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恨鱼儿?”太初润德一愕。
“我不恨任何人。”龙渊淡然一笑。
“那你干嘛还要走?”
“正是因为我爱这里的每一个人,所以,我才不得不离开。”
瞬间想起今天下午,六壬山庄上下所有人的神情,太初润德瞬间懂了。
所有人都知道了,是太初九刺了自己一刀。
所有人也都知道,太初九已经认国师玄冥做了主人。
这样的龙渊,他们不可能再荣辱与共。
可以解释吗?
无法解释。
若能解释,太初润德相信,龙渊就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所以,龙渊断然不可能再与六壬山庄上下同处一个屋檐之下了。
自己答应,其他人也不会答应。
就连太初鱼都不会。
龙渊说得对,正是因为爱,他才不得不离开。
这一刻,太初润德知道,自己失去龙渊了。
“想好去处了吗?”
太初润德最终淡然一笑,放开龙渊的手,走到窗户边,凝望着西下的残阳问。
“暂时还没想好,走到哪儿算哪儿吧。”
龙渊起身朝屋外走去,孑然一身。
太初润德没有去送。
他不是不想,是不敢。
他怕自己待会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极力挽留龙渊留下来。
因为他知道,那样根本做不到。
来到院子中,太初鱼闪身出现在龙渊跟前。
她的目光似冰,如霜。
“你投靠了国师玄冥?”
太初鱼冷冷问,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是。”
“那一刀也是国师玄冥让你刺下的?”
“是。”
“你走吧,六壬山庄再也不欢迎你。”
“好。”
龙渊抬步朝门外走去。
身后,砚青,太初一,太初三,苗神医,及其他所有人,都静静目送龙渊远去。
没有一人挽留。
上一次他离开六壬山庄,也没有人送。
但是,那时的所有人,心中都存有不舍。
这一次,他们的心中却只有恨。
从朱雀街一路走,一路走,直至天河街,龙渊也不确定自己将走向何处。
于这个世界,六壬山庄就是他最后的家园。
现在,这个家园他失去了。
该何去何从呢?
他不知道。
眼前是一个酒肆,酒招在残阳下猎猎作响,虎虎生风。
“解忧坊。”
“这个名字真好听,也很应景。”
龙渊兀自自嘲,之后抬脚向酒肆内行去。
找到一张干净的桌子坐下,龙渊道,“老板,来两壶你们这里最烈的烈酒。”
龙渊此刻的心思是一醉方休,最好酩酊大醉,忘记一切烦恼。
“好嘞!”
忙碌的老板吆喝一声,即刻去取酒。
酒肆内还有几张桌子,此刻都坐满了人。
看样子,应该都是附近的力把式和生意人。
此刻天色已晚,难得闲暇,他们便聚到一起扯扯闲篇儿,拉拉家常,解除一天的疲乏。
龙渊进来时,就有人注意到了他,随即便小声议论起来。
“这人看着很眼熟啊。”
“我看也有点。”
“你看他像不像六壬山庄的太初九?”
“咦,好像还真是他。”
“就是他!那日在天宝坊,朝圣大比武的赌局上,我看过他的画像。”
“哎,还真是啊,越看越像!”
已经有人朝龙渊这边指手画脚,龙渊却是毫无心思理会,只顾等着酒喝。
“不简单啊,听说他拿了今年朝圣大比武的魁首。”
“狗屁,听隔壁李掌柜的说,他最终可是连名次都没有。”
“不会吧,他前两天可是连赢无数场。”
“怎么不会?他偷奸耍滑,神魂之海竟然有魔族气息,这才被除名。”
“魔族气息,难道他是魔族余孽?”
“好像听说,就连国师玄冥都认定他是十六年前的魔君遗子,是那个叛逆太子龙渊。”
“真的假的,就他那副德行,能是太子龙渊?”
“难道玄德皇后通魔竟是真的?”
“谁知道呢!听说当日就被下了大狱,这不,不知道怎么就出来了?”
“难不成是逃出来的?”
谈论的声音突然变小。
“不知道。”
“把他绑了送回去,你说极寒宫会不会有奖赏?”
“你找死吧,他可是魔族身份!”
“哎哎哎,小声点,别被他听见。”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即便他是魔族余孽,我们这多人,也断然没有怕他的道理。”
“不过按情理,他应该不是魔族余孽。”
“为啥?”
“否则他还能走出极寒宫?早被就地问斩,以谢天下了。”
“也对。不过看他现在这个样子,真有点丧家之犬的感觉。”
“听说朝圣大比武那天,六壬山庄的人全都提前离场了吧?”
“都被怀疑是魔族余孽了,六壬山庄自然避之而无不及。”
“所以他现在真是落魄的凤凰咯?”
“不落魄,他能来这种地方喝酒?”
“真是罪有应得啊!因为他,我可是输了不少银子。”
“我就少输了?操!”
……
谈论的声音看似压得很低,却能恰到好处地被龙渊听见。
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打算顾忌龙渊的感受,亦或是,他们本来就是故意说与他听的。
龙渊略微打量自己身上的衣衫。
竟然还是极寒宫牢头的那身衣衫。
而且胸口还有一个大洞。
大洞的周围还有斑斑血痂。
除了血痂,还有泥土的痕迹。
这个样子,的确很像落魄的凤凰,更像丧家之犬。
微微自嘲一笑,酒刚好被送到。
“咣当”一声,眼前便多了两个枣红色酒壶。
“客官请慢用。”
老板也不多看龙渊一眼,转身就走。
落魄之人来他这儿喝酒的实在是太多了,他早司空见惯。
拿过酒壶,拿过杯子,龙渊给自己斟酒。
对于四下调侃和戏谑的视线,他视而不见。
一杯润喉,下肚,他当即剧烈地咳嗽起来。
酒果真很烈,烧喉。
龙渊直咳得面红耳赤,禁不住弯下腰去。
“怂货!”
不知哪里传来一声。
龙渊淡然一笑,继而挺直腰身,再倒酒,再喝。
再咳。
不过终究,他还是咳得稍微缓和些了。
三杯酒下去,龙渊只觉得肚腹间有一股热气直往上窜,喉咙间也是一阵不舒服。
紧接着,胃里也开始翻江倒海。
过去几天,他可是没吃过一顿饱饭,肚子里早空空如也,再加之烈酒一催,胃里哪里承受得住?
当即一张嘴,"哇"的一声就吐了一满桌。
“我擦!真恶心,还让不让人喝酒了?”
旁边一桌当即就掀了桌子。
应该是刚才说输了银子的那一桌。
老板听到响动,赶紧过来对龙渊道,“客官,要不您换个地儿喝?”
龙渊道,“我有钱。”
旁边那桌,一名庞大腰圆的汉子站在掀翻的桌子旁,摩拳擦掌道,“就像他妈谁没钱似的,老子也有钱。但老子到这儿是来享受的,不是来受你这份儿气的!”
另外一五大三粗的汉子也道,“老板,你看着办吧,今儿有他没我们,有我们没他。今儿这酒喝的,真他吗憋屈。”
如果龙渊没记错,此两人就是刚才说因为自己而输了银子的那两人。
老板看着龙渊,神情很为难。
做生意的,绝对没有把客人往外赶的道理。
但其他人都是这里的常客,龙渊却是个生客,老板当即就有些犹豫。
理应说,他是有理由赶走龙渊的,毕竟龙渊吐了这里一地,影响道其他人喝酒了。
但虾米也是肉,自己只是小本经营,赶走龙渊,就意味着自己得损失一趣÷阁生意。
再者说,今天其他人也确有找茬儿的嫌疑。
酒肆酒肆,平时哪里没个不会喝酒,或是喝大了当场吐一地的?
老板早听出来了,这些人是之前因为龙渊而输了银子,这才借题发挥。
看老板犹豫,其他人立刻不乐意了。
“我擦,舍不得赶是吧,那我们走。”
旁边一桌四五个人即刻拿起搭在板凳上的衣服就朝酒肆外走去。
他们这一走,今儿这酒钱肯定是没法要了。
但他们今日喝了近十壶酒,吃了五六斤牛肉。
与龙渊的两壶酒比起来,高下立现。
老板当即满脸堆笑,过去拦住道,“别走,别走。我这不是也没说不赶吗。”
“那你倒是赶一个给我们看看啦,别光说不练假把式。”
几个汉子立刻抱起膀子看戏。
“赶,现在就赶,您几位就请好吧您呢。”
老板赶紧朝龙渊几步走了过去,连连鞠躬赔不是,“客官,您就行行好,换个好点的地方再接着喝如何?今儿这两壶酒,算是我请您了。”
龙渊看了眼老板,又看了眼虎视端端的一群人。
摇摇头,咧嘴一笑,龙渊说,“好,我走。”
老板赶紧道,“谢客官,您慢走。”
“不过!”
龙渊掏出一锭银子放到桌上道,“这酒,我不用你请,我有钱!不用找了。”
那一锭银子,至少可以买十坛酒。十坛酒,可以装一百壶。
“谢谢客官。”
老板收起银子,真得一点找零的意思都没有。
“您慢走,慢走。”
老板迎着龙渊便朝酒肆外面走去。
“快滚吧,怂货!”
身后传来一阵嬉笑怒骂的声音。
“人啦!”
龙渊笑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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