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夜尽天明
夜尽天明。朝霞已经绚烂了东方的天空。
尉寺方向，一面赤帜从附近的塔楼升起。王府庭院也同样有一座塔楼，上面的哨兵看到了信号后，立即下塔楼通知了王陵。
“这些县卒胆子真大，竟是在白天起事！”王陵惊疑不定。
昨晚议事很晚，雍齿在王陵家歇了一晚。王陵把雍齿叫来，告知此事，雍齿立刻道：“他们这是要出其不意，好在我们早有准备，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尽管心里不踏实，王陵还是赞成了雍齿的观点。
雍齿见王陵点头，便驱车回家征召族人，为王陵击破县卒军。
王陵令王平带领府中的游侠儿火速往粮仓方向去。
自己则辞别老母，手持宝剑，带领王家子弟直奔县寺而来。
王陵并不准备杀死沛令及其属吏。他并没有将自己的眼光局限在小小的沛县。
萧何与曹参都是治理郡县的能吏，尽管他们更中情那个无赖子。王陵相信，只要自己掌控了沛县，萧何曹参知道该怎么做。
去往县寺的路上，尉寺塔楼上的黑帜换成了赤帜。那是雍齿占据了尉寺的信号，也许雍齿已经提着李疾的人头来见自己。
……
在李疾家，刘信用釜煮了一锅豆羹，舀了三碗，用木盘上端到了堂上。
昨晚他来李疾家直截了当地告诉李疾，王陵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计划。最后便在李疾家安歇了一晚。
此时堂内只刘信、李疾父子三人。
李三胃口很好，双手捧着碗，吃得很香甜。
李疾却没有胃口，看到父亲吃得很香，苦笑道：“大人竟是一点儿也不担心的样子。”
“并非不担心，只是担心也是无用。若是事不成，这便是我们父子最后一顿。你也多吃点。”
作为始作俑者，刘信却很看的开。
“王中侠事母至孝。只要挟持了王母，沛县也就有一半属于咱们了。”
李疾恶狠狠地看着刘信。正是刘信泄露了他们的机密，派人通知了王陵，导致他们的计划不得不提前，也不得不改变。刘信为他们修正了计划，这是刘信能够活到现在的原因。
刘信完全不在乎李疾如何看待自己。他很享受目前的状态。刘信吃完一碗豆羹，又去舀了一碗。昨晚和李疾等人谋划了很久，晚饭都没有吃。现在总算吃了一顿饱饭。
李疾的一个堂弟一路跑回来了，上气不接下气对刘信道：“雍齿……已经与留守尉寺的县卒遭遇上了。”
刘信道：“雍齿是王中侠的人，他既然行动，王陵也必然会出动。”
李疾握紧了拳头，感觉到自己手心的冷汗，心脏砰砰挑动，又是激动又是害怕，对刘信道：“我们一起去王陵府。”
刘信摇头拒绝：“剩下的事情，你自己也可完成了，并不需要我参与。”
李疾想拔刀砍了刘信，但李三却道：“刘公子说得不错。儿啊，你若想成事，就要有勇气面对不敢面对的事情。难道要拉着一书生为你壮胆？”
李疾无奈，只得向刘信抱拳：“请刘君在此照看好我父。”
李疾带着自己的堂弟离开后。李三对刘信道：“李疾走了，你也赶紧离开吧。”
对于这个将事情看得通透的老人，刘信也不忍欺人太甚，向李三作揖便离开了。
刘信离开李家后，准备选一个好地方看好戏。他来到了雍家。作为仅次于王家的沛县第二豪族，雍家也有一座塔楼，而且雍家所在的未央里与中阳里相邻，能提供最好的视野，
刘信来到雍家时，雍家只有雍容与雍离两个男丁。雍家大部分族人都跟雍齿去尉寺了。
刘信本要先拜访自己的老师，却被雍家女眷告知雍容病了，至今昏迷不醒，并不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
刘信被带到雍容卧室，雍离则在一旁看顾着，用湿毛巾帮雍容擦拭着脸颊。
刘信因为自己的手段产生的小小得意，被眼前的事情冲刷得干干净净。他已经没有心情去塔楼看热闹。
雍离低声说：“大父一月前已经犯病过一次了，那次他挺过来了。大人劝他不要再去教学，大父执意要去。”
的确有这件事情。雍容当时请了三天假，学室的弟子便已经人心惶惶。直到雍容出现，大家才又肯安心学习。
蜡炬成灰泪始干。说得岂不正是自己的老师？
与雍离干坐到中午时分。外面的暴动已经告一段落。刘信收拾起悲伤的情绪，走出病房。
刘信本再次准备登上塔楼查探王陵家情况，却看到雍齿带领雍家子弟狼狈归来，雍齿左手捂住受伤的右臂，右手里还拿着一把血淋淋的短剑。
这一幕并不在刘信的推演中。如果李疾劫持王母成功，王陵与雍齿等人应该在中阳里与李疾对峙。如果李疾劫持王母失败，王陵将会成为新的沛公。无论如何，雍齿都不会出现在这里。
“出了什么事？”刘信问道。
“小子，郡兵进城了！”
“监御史平的军队？”
“都忙着逃命，谁知道那个狗官叫甚！雍离，快将你大父穿戴整齐，我们马上要从城内撤出。”
雍家人犹如一群热锅上的蚂蚁，家中男女老少开始收拾金银细软，所有的马车也一辆辆拉到门外。雍齿出门去指挥马队，便无人再去注意站立在人群中刘信。
刘信看着雍容被雍家人抬上了辎车。覆巢之下无完卵，刘信迈开脚步离开了雍家。
中阳里方向燃起了大火，王陵府门前，游侠儿正与秦军死战，门前街道之上死伤枕籍。
刘信决定去县寺一趟，去看一看镇压沛县的秦军将领是何人，之后再做下一步的谋划。
这一转身，却看到了碎发女孩与她的四个弟弟。女孩依旧带着灰色布帽，遮住自己太过显眼的短发。
刘信这才想起，正是自己把她们送进了王陵府中。想不到她们竟安然逃了出来。
“你们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吧，街道上可不安全！”
“我们跟着你。”女孩说。
“我要去县寺，你们也要跟着？”
所有人都在躲着官军，女孩不明白刘信为何要去送死。但刘信之于她，犹如汪洋中的一块浮木，她无论如何都想要抓住的。
“你去哪里，我们就跟着去哪里。”女孩坚定道。
刘信笑了：“既然有胆，那就跟着吧。但说好了，路上遇到了秦军，我可保护不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