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契约者,八位英灵被困在这一方迷宫当中。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所寻找的小圣杯,正是这一整个迷宫。
但当迷宫内的魔法阵全部启动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同一时刻意识到一点:
——这是陷阱,他们被御三家骗了!
虽说每个契约者与英灵的反应都不尽相同,但凡有些理智的,都第一时间想要退出迷宫。
可是,已经迟了。阵法开启,别说出不了迷宫,就连每一条通道都变成独立的空间,所有不同区域的英灵与契约者被不知名的力量隔绝,无法抵达其他人的所在。
——也就是说,就连所有英灵联手、一起毁灭迷宫(小圣杯)这个可能都被杜绝了,御三家的预谋,早就断绝了他们所有的退路。
“该死!”在迷宫中心的吉尔伽美什怒发冲冠,宝具[王之财宝]大开,百把武器从他身后的漩涡中冒出尖锐的头,“远坂正一,你最好祈祷自己死在本王出去以前!……开天辟地乖戾之星!”
他放出最强的对界宝具,狠狠劈在东面的迷宫墙上。
那个方向,是他的挚友恩奇都的所在。
“果然……”奴良鲤伴虽然早有预料,但此刻也是心沉无比,被这变故打的措手不及。
他虽猜到“英灵是祭品”这一藏在争夺表象下的事实,并第一时间做出决定,想要毁掉小圣杯,却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真正的祭台不是他眼前的这只金色酒杯,而是这整个迷宫!
“r,接下来要怎么做。”黑色长发的英灵在他身旁显形,黑曜石一般的猫瞳中没有丝毫光亮,仿佛眼前的绝境也不能让他产生丝毫多余的情绪,“是否要继续毁灭那个杯子?”
“不,那大概只是个诱饵。”奴良鲤伴毫不犹豫地下了断定,身上的气息不再慵懒,而是有些凛然,“先静观其变……你们身上的魔力,大概能够支撑上多久?”
“一个小时左右,如果一直持续攻击,不使用过分耗魔的招式。”
“一个小时……足够了。”奴良鲤伴敛眸,转向saber——身为英灵的另一个奴良鲤伴。
只对视一眼,两个奴良鲤伴便在对方的眼中看到相同的东西,达成共识。
狂放大招的吉尔伽美什已经轰开了东面的墙壁,自顾自地离开,丝毫不管他们这几个前一刻还是敌人的存在。
“我们也走吧,顺着吉尔伽美什开辟出的通道,找到这个迷宫的弱点。”
不管一样东西多强,都有它自身存在的弱点。而他们,就是要找到这个迷宫的薄弱之处,联手破解它!
迷宫南侧,冲田总司的情况要比其他r糟上很多。
这个迷宫的阵法虽然只针对英灵,对契约者们影响不大,除了断开他们与英灵之间的联系外,没有别的危害,但……这个迷宫有压制生理功能的能力,是为了防止r们捣乱所做的防护,对健康的人自然没有什么大的影响,但对病号和幼儿,不啻是最猛烈的毒药。
“咳咳……咳——”撕心裂肺的咳嗽,仿佛连肺部都要咳出的惨烈。
曾经声名煊赫的武士,被称为“鬼之子”的剑道天才,只有二十余岁的幕府队长此刻跪坐在冰冷的石板地上,正下方的灰黑色石板,已被鲜红稠腻的液体淋湿。
“r!”恩奇都瞳孔猛缩,在他身侧半蹲下.身,“r……你……”
此刻,任何慰问关切的语句都显得那么苍白。
恩奇都不发一言,默默将手放在冲田总司的小臂上。
“r你——”冲田总司抹去唇角的血迹,看向恩奇都的目光中盈满了喟然,“这又是……何必,你现在正被这个迷宫源源不断地吸取力量,又何必将你仅存的魔力输送给我?”
“魔力与生命之力息息相关,这样做你会好受些。”
“不……”冲田总司虚软地,但十分坚决地推开恩奇都的手,“我的身体……就算再支撑一会儿也不能改变什么。能实现一切愿望的圣杯……呵,哪怕它真的存在……”哪怕它真的存在,拼上他这苟延残喘的生命,乃至整个不洁不净的灵魂,真的就能获得圣杯的垂怜么?
从一开始就明白希望渺茫,可他依然孤注一掷地来到这个圣杯之乡,只为了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近藤……总长……土方……平助……”一个个地低念曾经与他并肩作战的同伴的名字,冲田总司的焦距渐渐飘远,涣散,却安宁。
所有曾经的不甘,所有曾经的悲哀,都在这一刻远离。
“我失败了……可是……”你们……一定不要输。
不要死,不要输,不要……怪他贪心。
“r……”
“抱歉r,不,恩奇都,”他抬起沉重的左手,拂去恩奇都脸上的血渍,“抱歉,我为你……添了这么多麻烦,到最后还……”
“不!r——总司,我们还没胜利,我们还没夺得圣杯,不要说这些丧气话!只要得到圣杯,一定能治好你的病,一定能实现你的愿望,一定能……”
“不要哭。”一双手温柔地盖住恩奇都的眼睛,制止了他的不甘,“抱歉,恩奇,我已经……到达极限了,请你,接受黑兰的召唤吧。”
“!!!”
“只有这样,你才能出去,躲开这个迷宫的侵蚀……”
“总司——”
“你一定要……活下去,获得圣杯。”
“……”
冲田总司缓缓地弯起唇,悠远的目光穿透黑暗,仿佛看到无限远的地方。
“身不动,能否退却黑暗……花与水[1]?”
“又在说些高深的诗句的了r。”抬手抚上搁在他肩头的脑袋,恩奇都替他理顺微乱的头发,仿佛睡前的闲聊一般,声音极其轻柔,“能通俗地解释一下这句诗的含义么r?”
黑暗中,没有回答他的声音。
“真狡猾啊……总司,一个人睡着了……”恩奇都轻轻地放下肩膀上的人,遵循远处的召唤,给出了回应。
下一秒,他被强制召唤,出现在远坂家后山的山头。
“我是r恩奇都,以令咒召唤我的就是你吗,人类?”
“没错~”他眼前的银发青年笑眯眯地点头,“我是黑兰·杰索,你是否愿意与我签订契约?”
“如你所愿。”恩奇都低声回答,抬头的时候,带着野兽般狠意的红光从他的眼中一闪而过,“请允许我先杀死远坂、爱因兹贝伦、间桐三人,黑兰阁下。”
“好呀~我也是这么想的。”
山的另一边,已经被打上死亡标签的远坂几人同样在商讨怎样除去最后一只漏网之鱼。
“r的主人终于摁捺不住使用令咒了呢,他用令咒强制召唤了r,却也暴露了他的行踪。”
“r而已,”萨提·爱因兹贝伦不以为然,“以令咒之名强制命令,saber,请出现在黑兰·杰索的身边,杀死他。”
下完这个命令,萨提看向上方,远坂宅的正上空,一团金色大洞逐渐成型——那是圣杯之力降临前的预兆。
“快了……吾等三家的愿望,就要实现了。”
正在他喃喃自语之际,身旁的远坂正一忽然扑向他,将他掼倒在地。
“你在发什么疯,远坂……”不满的抱怨堵在喉口,萨提蓦地瞪大眼,惊恐地扶起远坂正一,“远坂,远坂!”
一道血线从远坂的唇角溢出,萨提抬起扶住他后背的手,满满的,全是红色。
“正一!!”
怎么……可能……
萨提
抬起头,狠狠剜向间桐隼人:“间桐你!好样的,间桐隼人,你竟然……对我们下手?!”
他们三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就算互相竞争,互相不服气,因为圣杯与家族渊源的缘故而多有口角,他们也从没想过要对对方下杀手!
因为圣杯?
开什么玩笑!这次的圣杯之力足够实现他们三家的愿望,根本不需要他们三个争夺,更别说是为此痛下杀手。他们……明明早就达成了一致合作的意愿,间桐却在最后关头……背叛了他和远坂?
萨提·爱因兹贝伦几乎要被愤怒冲昏理智,可他迎头指责的间桐隼人,竟也是莫名其妙,有苦难言。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震惊地看向身旁的berserker——这人不是白崎一护,不是与他签订契约的那个“狂战士”,但他的确也是berserker,是用间桐一族的秘咒,强制英灵狂化而召唤出的狂战士啊!
刚刚就是这个狂战士,出手攻击了萨提,却被远坂正一用身体给挡了下来。
间桐隼人心中忽然一跳。
令咒的奥义……掌握在间桐家,难道是间桐家的某个人偷了令咒之书,召唤出了第九个英灵?
怎么可能,除非……
他的心中顿时涌现出无限的悲伤与绝望。
“脏砚……爷爷,为什么?”
“间桐隼人!”察觉到远坂正一在他怀里逐渐微弱的呼吸,萨提·爱因兹贝伦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狠狠撕咬间桐的名字,仿佛要啃咬他的血肉,“你竟然违背盟约,用强制狂化的禁咒,召唤出了两个狂战士!”
“不是的,我——”
萨提·爱因兹贝伦没有理会他的辩解,突然开始念动咒语:“宣告:汝身听吾号令,吾命与汝剑同在——”
他在念的,竟然是召唤新的英灵的咒语。
“你疯了!”间桐隼人焦急地出声制止,“一个人根本不可能负荷两个英灵的力量,你这样会死的啊!”
“——天秤的守护者啊!”萨提·爱因兹贝伦吐出一口滚热的鲜血,没有丝毫动摇,“杀了他,beast(野兽)!”
就算是死,也要他们御三家一起死!
他恨恨抹去唇角的血液,低头拍打远坂正一的脸:“醒来,远坂正一你给我醒来!”
不准死不准死不准死!不准有事,远坂正一!
“谁允许你替我抵挡攻击了?你就是想死,也不能死在这里!”
“你这个假正经假优雅其实只想躲懒怕麻烦又死爱装的家伙,你怎么能倒在这里?!你可是摸到‘第二法’,让人嫉妒的要死的混蛋啊!”
凶恶的责难没有掩饰住最后极细微的呜咽与颤抖,“醒过来啊……哥哥……”
为了保证魔术师的优越血统,在传承悠久的魔术师家族中,交换血脉是常有的事。
远坂正一,萨提·爱因兹贝伦,间桐隼人,这一届的圣杯争夺者三人,恰好有着亲近的血脉。
可是现在,被冠上间桐之名的那人,竟是要杀了他……
“我也…要……杀了你!间桐!”
迷宫西侧,提出结盟要求的r没有得到回应。
没有答应,没有拒绝,泽田几人虽和他一样,全力对付狂性大发的berserker,但他们也在防备着他。
狂化后的berserker无法解放真名,仿佛就是一坨战斗机器,不记得任何技能,攻击的方式毫无技巧可言,可用理智为代价换取来的力量十分强大,并不是个容易对付的角色。
以弓为武器,作为远程输出的岚知站在战圈的最外援,第一个发现邦枝练的异常。
“ma……邦枝桑怎么了?”她紧张地丢开弓,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邦枝练。
“我的肚子……”邦枝练的额际冒出少许冷汗,“疼……”
岚知无措地扶着她,满脑子都是“怎么办怎么办这是怎么回事该怎么办”的刷屏。
她腹中的孩子……受这个迷宫法阵的影响,已经快要死了……
“谁?”
你们一直在呼唤我的力量,却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吗?
“你是……圣杯?”
……随你怎么想吧,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想不想救这个人,还有她腹中的胎儿?
“当然!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只要能——”
那么,你就投入她的腹中吧。
“什么……?”
你是世界意识-阿比斯之核创造出的灵魂,你的身上带着‘本源’的力量,可以阻止生命力的流失,我可以帮助你,助你引出‘本源’的力量救他们,而且,你在她的腹中,也能被她孕育,最终以人类的姿态诞生,不再被这个世界排斥……
“……代价呢?”
代价?死后和我……或是盖亚……也就是你们口中的“世界的意识”签订契约,成为英灵怎么样?
“……”
你可要想好,成为英灵,将不再存在于世界内侧,用容易理解的话来说就是‘超脱于轮回之外’,算是卖身给我们了。
“好,我答应你。”
真是爽快,那么,就这么说定了哦。我名阿赖耶,又名艾丽丝,我与盖亚……也就是这个世界的阿比斯之核,我们在世界外侧等着你哦。
“阿比斯之核?”岚知咀嚼着这个熟悉的名字,仿佛明白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明白。
投入母亲大人的腹中……被她孕育……难道,这就是她成为西蒙家孩子的……因果?
“拜托你了,让我进入母亲大人的腹中吧。”
如你所愿。
最终,当邦枝练睁开眼时,只看到一闪而过的银光,以及战局中,若有所觉的泽田的一瞥。
“archer……小岚?”
同样的声音,不止出现在此处,多个参赛者的脑海中,纷纷响起相似的声音。
如果得到圣杯,你要许下什么愿望呢?又愿意付出什么代价呢?
“让玛奇里一族……让‘间桐’一族消失比较好哦。”黑兰·杰索毫不在意地笑着,仿佛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小事,“其他的……怎样都可以啊。”
“我不要圣杯,”萨提的声音生硬而冰冷,“御三家的一切,再与我无关。”
你没有愿望么?
“……远坂他,还有救吗?”
当然。
“让他活过来,拜托了……我愿意付出一切……”
……
“……”无颜再靠近萨提,向他解释只言片语的间桐隼人痛苦地蹲下.身,抱住头部,“魔术师的荣耀,天赋,赞誉,所有的一切……怎样都好,全部失去都无所谓,快让这该死的噩梦消失吧!”
你将失去‘间桐’的荣光,失去引以为傲的天赋,甚至,间桐一族将一蹶不振,再不复魔术师的辉煌……即便这样,你也愿意付出,只为了改变眼前的灾厄吗?
间桐隼人的脊背猛地一颤。
间桐一族一蹶不振,失去魔术师的辉煌……什么意思?间桐一族……会丧失魔法天赋,失去当魔术师的资格?
“间桐一族的罪人么……呵……”间桐隼人眼中的狂乱渐渐消退,只剩死水一般的黑,“即便不是出自我的本意,可……远坂……仍是我的责任。”
“既然是我的罪,那就……让我一个人背负吧。”
……
“我曾想借圣杯的力量找到失踪的妻子……可如今,如果圣杯有灵,请停止这场无意义的杀戮,让无辜丧命的人都活过来吧。”
那么你的妻子呢?
“我会用自己的力量,找到她。一直一直找下去……直到死亡。”
那么……
“代价?你需要什么?对我而言,哪怕是再严重的代价,如果对你无用,也没有交易的意义吧?”
不愧是被羽衣狐视为心头大患的奴良组二代目,真是敏锐,我的要求是……
“我希望我所珍视的人平安幸福,想要西蒙与彭格列能够不违初衷,祝福能得偿所愿,也希望世界能多些和平,少些杀戮……”说到最后,红发青年自己笑了起来,“这么多愿望,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不,西蒙,这是人的本性,一切希望所在,并不是坏事。
“是么……”
如果让你被永生所困,受永生的折磨,只为了见证这一切,你是否愿意?
“永生么?这是不是太便宜我了?”
话可不要说的这么满,多少人疯狂地渴求永生,可又有多少人知道,对于无法死去的人来说……永远地活着,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
“……我明白,”科札特·西蒙收敛了笑意,“目睹重视之人一个个地死去,在名为‘活着’的路途中源源不断地失去,这是一件相当痛苦的事……”
那你……
“我说过了,圣杯,”科札特·西蒙再次弯了弯唇,弧度不显,却是十分醒目,“对于我而言,如果真能实现那些愿望,所谓的‘被永生所困’……实在太便宜我了。”
1866年6月7日23点12分。
圣杯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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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年后的世界,某个平行时空。
在这个石盘之力至上,七个王权者维护世界秩序的世界,一个妄图窃取“无色之王”冕冠的少年,此刻正四面楚歌,深陷绝境。
科札特·西蒙在送走邦枝岚知与十年后的泽田纲吉后,重新将英灵泽田召唤出。(接第59章)
英灵泽田踏出时空之门,对已经彻底黑了脸的白兰微微一笑。
“你终于回来了啊,纲。”空间裂缝再次打开,一道纤瘦修长的身影从其中走出,背着一人,手中握着一把长弓,“等你好久了……和过去的我相处得愉快么?”
“你是……”
“啊,志波海燕君,这是你老婆,接好了。”那人将背着的人交给志波海燕,转向脸色更加丰富多彩的白兰,“白兰君你好啊,我也来找你玩了~”
“小岚,我们可不是来玩的。”
“是是是,邦枝女王殿下,伟大的r,亲爱的母上大人,刚刚只是你闲得发慌的女儿不小心口误了,”那人嬉笑着告饶,朝白兰的方向不伦不类地行了一礼,“我是以archer之名降临的邦枝岚知,来打架么,白兰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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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身为人类的岚知再次苏醒的时候,四周一片漆黑,连一丁点光都不曾透入。
她试图抬起手,只抬到一半就被看不见的硬物阻挡。
那东西摸起来,似乎是一面平滑的墙壁。
“抚子——”
用秘技打碎“墙壁”,岚知坐起身,还没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就听到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她勉强睁开眼,顺着刺眼的阳光,看到一个僵硬怔愣的人影。
“纲吉……?”
下一秒,眼前一花,一股巨力将她揉进温暖的怀抱。
“……”
“……抱歉……我……”
“欢迎……回来……”
“嗯……”她眨眨眼,伸出手,环住宽阔而微微颤动的背脊,“我回来了……”
“ti…am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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