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逢甘露,将近一年的忍耐也没让卓然做出个世界纪录,相反的,他比平时更快缴械。
被窝里,明雅睁着一双圆鼓鼓的眼睛看他,里面的意思颇深,有迷茫,有不解,还有点……恩……同情……
果然是年纪大了,机器不好使了……
卓然面上晃过一丝红晕,随即就是恼怒,大手一掀,把那条煎了一半的鱼翻过身,丢了点小蒜米和葱花,锅铲啪的一下拍上鱼屁股,随即混合着某条鱼的惨叫,油锅里继续嗞嗞作响。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很和平。
明雅半坐起身,揉了揉还在发疼的脑袋,其实她昨晚没喝多少,很多事都是自愿的,所以大清早起来没有太过纠结。
窗外的阳光正好,慵慵懒懒的投入室内,在洁白的墙壁上映出斑斑驳驳的树影。
明雅回过头,恰好迎上他温柔的目光,这人显示是一早就醒了,正侧身看她,身上盖的毛毯滑落,露出了一副精实润泽的胸膛,他平时看起来清瘦,其实衣服底下很有料,关于这点明雅深有体会,记得初夜那次她就跟捡到宝似的惊诧了好久。
“明雅。”他浅浅一笑。
明雅愣了好半晌,轻咳一声收回目光。
她避着他的视线往床底捞了捞,终于摸到自己的长外套。
“明雅?”他突然由后方抱住她,掌心轻轻的在她细腻的皮肤上摩挲。
“我要洗澡。”她脸一红,拽下他的手闷闷的说。
过了一会儿,他才松开她,看她跟兔子似的往浴室里躲的模样,眸底的笑意似乎更深了。
热气腾腾的浴室,明雅把脑袋浸入热水,心情有些复杂,有句话说得没错,现在流的泪就是当初脑子里进的水,她好不容易把当初的水流光,没想到……
明雅捂着脑袋突然有些懊恼,后来转念一想,不就是上了床吗?谁规定上了床就得复合?正常男女的生理需求罢了,她觉得现在挺好的,一点也不想改变。
虽然有点不负责任,但是这么一想明雅就释然了,她爬出浴缸,顺手取了一旁的衣服穿上,然后若无其事的出去,一屁股坐下,吹头发……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随后明雅透过面前的化妆镜清清楚楚的看到那人光溜溜走进浴室的身影。
她静默片刻,默默别开视线,然后在心里怒骂了一句。
臭不要脸。
浴室里水声淅沥,不知过去多久,等到明雅的一头长发都快被吹干的时候,浴室的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
“明雅。”他把门开出一道缝隙。
明雅转过身,看着热气不停的从门缝里往外冒,立即意会过来。
她从抽屉里取出他的贴身衣裤,递过去的同时冷不丁的被握住了手腕。
他手上带着点肥皂搓出的泡沫,这会儿全沾在了她的手背上。
明雅目光微滞,盯着他的手,耳畔幽幽飘来一句。
“再洗一次?”他垂眸看她,黑眸中有极浅的笑意。
“……”
她面无表情的替他把门关上,然后跟个没事人似的的回到位置上继续吹头发,吹着吹着忍不住又暗骂了一声。
这个男人真是越老越妖孽了。
卓然心情很好,亲自煮了粥,又给她们母子俩一人煎了一个鸡蛋,甚至颇具心思的将小鸡蛋弄成一个心形,假如不是亲眼所见,明雅打死也不会相信卓然会干这种小女生才会做的事。
晓渔同学今天也起的很早,看了眼坐在餐桌前摆弄小镜子的母亲,他亲亲热热的凑上前喊道:“妈妈。”
明雅抽出一只手摸上他的脑袋,眼珠子依旧紧紧地盯着手上的小镜子。
她看着镜中皮肤暗沉,憔悴消瘦的自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难道是因为最近工作比较忙,导致气色不好?
可随着卓然把一锅煮好的粥端出来,她仰起脸迎上他的神清气爽,皮光柔滑,心中顿时有了答案。
“吃吧。”他笑意温煦,在红润的气色下俨然就是一只刚吸足精气的千年老妖精。
“……”
明雅默默吃粥,又瞥了眼自己干黄的脸色,低头含泪饮泣。
一家人吃过早餐,眼瞅着冰箱里的食材快空了,卓然兴致一上来,带着他们驱车来到附近的超市。
明雅推着购物车,身后是抱着女儿的卓然和不停乱看的儿子。
卓然颀长的身形与俊逸的五官相当惹眼,加上一旁粉雕玉琢的儿子,三人一路走来,引得不少路人侧目。
明雅在一旁挑着食用油,即使不回头也能知道那个男人的目光正时不时的在她脸上流连。
她低下头没看他,不知道应不应该跟他解释清楚,昨天其实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意义,她并不想改变现状或者改变两人之间的关系。
低头思索良久,她决定继续沉默。
“找什么?”
“XX牌的盐。”她嘀咕一声。
他微微弯下腰,专注的盯着货架替她寻找,在柔亮的等下,明雅迷惘的凝着他高挑俊朗的侧影一时回不过神,直到耳畔又一次传来他的笑声。
“找到了。”
他把战利品递给她,看着她的目光亦如一汪清澈的小泉。
明雅抿了抿唇,伸手去取,谁知他不肯放,一袋盐巴,两人各执一头,就这么僵持着。
明雅恼怒的抬眼,正待松手,这人又欺身上前,极轻极浅的在她唇上印了下,随后若无其事的松开手,几乎是立刻的,又恢复了刚才那副衣冠楚楚的模样。
明雅半蹲在地上,手里拿着那包盐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
她脑袋不太灵光,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好像……被吻了?
她懊恼的站起身,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半天,回过头却发现儿子两眼光光的看着自己,很显然父母亲热的画面已经被他一滴不剩的收进眼底。
她泄愤似的把盐巴扔进购物篮,压低了嗓音对他说:“儿子看着呢。”
卓然微怔,停下步伐揉了揉儿子的发,侧过头对她说:“下次我会注意。”
还有下次。
她的脸徒然就热了起来,推着购物车一马当先的走在前头,擦身而过的时候不忘警告:“没有下次。”
话音刚落,男人眸中升起一道明亮的笑意,他抱着女儿一脸满足,步伐不紧不慢,优哉游哉的模样就像一只刚吃饱的黄鼠狼,悄悄跟在臀肥肉嫩的小母鸡身后,等着下一顿的大餐。
就在接近春节的这段时间里A市降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而华盛在这段时间同样经历着一场不小的风霜。
明雅几乎是步步紧逼的在财务部查沈宛心的黑料,别看李学铭平时挺不靠谱的一个人,工作起来的时候也是个拼命三郎,连五年前的帐也一起让人找来,逐条逐条的查询,精细程度即便没什么纰漏,也能鸡蛋里挑出骨头。
何况沈宛心是真的有问题,这帐越往下查就越诡异,特别是她名下的钢材生意,有好几笔帐都是不明不白的令人起疑。
面对明雅的来势汹汹,财务部的李经理自然是坐立难安的,想了许多办法补救,可最后只是徒劳。
“明雅。”李学铭拿着一沓资料进来,“李德果然有问题。”
明雅凑过去一瞧,眼睛顿时发亮。
面前是一批明细和单据,很显然这个李经理曾以职位之便要求客户多次将货款汇入他的私人账户,里面的金额小到数十万,大到千万,她估计这些钱他们都拿去炒股票、期货了,到了公司对账时,再将货款从股票账户上退出来。
可随即明雅又皱紧了眉,她捏着手上的资料摇头。
“不行,假如把这些曝光,沈宛心只会把关系撇得一干二净,到时下台的只有李德,她自己则置身事外。”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李学铭蹩眉沉思,提醒道:“李德跟了沈宛心七年,他不像一个愚忠的人,也许我们可以试着向他下手。”
明雅愣了下,隔天就拿着这沓账目踩上了李经理的办公室。
李德起初对她很客气,后来看到她带上来的文件,越翻脸色便越阴沉。
明雅见时机成熟,便拐着弯子引诱他把责任全推到沈宛心身上,假如他供出沈宛心的罪状,她不仅会想方设法的帮他减刑,还会给他一笔为数可观的奖励。
李德脸色不太好看,沈宛心挪用的公款高达数十亿,他身为从犯再减也减不到哪去,所以明雅的提议他不是很心动,咬咬牙没当场同意,只说要考虑几天,尽量敷衍她。
等到明雅一走,李德再也坐不住的找上沈宛心,将事情大致说了一次,看着眼前同样面色阴郁的女人,他内心忐忑不已。
“你是说,方明雅已经找到了你那些证据?”她气得面上血色褪尽,垂在身侧的手不停的抖。
“饭桶,你当初是怎么说的?天衣无缝,恩?现在才几天就让人找出了纰漏,我不管,这个漏洞你怎么也要补上,别指望我每次都给你擦屁股!”她执起桌面的茶水杯狠狠砸在他身上。
李德气不打一处来:“你冷静一点,如果我有办法就不会来找你了。”
沈宛心气急:“你找我有什么用?我告诉你,这笔不清不楚的帐本来就是你搞出来的,现在出了事你有责任给我摆平!”
李德:“沈夫人,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跟了你七年,别的不说,就是替你赚的钱没十亿也有七八亿吧,收钱的时候就是你的,出了事就是我的,这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沈宛心瞪圆眼,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李德阴狠的道:“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你别想撇得一干二净,如果我要坐牢,你也跑不掉,这几年我手上积攒了一些资料,我想你一定不希望看到。”
沈宛心一脸的震惊,随后就是滔天的怒意:“吃里扒外的东西,你现在算是威胁我吗?”
李德上前一步,想了想说:“不,我只是想要自保。”
沈宛心手一抖,捡起什么就往他身上砸:“我真是瞎了眼了,当初居然会用你,滚,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连日的大雪连绵不绝,茫茫天地间,整个城市似乎早已被大雪覆盖。
就在这个清冷的夜色中,沈渊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全黑。
大厅里坐了一个人,很显然在为他等门。
沈渊步伐微滞,这么多年以来母亲愿意替他等门的情况是极少的,除非她有事找他。
他笑了笑:“妈,这么晚还没睡?”
夜色清冷,清透的月光透过玻璃窗映上沈宛心的侧脸,而消瘦犹如骸骨的身形令人心中发悚。
她脸色阴郁,幽幽的看了他一眼,突然冷笑:“你还知道叫我做妈?”
沈渊愣了下,不解的回眸。
沈宛心嗤笑:“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妈,当初就不应该支持方明雅进董事会!”
沈渊轻叹:“您还在为这事生气?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为人,从来只看成绩说话。”
沈宛心一口气憋在胸口,缓和了好半晌阴阳怪气的说:“成绩?现在那小贱人已经找到了证据,正琢磨着要把你妈妈送进监狱,你还只看成绩?”
沈渊面上的淡然褪去,他错愕的问:“怎么,那笔帐不是填回去了吗?”
沈宛心看了儿子良久,忽然不发一语的从沙发上起身,头也不回的往楼上走。
想到明雅这段时间的动静,沈渊忙跟上前:“妈,我会去跟她谈谈。”
沈宛心停下步伐,狐疑的回眸:“你打算谈什么?”
沈渊有点暴躁:“我会劝她住手。”
沈宛心嗤笑一声:“你凭什么?”
沈渊:“凭我手上所有的股份。”
脸上的血色褪尽,沈宛心怒急攻心,想也没想的就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在屋内环绕,甚至引来几名佣人。
“混账!你要是敢怎么做我就跟你断绝关系!”她气得胸膛不住起伏,好半晌才缓和过来,“这件事你不要插手,我自会处理!”
话落她丢下沈渊甩上房门,在按下大灯开关的同时眼底如淬了毒汁般阴冷。
这天看着天气晴好,儿子吵着闹着要上游乐场。
明雅瞧着他的兴奋的小身影,勉强同意下来。
正待收拾东西的时候身后蓦的覆过来一道身影,他埋首于她颈间,用力的嗅了嗅,嗅着她发香满足的说:“香橙味的对不对?”
明雅默默的应了一声,好像自那晚以后这人对她的态度就越发的亲昵了,总是动不动的搂搂抱抱,或者冷不丁的亲她一口,但只要她不点头,他就不会做太出格的事。
趁着他不注意,她一溜烟从他怀里钻出来,蹲在地上收拾儿子的外套还有需要带的一些婴儿用品。
“需要帮忙吗?”他安静的守在一旁,目光流转,时不时的在她脸上流连。
明雅摇摇头:“不用了。”
说着她又忍不住觑了他一眼,也许跟他说清楚比较好?那一晚只是各取所需,其实没多大意义。
连日的大雪似乎已经停了,一家人驱车上路,明雅还能透过车窗看到路边铲雪的工作人员。
四周的空气清新,儿子坐在后车座上唱儿歌,明雅一问才知道是幼儿园老师教的曲子。
听他奶声奶气的唱,她打趣:“没准我以后还能当个星妈。”
晓渔同学困惑的抬眸:“什么是星妈?”
他顿了顿,立即联想到连环画上的猩猩,忙摇头:“妈妈,我不是猩猩。”
明雅回过身跟儿子聊天,晓渔同学看着被吵醒的妹妹,嘟嘟囔囔的说:“妹妹醒了。”
明雅随即垂下眸,逗弄怀中的女儿。
安静的早晨,这辆新买的欧陆里传出一阵阵的欢声笑语。
卓然坐姿笔直,目光极为的专注的开车,下意识的勾起唇角,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如此享受这一幕,这吵吵闹闹的环境竟令他觉得格外的幸福。
车子又开出了一段路,明雅在一旁费了点劲终于把女儿给哄睡了,一回头发现儿子也正半梦半醒的靠在椅背上,少了这个小家伙的声音,车厢内一时间又陷入了一片沉默。
她悄悄觑了他一眼,心里惦记着早上的事,也许她可以趁现在跟他说清楚?
可不等她开口,一旁突然开来一辆车,起初卓然没留意,可当对方狠狠的撞上他们的车尾时,不仅是车内的卓然,连明雅都变了脸色。
卓然努力稳下方向盘,一踩油门打算把对方甩了,而明雅靠着车窗往后看,那是一辆小型货车,司机戴了口罩和墨镜,根本看不清五官……
“是酒驾吗?”她一边安抚女儿,一边安抚儿子。
“不是。”卓然回得斩钉截铁,脸色更是前所未有的冷厉。
“坐好了。”他神色凝重的将油门踩到底。
听他这么说,明雅脸都白了,知道事情不对劲她没敢再跟他说话,以防对方分心。
回头检查了一下儿子的安全带,她紧紧的把女儿抱在怀里,看着车子在公路上激烈追逐,一颗心狂跳不已。
跑车的速度自然不慢,可身后那辆小货车不知是不是改装过,一直紧咬着不放,一路犹如蛇一样的穿梭,任她在车内颠簸着。
终于,眼看着就要摆脱那辆货车的时候,前方拐弯处突然有一辆轿车蹿了出来,明雅尚且来不及尖叫一旁的男人已经朝她们母女俩扑了过来。
瞬时间,出现在她耳畔里的仅剩下巨大的撞击声,与玻璃的碎裂声,而在晕过去的刹那,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脸上淌过,温热的,带着点腥味,就像鲜血一样的刺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