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年五月上旬,陈景来到这个世界一年半,身体年龄接近十六。
陈景没有继续在东北宫家大院闭门修炼,而是出现在关内北平火车站。
他在等人,等宫若梅。
接学医的她回东北老家小住看亲,女人不管出没出嫁,都放不下从小长大的家。
离开越久,便越是想念。
而陈景之所以从东北来北平接人,倒也不是为宫若梅而特意跑这一趟,而是适逢其会。
实际上,他半年前就离家了,一来是为历练。
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练武也是一样,闭门造车的效果远不如一边实战一边修炼。
这半年来他拿着宫羽田的帖子到北方各大拳术名家登门拜访,与其门内同龄或稍大几岁的年轻弟子切磋搭手,着实获益良多。
仅战斗经验这一项就有脱胎换骨的成长。
当然,陈景心理年龄二十好几,不是真的只有十几岁的愣头青,深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
他需要的是实战经验,而不是争强斗胜。
所以与任何门派弟子切磋时都是点到即止,很多时候明明已经可以取胜,但却主动以平局罢手。
这么做的意外收获是北方各派对他的评价都很高——年虽小却不失沉稳,气虽盛却不骄狂,颇有宫老爷子的大家风范。
被很多老一辈看好,皆赞叹宫家后继有人,宫羽田养了个好儿子。
至于第二个,也是这么早就出来历练的真正目的——学八极拳。
他想将形意和八极两大正面最刚猛的拳法融合,前提自然是将八极拳的心法拳路也了如指掌。
原剧情中八极拳一脉现身过的宗师级人物只有一个一线天,而且还得等到好几年后才以军统特工的身份第一次出现,陈景就算想找他也无迹可寻。
北方自也还有其它八极拳传承,但要么只学会了些许皮毛,陈景看不上,要么就是守着门派观念,不愿传给他这个外人。
宫羽田一生致力于打破国术界抱残守缺的观念,促成了北拳南传。
可也仅止于此了,接下来的南拳北传都举步维艰,更别说让各门派放弃固守了几百年的门派观念,将自家拳术传给别派之人。
宫羽田的面子虽大,却也还没大到人人都要给的程度。
“道理讲不通,请求没用,难道还要强抢不成?”
就在陈景皱眉沉思之时,一辆从南方驶来的火车进站,接着就听道站在身后的老姜大声道:“少爷,二小姐来了!”
老姜是宫家的管家,跟着宫羽田十几年的老人了,这次陈景出来游历能一路无恙,也多亏了老姜这个老江湖的照料。
陈景凝目望去,就只见宫若梅脸上画着淡妆,穿着件紫花罩衫和锦缎长裤,很能显出她那苗条的腰身,脚上踩着一双绣花布鞋,提着一个木质行李箱笑吟吟的走了过来。
“姐,你可是越来越漂亮,也不知道将来要便宜哪家的牛粪。”
陈景开玩笑的说道,宫家以入门时间排辈分,所以马三最大,宫若梅排第二,他则排第三。
说话的同时,陈景就走上去准备从宫若梅手里接过行李,但却被她不着痕迹的躲开,直接递给后面的老姜,自然且亲近地伸手在他头顶比了比,笑道:“才一年半不见,就长高了这么多,都快超过我了。”
陈景笑而不语,他穿越前的身高接近一米八,现在才一米七不到而已,所以还有得长。
“我听说你这半年可是闯下了不小的名号,人称宫家小白龙,连三爷和五爷都夸你比大师兄强。”
听到国术界的其他人夸陈景,除了宫羽田之外,最高兴的就属宫若梅,甚至她的高兴比宫羽田都还多。
宫羽田发妻死得早,抱养宫若景时就不在了,所以在宫若梅的记忆里,真正照看宫若景最多的其实是她,几乎相当于半个母亲。
“小白龙还行,我勉为其难还能接受,但说比大师兄强就过分了,他们这是夸我还是挑拨离间?”
陈景并不想现在就和马三发生矛盾,没有必要,而且他现在只怕也还不是马三的对手。
“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但宫家的东西永远是宫家的,任谁使什么手段都抢不走!”
宫若梅面容白皙温和,显得娴静而幽雅,一双明眸中却陡然闪过一抹冷傲之意,宫家的“宫”字,在她心里永远是最重要的。
“若景,有姐姐在,便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用阴谋诡计暗算你!”凝视着陈景的双眼,宫若梅语气坚定的说道。
陈景有些无言,感受到宫若梅充满保护欲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女子本弱,为母则刚”这句话。
随后三人一起离开火车站,准备去城内的旅馆住一晚,再坐第二天开往奉天的火车回关外。
老姜安排的旅店恰好在一座戏园旁边,从门前路过时,就能听到里面传出的丝竹曲乐之声。
陈景对各种曲剧都不感冒,也不爱好,宫若梅却忍不住驻足听了片刻,笑道:“我早前也学过戏的,可惜没学成,当年要是耐着性子把戏学下去,我定会是台上的角儿。到如今,你在台下,我唱你看,想想那样的光景,也怪有意思的。”
“既然这样,今天索性没事,咱们放好行李后就来听听曲儿吧。”
陈景顺着宫若梅的心思说道,这个年代娱乐活动有限,人的爱好也无非就那么几样。
“好,说不成我还能学两句在路上唱给你听解乏。”
老姜也知趣的笑道:“二小姐,少爷,你们只管去,行李交给我就是,等我收拾好了再来找你们。”
戏园名为广和楼,是北平有名的戏园子之一。
一进了门,自有小厮上前问要什么座位,越好的位置价格自是越贵。
陈景直接要了个二楼的雅间,他对钱向来没什么概念,家大业大的宫家也不缺钱。
坐下之后,宫若梅还真嘴唇微动的边听边学起来,陈景倒是有些百无聊奈,京剧一句话能唱半天的千回百转他实在接受不能。
不过陪宫若梅坐他倒是耐得住性子,反正回旅馆也只能干坐,至少这里还有茶水点心打发时间。
片刻,陈景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因为隔着两三个雅间的天字第一号雅间前的走道上,几个穿着军装的卫兵时不时就将目光从他们这边扫过。
目光中带着明显的审视之意,手放在枪套旁,仿佛随时会拔枪射击。
他又不是猴子,当然没有被人一直盯着看的爱好。
老姜几分钟前就来了,一直站在一旁,察言观色就知道陈景的心思,忙在耳边低声道:“少爷,那是奉军的人,看装备都是精锐,只怕在保护什么大人物。”
陈景心里的火气登时一敛,这年头枪炮才是真理,突破到一阶之前,再强的拳术宗师也挡不了乱枪齐射,所以江湖人士绝对不愿意去招惹军阀。
又过了片刻,台上的角儿唱到高潮,戏楼上下登时都响起雷鸣般的叫好和掌声。
便在这时,一声枪鸣夹在其中响起,天字第一号雅间里随之一道人影倒下,鲜血从屏风后流淌到走廊上。
那几名卫兵瞳孔齐齐一缩,旋即拔出配枪,大喊:“有刺客,保护少帅!”
话音未落便只听枪声大作,卫兵中立刻有两人中枪,满身血洞的倒下。
戏园里登时大乱,看戏的人群如惊弓之鸟,纷纷从座位上起身,没头的苍蝇一般四处乱窜。
“少帅……莫非是张学良?!”
一念及此,陈景登时深吸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