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双亲眼目睹她遮面用的面纱如枯叶一般飘落在地,她茫然的抬起头来,清丽的水眸下却是一张已毁的容颜。
那印在左畔脸颊上的黝黑刀疤,就如一只横行霸道的蜈蚣正在掠夺她美的容颜。高座上的疾行云,淡淡的眯起黑眸,略带讽刺的看着这一幕。他想,她原本所装的柔顺,温婉,至少会在这一刻爆发吧。
而罪魁祸首者也暗自笑了,以她对秦如尘的了解,她最爱惜的就是她这张脸。当初被疾行云毁去容貌时,她看得出来,若不是为了孩子她不会苟活。但后来,她并不明白孩子没了之后,惜颜如命的她整日面对那张丑陋不堪的脸还怎么有信心活下来。
其实赵雪燕并不知道,真正的秦如尘的确已经不堪折磨而选择轻生了。如今存活下来的叶无双,她不在乎自己的脸,她只想安安稳稳的活着,也许有朝一日能够重返现代,是她最大的心愿了。
“这怎么回事,娘娘的脸怎么会这样?”
“是啊,看似刀伤,谁会伤了娘娘的脸?”
“曾经的花容月貌,怎会成了这样。”
群臣们纷纷不可思议的议论着,甚至带着惋惜。谁也不知这伤是疾行云亲自下的手,不仅如此,连未出生的皇子也被他亲生父亲除掉。大臣只知半年前,皇上不知因何原故以疯病相赐,将皇后打入冷宫。如今看来是因为娘娘被无故毁容的原因吗?
的确,以原来娘娘的风姿与皇上站在一起,倒也算郎才女貌佳偶天成的一对,可如今,她摘去面纱,衣着朴素的模样,就连个上等宫女也不如。那顶着刀疤的脸颊,没有了往昔的白皙美艳,有的只是让人嫌弃的丑陋。
若是再让这样的她成为国母,成为一国之后,那传出去恐怕是个笑话。是的,任谁也能看出,昔日光彩亮丽的秦后,如今已不配再站到那个带着天子之威的男人身边。
就在众人以为她会羞愤不堪,或是仓惶逃离之际,而浅跪在殿中的女子却慢条斯理的拾起了地面薄纱,她优雅的站起身来,纤细的素指轻撩额前一丝乱发,随即就像不曾发生什么一般冲太后和疾行云行了一礼,语气寡淡却不失风度道:“如尘失礼,还望太后和皇上恕罪。”
“都是我不好,是我害姐姐跌倒,皇上要怪就怪雪燕吧。”赵雪燕一边假慈悲的求饶,一边暗中咧唇一笑,心道:秦如尘,看你还能勉强到几时。
“秦后,你的脸怎么会这样?”太后在震惊片刻之后,终是缓过神来,语气带着一丝悲凉的询问。看这伤疤虽深,但已完全愈合,可见发生的时日有些久了。下一秒,她不由思忖到半年前她莫明被皇上打入冷宫,又被宣有疯病不让任何人探视,可见其中另有隐情。
太后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正在请罪的赵雪燕,与自己目光相对时,那女子竟慌乱的避开,似在害怕什么的盯着地面。太后明白了几分,神色不由凌厉了一些。
“说吧,有什么委屈跟哀家说,本宫虽然老了,但能替你做主。”
太后一挥锦袍,似乎端足了架子要给叶无双做主。
这一举动,不但让赵雪燕慌了,连疾行云也有些不自在。虽说,他是一国之君,但在这样的场合,让秦如尘指证出当初自己的脸被他所毁,龙胎是他所逼堕,就算太后不能拿自己怎么样,但总会有失皇家颜面。
一国之君最在意的是什么?就是他的龙威,以及他的体面。这一切,叶无双岂会不知?于是,她当着群臣好奇而惊愕的眸光下,只是浅然一笑,脸虽狰狞,但眸子却灿亮如星。
“多谢太后关心,如尘自己福薄,上天虽赐有如花之貌,却因我不知珍惜,一次贪玩让树枝把脸给勾花了。这下好了,都不敢轻易出来见人了,只能成天戴着面纱。”
叶无双的话,多少让众人不敢相信。
这么漂亮的脸蛋怎么会无缘无故让树枝给勾花了呢?再说,明眼人一看就知是刀伤,岂是树枝刮的?当然,人家是皇后娘娘,哪怕不受宠了,但封号还在,她自己不说实话,也轮不到大臣们来质问。
倒是疾行云,紧眯的黑瞳由紧张露出了一丝疑惑。这个女人,竟然没有当众指责自己,这对她有仇必报的性格来说,实在不应该。
而且从她隐瞒真实事件到现在,她也不曾多看他一眼。曾经,她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看法,自己的眸光。今日,她都落魄成了这样,还能这样坦然视之,甚至于不屑一顾,这样的秦如尘,究竟是怎么了?若说她心死了,那么她就不可能放出天灯引起太后的注意,若说她的心还活着,那么她就不可能不注视自己一眼。
因为这个女人,是在用自己的一切来爱他。她有多爱自己,他从未怀疑。
太后知她是心气高的女子,不愿说实话一来可能是想保全某人,二来嘛,恐怕她的地位已经真正的岌岌可危,也许只要说错一字,但有性命之虞。
她看了这个仿似在半年之间已经变得不一样的皇媳,心中莫明为她悲伤,轻轻的叹了口气道:“让太医瞧了么?有复原的可能吗?”
“来人啊,让太医过来。”一直迟迟不语的疾行云终于发话了,他淡逸的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悲,只是微微凝聚的那层冷意让人有些忌惮。
“不用了,伤口当初伤得比较深,而且也错过了最佳的治愈时间,太医也是没辙了,所以不必浪费资源,让它这样也好。”她淡淡的拒绝着,没有逾越之举,也没有卑微之态,有的只是一种风清云淡过后的安宁。
这样的安宁,反而让好些人心生不安。
疾行云从半年前到今天,从未觉得自己那日过于心狠手辣。可是听得她刚刚说出的那席话时,尤其是那个“深”字,却让浑身莫明一颤。伤得深的只是她的脸吗?
她离开时,他的眸光一直未从她身上收回。她就那样坦然顺之的踏出殿门,就算不遮轻纱,她依旧从容自信,就好像是那道疤痕从来不曾在她脸上出现过。这样的她,就算当初风华正盛之时,也无法比拟。
秦如尘啊秦如尘,你是否哪里不一样了?还是说,半年时间,已经让你彻底改变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