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鱼和楚山回到家中,正值一个早晨。祭拜完爸爸,慕鱼似乎了却了一段心愿,但更大的心愿已经萌生。就如这个早晨洒满家里的阳光,谁敢保证它们不想照亮更广阔的天地呢?
这几天在回家的路上,慕鱼始终想着如何报父仇和如何找回宝鉴,这两件事情萦绕于怀,就像苍苔粘附在一棵树的周身。心情就如在黎明前的黑暗时分,恨不得伸手把太阳拽出地平线一样急切。可当她刚回到家中接到妈妈电话后,她不得不暂时把这心思放一放了,安静告诉她:弟弟慕鹏今天肝移植手术。
放下电话,慕鱼兀自坐在那里看着楚山发呆。
楚山刚洗过澡,像是尘土飞扬的街道旁边的树木经过一场雨水的冲洗,清新明亮。他感觉慕鱼投来的目光,好似在蒸发自己身上浴后的湿气,温热而又酥痒。他看过去,含笑说,有什么用意吗?
切,养养眼睛行了吧!她说着,走向他,坐在他的身旁。她想更为浓烈的感受他的气息,准确地说,她是想感受自己强烈的心跳。
我知道自己很拉风的,楚山厚颜小无耻地调侃说:但也不是眼药水呀!
是的,他不是眼药水,但他却是一泓毒水,自从看他第一眼时,她就身怀剧毒了。
臭美,没见过你这么嚣张的人,真想掐死你。她的话虽然恨恨地说,眸子里却流出脉脉温情:对了,你本来就不是人,不过,我感觉你已经成了我的影子了。
我给你一把刀,你砍伐阳光,影子就自然消失了。他坏坏地笑,做着劈砍的手势:要么像砍断自己的尾巴一样直接砍向我,轮回本来就是生死的游戏,多死一次又如何!
如果没有你跟随,我都会找不见自己的。她语气清幽:失去了自我,怎样应对未来呢?一切都比死亡来得快。
何止是你,其实这个世界上人人都迷失了自己,都活成了盗版的。楚山的话滔滔不绝:人来到这个世上就是为了寻找自己的,只有找到了自己,才算功德圆满。就如‘每一只蝴蝶都是从前的一朵花的灵魂,回来寻找它自己。’很多人都误入了娱乐生命的歧途,只顾着伸手索取超出旅途所需的事物,忘记了寻找本真的初衷,最终还是空走一生。如果这样算是活着,那么,什么才算是死亡呢!这种人不仅失去寻求生命的真正快乐,也失去了进入天堂的资格。
你说得太好了,好得犹如圣音。慕鱼大加赞同:可我感觉我是被你拐走了,而我却心甘情愿地配合你打劫自己,因为没有你,我不知道如何兑现我的生命了。
唉!他叹了口气,看来我罪莫大焉了。
慕鹏今天手术,我得去医院了。等他做完手术,我就回来。慕鱼说着站起身来,在楚山的额头轻轻地吻了一下,霸道中透着轻柔:你给我好好在家等我,不要到处乱走,这年头虽然不横扫一切牛鬼蛇神了,这个世界仍然不太平。
你去吧,别担心我。楚山说:我就是到了大街上,人们也看不见我,即使人们看见我,也会敬鬼神而远之的。
万一遇到钟馗、法海之流怎么办?不知为什么,慕鱼今天的思想敏感而又多头。如果那个蟹和尚法海从蟹壳中出来,再度管管闲事,她和楚山演绎一下现代版的,角色互换的水漫金山,倒也波澜壮阔。
慕鱼心思活络着,本来走到了门口,又转身回来,对楚山像面对一个孩子一样叮嘱起来:饮水器里有开水,也有凉水;冰箱里有食物;书架上有书。
我知道。楚山说。
慕鱼笑笑,转身去了。可刚一出门,又返转回来,看看楚山,又逡巡四周,似乎在寻找什么。慕鱼的目光再次落到楚山身上,笑笑说:我以为落下了什么东西。
楚山再次目送慕鱼离开。
其实,慕鱼只是不忍离去,一又再又地返回,就如一个即将走向寒冷的人返回到温暖的火炉前暖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