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双醒来的时候,脑海中有两抹不同的记忆正在极力的折磨着她。一是自己正在跟男朋友吵架被摩托车撞飞了的场面,另一个是长相绝美的古装女人正痴痴的望着她深爱的英俊男子,嘴里却竭斯底里的喊着不要,随后,她痉挛的倒在地上,映入眼前的便是血淋淋的一团。
她想控诉的眼神显得那样无力而苍白,以至于是多么不甘而痛苦的闭上了眼。
这两抹形成鲜明对比的记忆就这样相互刺激着叶无双的大脑,导致她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最让她郁闷的是,记忆画面的古装黄袍男子,看起来明明很陌生,但她却莫明的对他感到很熟悉,甚至想起他的模样时,心间陡然一痛。那种痛她曾深刻体会过,那就是男友出轨时被自己抓个正着的疼痛。
宫女玉雅听到榻畔的响动,缓步走了过来,酥手轻轻撩起素白色的帐子,看到叶无双正睁大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四周,那微微轻启的苍白之唇似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早习惯了她如此的玉雅只是淡瞥一眼,语气带着冷宫该有的森寒道:“娘娘,你醒了?”
“玉雅?”
望着眼前这个只有十五六岁,穿着石榴红绣有百灵鸟儿的蓝底宫袍的女子,叶无双竟轻而易举的就唤出了对方的名字。喊出声之后,叶无双自己也惊住了。这个生得淡薄而秀气的小姑娘也是第一次见啊,为何只是在刹那间,自己不但知道了她的名字,而且连她一切习性与爱好也知道?
这是个沉默寡言又不会奉承讨好的宫女,入宫好几年了却不得宫里姑姑喜欢,一直被分到各苑做粗使。后来秦后突然疯了被送到“止华宫”来,姑姑们就把她调来侍候。
说是到止华宫静养,谁都知道这里是冷宫。虽然来这里的曾是一手庶天的秦皇后,可宫里上下都明白,她福缘已尽大势也去,能到这里来只是皇上开恩,留她一条贱命罢了。
至于玉雅为什么会来,一是她为人冷清不爱多话,二是她不会讨巧贿赂,只要是受人排挤的活,各司仪都让她来,因此,调到这里照顾皇后这个疯婆子,自然是理所应当。
叶无双奇怪自己怎么会知道这么透彻,在多天以后,她才明白自己魂穿了。
不但魂穿在一个弃后身上,而且还继承了这身子主人的所有记忆,包括她生前发生的一切事情。她被最亲的姐妹陷害,被最爱的男人背叛,连最想留住的孩子也不能保住。她在无尽绝望与怨恨中选择用白绫自尽,结果她死了,而她叶无双却穿越来了。
也不知这是命还是巧合,不过叶无双在心中却暗自下决心,自己不能因此而消极。她还年轻,不想死。前一世因为贱男而差点命丧黄泉,这一世就算苟延残喘她也要活着。
只要活着,她就有一丝回到现代的希望。然后在那贱男面前证明,她过得好,就算不要他在身边,她一样可以好好的。
……
三月天气,昼夜温差特别迥异。
本就冷清的止华宫,一到夜里更显寂寥阴森。
到这里已经过一个月的叶无双,简直快受够了这样的生活。这一个月里,她除了玉雅外,没有见过第二个人。除了后院的荷墉,她也没有去过任何地方。
她想活着,可是并不想像丧尸一样活着。
晚膳用了一点清米粥以后,叶无双无法早眠,便走到守更发呆的玉雅身边,看着她瘦小的个头,不仅有些怜惜道:“你觉得孤单吗?”
玉雅望着窗外的圆月发呆,似乎在思念自己的家人。听到叶无双的询问之后,不由怔愣了一下。
秦后住入止华宫已经快一年了,虽然平日里没少自言自语,但这还是第一次这样温和正式的跟自己说话。
玉雅显然没反应过来,清秀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与不确定。许久才道:“娘娘可是在问我?”
遮住容颜的叶无双却用一双清幽的眸子望着她,神色无比真诚道:“这里就你和我,看你的样子,你好像很不想跟我说话。”
这话说得玉雅有些惶恐:“奴婢不敢,娘娘是主,我是仆,岂能乱了规矩。”
“在这种地方,我还算是个主吗?”她清浅一笑,眼中有些不屑与自嘲。
其实玉雅也知道这个事实,但宫里的规矩就是规矩。哪怕是废了的主子,在她们奴婢面前,也不敢随意逾越。
“那娘娘想跟奴婢说点什么?”这下玉雅让步了,淡薄的脸上总算有点表情了。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就是觉得好孤单,好寂寞。”
“……”
“外面的人都觉得我疯了,你认为呢?”
玉雅惊诧的抬头,却不敢多说什么。任谁见了秦后现在这样温婉平静的样子,都不会认为她是疯子。可谁都知道,秦后本来就没疯,不过是皇上不愿再见她所离给她的欲加之罪罢了。只要皇上说她疯了,那么这个人就疯了。
见玉雅不语,叶无双仍继续道:“都说皇权大过天,也不知道我这辈子还有没有逃过禁锢之时。”
她的话带着三分哀怨,七分茫然,在这孤寂的夜里,听得人有些心酸。玉雅再冷也是人,究抵不过这悲愁的思绪浅问一声:“娘娘是否想家了?”
在宫里,下人是不可以随意揣测主子的想法,而玉雅这样的问法,显然是大不敬的。但也正是她这种直言不讳的性子,才不讨上头喜欢。
身为现代人的叶无双,也并不注重这些,只把玉雅当成一个排忧解愁的倾诉对像。可听到对方提起家的时候,叶无双蓦地忆起,自己身子的主人乃是祁国殿阁大学士秦士义的掌上千金。以父亲秦士义在朝中的地位,只要肯用点功夫,一定能让她走出冷宫的。当初疾行云登基,秦士义可是鞠躬尽瘁,后被封为国公大人,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巴结他们秦家的人,几乎要破了门槛。
“玉雅,你有没有办法给我带一封信出去,帮我交到国公府。”
她似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使命的晃摇着面色沉冷下来的玉雅。
“我……”
玉雅瞪大眼睛,有些担忧,又有些无奈。
“玉雅你在害怕吗?如果你能帮我把信带出府,我一定也让你离开这里。”看出了玉雅方才凝神望月,想必也有思家之情,她当然得在人家为自己冒险之际,提出一个相等的诱.惑做为交换,否则谁会愿意白当个傻瓜?
许久,仍见玉雅一副隐忍而不明确的柔弱模样,叶无双有些失去耐性道:“答不答应你直说吧,我不会逼你。”
玉雅见她冷静,这才缓声道:“娘娘应该还不知道吧,你在入住止华宫不久,国公便引咎辞官甘为平民,数月前便归乡而去。”
“引咎辞官甘为平民……”反复念着这几个字,叶无双迟迟无法回神。连最后的希望,也没了。疾行云啊疾行云,你可真狠啊,连她最后的路也断了。她可是你曾经的结发之妻,为你夺取江山,为你付出一切,最终却让你打入冷宫,毁去容颜,连她家族势力,也一并削除。
就算那个女人不是自己,但这一瞬间,叶无双也深深的觉得,天底下,还有什么人,会比这位冷面帝王,更为无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