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1)

寻了一夜,沿路折返了好几遭,瞿墨儿没找着,倒是撞见了成群的邪教人士聚众赌博的盛况。而瞿家三兄弟终日奔波,体力不支已是不争的事实,便只好先回来稍作休息,等明早再做安排。

没了瞿墨儿,夏夙也并未如愿一夜好眠,只恍惚做了一个有关此生的梦。梦中又见那抚琴人在她耳边喁喁细语,刚好要相遇的时刻,琴弦却突然一紧,曲终人散,醒来又是一场空。

片刻后,她发现自己已经了无睡意,只好抱着被子,坐在榻上愣愣地出神。

夜色微凉,月白隐隐流动在青石板路上,温差这样大的天气,也不知道瞿墨儿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在哪个她们找不到的地方打着呼噜?

牵挂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她上辈子很少关心别人。没有背景,一味靠着自己混迹打拼,成天一副疲惫不堪的蔫样,永远只有让人操心的份。她只通世故,不通人情,时间一长,也就忘了珍惜身边疼惜自己的人。

久而久之,如果没有瞿墨儿的消失,她不会突然发现,她已经不明白担心别人是怎样一种心情了。

夏夙本来想着,既然睡不着,此时就应该一袭薄衣坐在廊檐下,静静等着某个人的出现,喝一杯温好的茶,静坐至天明。

然而她刚一推门,随着吱呀一声响,便见白袍男子迎着月色静坐在廊檐下,手边仍放着釉青的瓷杯,以及一盏晕着昏黄灯光的孤灯。如此,衬着皎洁月色,仿佛这一隅不染丝毫纤尘。

夏夙呼吸一滞,望着他手边放着的两盏茶杯,不禁弯了嘴角,心里的喜悦漫溢开来,便也并坐了过去。

“瞿家的三位少爷,可都歇下了?”

寻陌闻声目光拂过,将早已温好的茶递来,温和道:“倒是都歇下了,只是终归是睡不着的。”

庭院内一声长叹,夏夙接过茶杯小酌了口,喉头一紧,舌尖干涩,连话都说的含糊,“那三人看似盛气凌人,实则外厉内荏,面对妹妹更是如此。你曾说三人都是侠义心肠,是不是侠义心肠我不知道,但肯定都是性情中人。”

寻陌晃着茶杯,不置可否。夏夙偏过身来,正好碰见那双宛如琥珀般干净却幽深的眸子,却见其中似有淡淡笑意。本是有些羞涩,说出来的话却不免变成诘问,“你笑什么?”

隔着面纱的声音清冽如同茶甘,“没什么,只是觉得这话说的口气,好似在哪里听过一般,若嫌在下唐突,还请姑娘直言。”

夏夙握着茶盏的手不觉一颤,脸上却是面不改色,柔声道:“这没什么。要说是性情中人,你我皆是,否则就不会坐在这里赏月畅谈了。”寻陌看向她的目光微微一怔,她扬唇笑了笑,心跳却蓦然有些加快。

真的,这目光太过熟悉,她每次望见都这么想,甚至脑子里面会猛然蹦出不切实际的想法,来扰乱迷惑她的心智。

她想看那张面纱下遮住的面容,然而终究胆怯。比起他是上一世错过的那人,她更害怕他不是。因为无论怎么自欺欺人,她更清楚直白地了解自己——

她动心了。

用别人的容貌,别人的身体,别人的身份,别人的名字,对眼前的这个她一无所知的人。

恍然领悟,重生加穿越文的女主其实是最悲惨的,因为结局再美好,站在他身边的人终究不是自己,你甚至不明白他喜欢的,到底是你,还是你身上披着的这一副面具。

一切都是别人的,只有喜欢的心意是自己的。

这是多么可叹又多么无奈的一件事。

一片蒙昧中,眼前忽然洒下几缕柔软的曦光,而夏夙恍惚间只觉得脖子很酸。

闭着眼仔细想想,她昨天晚上满腹怅然,就在廊檐外喝了好几杯茶,跟寻陌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以至于途中没有上厕所。至于之后做了什么……也就没什么印象了。

其实若是把她的住宿费截取,应该能省下一笔不小的开销,因为从跟着一群人出行至今,她似乎没有睡过什么安稳觉,一个走廊解决一切问题。

而不等她保持这个姿势多思考一会的时候,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迎风传来,听声音,像是竹帚磨过石板路的响声,而正伴着声音走来的几人,应该是这个客栈的婢女。

尽管夏夙没有偷听别人谈话的习惯,但来这个世界的经验告诉她,适当的偷听很有可能促进剧情的发展。于是她装作不经意地合上眼,只等那几个婢女开口说话。

“我今早赶集的时候听到婶子说的,说是隔壁喜翠阁的赵老板死了!”

另一个略微沙哑的的声音飘来,“他这么爱沾花惹草,想杀了他的人多了去了,那个寻香坊的老鸨叶妈妈,不好几次都拿着刀在门口扬言要砍他吗?我看啊,八成是她干的……”

“可不是嘛,就是在寻香坊门前死的,与她啊,是脱不了干系了。不过说来也是怪事,有个姑娘好像看到了,还大声嚷嚷不是叶妈妈干的呢。这年头,哪有包庇老鸨的啊……”

什么?死了?

夏夙一瞬间清醒过来,脚下一软,瞪着眼睛有些激动地扑上前去,“你说的清楚些,怎么回事?”

那女子有些吃痛地挣扎了下,满脸狐疑地瞟了夏夙一眼。夏夙讪讪地放开手,欠身歉然道:“是我失礼了。可否请姑娘说得再详细些,喜翠阁的赵老板他……怎么了?”

“不就是被个婆娘弄死了呗。”那女子揉了揉手,瞪了夏夙一眼,“今早死在寻香坊门口,全身都没东西遮着,可是吓坏了不少丫头呢。公子若是要问,问他家的妻室就好,我不过道听途说,听个影子罢了。那老鸨还坚持说昨晚没见着赵老板,他们两个狼狈为奸的龌龊事啊,全黎城谁不知道啊!”

虽然不知道在这个世界是否有扫把星这么一个说法,但夏夙陡然间有种自己一秒变柯南的感觉。

怎么自己走到哪里,哪里就又是中毒,又是死人的,她真的穿越到的是古代言情而不是古代推理剧吗?

她正有些发蒙,朝女子道过谢后,转身便见瞿二爷站在壁廊中面无表情地伫立着。良久,他抬起头,神色恍惚,“墨儿,一整宿都没有回来吗?”

他眼窝深陷,本是极好的容貌,却丝毫没有之前尖锐的棱角,说话也不似刻薄,看样子应该是彻夜未眠。而夏夙此时除了使劲点头,也做不了别的事情。

瞿二爷偏过头看着地面,悻悻问道:“她之前就是再爱玩闹,也从来没有夜不归宿的时候。你说,她又会去了哪里呢?”

这下连夏夙也没了答案。

夏夙想将这件事情报给寻陌的时候,正巧撞见他在里面更衣。

她满脸烧热地捂着眼走出来,面子上挂着的是一张尴尬的笑脸,而心里则是暗骂,该死,怎么没看见正脸,应该多看一眼的!

待片刻后,寻陌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几声,但也没放在心上。夏夙不禁哑然,偏头朝他微微笑道:“我撞见了你的身子,你怎么不生气,也不骂我毁了你的清白?”

寻陌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笑说:“不小心看见了而已,莫非我还能杀你灭口不成?”他说话时,若有若无的茶香氤氲开来,夏夙却猛然敛去了眼角的笑意,脑海里反复回荡着方才婢女说的话。

————“不过有个姑娘好像看到了,还大声嚷嚷不是叶妈妈干的呢。这年头,哪有包庇老鸨的啊……”

灭口……

见她脸色苍白,寻陌刚想开口,便被夏夙一把扯过袖子,一路狂奔,也顾不上什么礼仪规矩了。

两人狂奔至喜翠阁,不见他人,正巧又见那绾发贤淑的女子坐在门前,一袭白色孝服,施了淡淡的胭脂,不时抬头看看日头的位置,似是在等人的模样。

夏夙本是气喘吁吁,还未开口,那女子便搬出来了两把椅子,示意二人先坐下,眉目温和淡漠,眼中仍是一片荒芜。

“你们二人来找我,我知道是为何事。”那女子淡淡开口,轻抿一口茶,“只是你们来找了我也是徒劳,我相公已经死了。”

夏夙望向她绝望如死水潭一般的眼睛,只道:“你相公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顿了顿,她又说:“或者,我朋友的失踪,跟你有没有关系?”

那女子不回答,眼神扫过她的脸,分辨不出喜怒,却让夏夙不明恼火。

“你昨夜打烊打得那样早,可你相公明明还在屋里不是?”夏夙舒了口气,尽量保持冷静,“还有我朋友,如果我没猜错,她从昨天晚上起,应该就被你关起来了,因为撞见你杀人。”

时间一瞬沉默,女子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她的眼睛。

良久,她仿佛凝着泪一般的眉眼微弯,笑说:“你说的没错,而我本身也没有狡辩的打算。”她捧起茶杯一饮而尽,指了指喜翠阁里头,“你的朋友……她没错,是我有错,你快去……把她放了,替我跟她说声……对不起。”

这是夏夙两世所见到过的最为绝望的笑容。

寻陌眸光一闪,有所会意,夺过她手中紧攥着的水杯,然而为时已晚,她已经一滴不剩的全部喝了下去。

夏夙两眼一黑,站起来一个趄趔,寻陌立即伸手扶住,眼中的内容纷杂难辨。

为什么没有想到呢……

那样一双荒芜的眼睛背后,是她曾经也选择过的一条道路——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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