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双脚像是从地板里长出来的,牢牢钉在地面上,扯不出,挣不开,只能徒劳地攥紧了拳头,怔怔望着站在板凳上的老头。Www..Com
耳朵里灌满了呼呼的风声,哪里有什么翅膀扇动的声音?灵魂飞走……下一个是我……所以,他要杀了我吗?
我的脑细胞明显不够用了,脑子里搅成了一团浆糊,喉咙中干涸得几乎要裂开。我盯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道:“你……你是……什么意思?”
老头对我的问话置若罔闻,偏过头朝窗外看了看,将嗓音压得更低,不带一丝感情地道:“你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不待我答话,他突然跃下板凳,像只老猫般悄声无息地潜下楼。甫一踏入旅馆大堂,他的脚步倏然变得沉重,从这头跑到那头,把石砖地板跺得咚咚直响,双手举过头顶,嗓子眼里发出一连串怪叫:“下雨啦,刮风啦,鬼来啦!鬼在敲门啊,鬼啊,鬼啊!”
我吓得魂不附体,连连倒退着返回房内,心中在一瞬间转过千百个念头。
这老头真的是个疯子,这是毋庸置疑的。无论他大半夜的在我房间门外究竟想干什么,至少有一点,他说的没错:我的确应该快点离开。这房子从里到外透着古怪,再呆下去不知道还会有怎样的怪事发生,我还年轻,可不想看不到明早初升的太阳啊!
主意已定,我立刻就行动起来。好在初来时我便对这里全无好感,随身带着的一应日常用品均躺在行李袋内睡觉,这时候,我只需要揣好手机,即刻就能溜之大吉。
我踮起脚尖,壮着胆子悄声无息地从楼梯上一步步挪下去,走到门口将木头大门开了一条小缝,一闪身掠了出去。回头朝里张望时,正碰上那老头意味深长的目光,他顿了一下,瞥了我一眼,复又拔脚在室内奔跑乱窜起来。
“鬼啊,好多鬼,红头发,绿眼睛……别吃我,别吃我!”
他的声音伴随着风雨扑进耳朵,我浑身上下顿时起了密密实实一层鸡皮疙瘩,再也不敢耽搁,一转头,直冲进大雨中。
身后,隐约传来金大姐的呼喝:“你个老不死的,三更半夜嚎啥子嚎,楼上住着客人呢!要是吓到了她,看我弄不死你!”
月亮躲进云里,天漏了。
暴雨疯了一样噼噼啪啪砸在身上,居然有些发疼。我全身的衣服瞬间被浇得透湿,风吹得头发漫天飞舞,有几缕湿哒哒地贴在脖领子里,又黏又腻。
我抱着胳膊勉强朝前走了一小段路,感到实在支撑不了,索性折到一户农舍前,砰砰拍打院门。
人家都说住在小山村里的人善良淳朴,我一个看上去毫无攻击力的女人家,让他们收留一晚,应该不是难事吧?
然而,我把手掌都快拍破了,却始终不见有人来应门。【百度搜索Www..Com会员登入无弹窗广告】
什么情况,我明明看见他们家院子里还晾着一簸箕红枣,怎可能没人?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么大的雨,竟不见他们把枣子收回去,莫非真睡得实了,对周遭发生的一切都毫无知觉?
我推开院门踏了进去,扒在一扇半掩着的窗户上朝里探了探,脑袋刚凑过去,窗台上一层厚厚的尘土随风扬起,直扑到我脸上来,呛得我差点背过气去。
屋子里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分明。
“喂,有人吗?”我朝里喊了一嗓子,声音撞着室内的四壁盘旋不散,最终又弹了回来。
看来,这房子里是真的没人。
我有点失望地叹了口气,慢吞吞走出院子,打算到前面再看看。
可是,我绕着这村子走了整整一圈,几乎每遇见一栋房子都跑上前去敲门,却始终得不到一丁点回应。每一间房子里都是死一般的沉寂,让人看不到希望。
我渐渐觉得有点不对劲。
下午我和时桐到达的时候,这村子里人虽然不算多,但路上间或总能遇见几个,穿着朴实的衣服,行色匆匆从我面前一闪而过。那么,在这个风雨交加的深夜,他们为什么竟了无踪迹?
丛丛叠叠的松树,被黑夜染成了墨色,在大雨中摇晃颤抖。不知何故,我突然产生了一种十分不祥的想法——这村子里的人,此刻早已化成了无脚的魂儿,飘荡在半空中,阴虚虚地冷眼偷觑我,捂着嘴巴,阻挡流泻而出的笑意。
恐惧感在心中不断升腾,我停下脚步,再也不敢朝前多迈一步。
对了,时桐!
他离开绿云旅社之前跟我说过,今夜会通宵在村里寻找胡沁薇的行踪,这个时候,我也只能依靠他了!
我费力地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他给我的那一张黑乎乎的鬼符,半信半疑地送到唇边,低声而急促地唤道:“时桐,时桐你在哪里?”接着,立即迫不及待地朝四周张望。
那个在我面前胆怯文弱的勾魂使,并没有如我期待的那样“嗖”一声如天神般降临。
怎么回事,可会是声音太小了?
我清了清喉咙,跟个傻子一样对着那张鬼符声嘶力竭地大叫:“时桐,你他娘的快给我滚出来!”
……回答我的,只有呼呼的风声。
他骗我,居然连他都敢骗我!
他明明说过,只要我把这张鬼符握在手心里大叫他的名字,不管他在什么地方,都会立刻赶来救我。可现在呢,他在哪里?
我真蠢,不是吗?为什么我要陪他到这个鬼地方来,千辛万苦受到百般惊吓,我得到什么好处了?我明明应该像平常一样,看着客人们在餐桌边觥筹交错,吃得心满意足,待到他们酒足饭饱离开后,回房闷头大睡的呀!
身上的越来越冷了,雨水顺着皮肤,一点点渗进骨头和血肉里。我站在路边,觉得脑袋沉重得抬不起来,身体变得很脆弱,仿佛支撑不起这样的重量,猛然朝前一栽——整个人像块木桩,“嘭”地砸在地上,溅起无数水花。
妈的,这回老娘死定了……我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脑袋里迷迷瞪瞪地反复念叨这句话。
远处,有一串脚步声踏着水奔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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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只觉得鼻塞耳鸣,浑身酸疼得像是散了架。
这是……什么鬼地方?
我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床绿底红花的棉被,屋里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窗外却是一片大亮,阳光顺着树叶的缝隙在地上落下斑驳的影子。
他姥爷的,我怎么又回到这绿云旅社了!难道我唐双喜真的合该命丧于此?
我顾不得浑身酸软,一骨碌翻爬起身,气呼呼地锤了一下床。
时桐依然没有出现,这家伙是不是被那个胡沁薇迷得魂魄不齐了,一点交代都没有,他若胆敢再次出现,我真会劈手两大耳刮子扇过去!
我从背包里掏出烟盒,翻了半天,总算找到一根没被雨水打湿的。一边点燃它吸了一口,一边顺手拿起枕头上的手机。
上面,只有苏彦棋发来的一条新短信。
“双喜,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没出什么事吧?”
我低头思忖了一下,将电话拨了过去,苏彦棋在那头很快接了起来。
“喂,双喜,你在什么地方?我昨晚和今天一早都跑去你家敲门,死活没人应,生怕你出了什么意外,还好吧你?”
“别废话了。”我一出声才发现自己嗓子哑得吓人,“我现在在离锦城不远的绿云村,的确出了点小意外。那个……你要是有空的话,能不能来接我一趟?”
苏彦棋的语气顿时变得很紧张:“怎么了,你人没事吧?”
“还活着,总之你能来的话,就赶紧来吧,我一分钟也不想呆下去了。这地方挺难找的,你先开车到……”
“行了,你说那地方叫绿云村是吗?我现在就上网查查它的位置,你老实呆在那,哪里也别乱跑,保持手机通畅,我马上就来,听见没?”苏彦棋快速说完这句话,立即挂断了电话。
“急什么,一边查也可以一边陪我说说话啊!”我自语道。总算这家伙还有点男人样,这时候才是上午十点过,只要他能在天黑之前赶来,那么今天,我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咚咚咚——”门外响起敲门声,随后,金大姐端着一个褐色小碗,笑容满面地推门走了进来。
在经历了昨天的一系列事件后,我现在看见她着实觉得有点反胃,当下只得冲她笑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
金大姐却丝毫不以为意,把碗往桌子上一放,径直走到我面前,一屁股在床沿上坐下,夺走我指间的烟,将我的手往怀里一拉,满面关切地道:“哎哟,都病成这样了,你还抽烟?姑娘,昨天晚上那么大的雨,你在外头疯跑啥子,被我家那个死老头子吓到了是不是?我都跟你说了,他脑袋有问题,你不要理他就是了,看看,现在弄得自己生病。你晓不晓得,昨天晚上我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你在发烧呢!”
我就知道,果然是她把我从外面弄回来的!
我尽量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勉强笑道:“那个……金大姐,谢谢你啊,大半夜的还麻烦你到外面找我。只是,你怎么知道……我跑出去了?”
“哎呀!”金大姐一拍大腿,“我那个死老头子在屋子里鬼哭狼嚎的,我想你肯定会很害怕,所以就上楼打算瞧瞧你,没想到,你早就不在房间里了。我问你,你是不是看见他在二楼换灯泡了?唉,当年他就是因为换灯泡的时候摔下来,把脑壳摔坏了。那天晚上也是风雨交加的,从那以后,只要一遇到这种天气,他就铁定犯病。都怪我不好,事先应该跟你说清楚的,要是你昨天晚上出了啥子事,我这个心,一辈子都不会安宁的!”
她的脸上写满了关怀和歉疚,然而,可能是因为对这里印象实在太差的缘故,我始终觉得她神色中透着几分阴毒,心里不禁哆嗦了一下。
金大姐说着将那个小碗端过来,递到我手里道:“你昨晚烧得直说胡话,把我吓得够呛,一大早就跑出村子去给你请大夫,应该很快就来了。大姐不敢胡乱给你吃药,就特意给你熬了点小米枸杞安神粥,你赶紧趁热喝下去,身上暖烘烘的,说不定这烧很快就会退了。听话,快喝,这个是免费的,不收你钱。”
我自知推脱不过,只能漫不经心地端起碗来抿了两口。这当口,门外转进来一个人,朗声道:“金大姐,这位就是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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