身上没有任何信物,养了这么大也不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难道我那个弟弟生下来只是假死,扔出去后又活了?由于在这监牢中,没有办法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