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瑾被竹红扶着上了步撵,她的腿虽然已经可以行走了,但是这一时半会的,那脚根本使不上太大劲,所以还是得有人搀扶着。
她上了步撵,那抬撵的人便开始发力,几人都是壮汉,所以抬个叶瑾实则并不费力。
上山时,路边的场景交叠更替,叶瑾微微仰起头,看着那天边的晚霞,只觉得壮丽无比。
随着抬轿人缓缓踏上青石板,一阶又一阶,叶瑾只觉得那太空离自己越来越近,整个人几乎都要融入那美景之中。
就在叶瑾沉溺在这景色之中时,竹红的声音将她唤醒,“姑娘,到了,下撵吧。”
叶瑾微微颔首,随后扶着竹红,下了步撵。
入目的是一座寺庙,那匾额上几个明晃晃的打字映入叶瑾的眼中,依旧是那三个字,灵安寺。
她轻轻看向竹红,眼中稍稍有些不解,似乎再问她,为何带她来寺庙?
竹红看懂了她的神色,只是却并不打算回答她,因为她也不明白,主子为何要将这付锦送至灵安寺。
或许就算是知道了,竹红也并不会告诉她。
灵安寺中行出一位和尚,他身披袈裟,双手相合置于胸前。单看这和尚的相貌,却不像是一位得道高僧。
只见他生的唇红齿白,剑眉星目,不像是修行的和尚,倒像是妖僧。
他立于二人面前,唇角微微含笑,对着叶瑾行了个礼,似乎是早就知道她会来这。
叶瑾对于这些佛神鬼怪之说实则并不是很信,只是却也并不是不信,如若完全不信,那她自己身上又怎么会出现如此玄幻之事?
系统快穿?若是别人同她说这话,她定然会视那人为神经病。只是此时发生在了自己身上,她终于是不得不信了。
于是叶瑾神色淡淡,微微弯腰,也给其回了个礼。
“静慧大师。”竹红一边朝他行礼,一边喊了句这和尚的名号。
静慧大师?叶瑾稍稍皱眉,她刚刚还以为这和尚是某个不知名的和尚呢,毕竟这般年轻。可是竹红却尊称他为静慧大师。
叶瑾细细的将这和尚打量了一遍,她心想若不是他剃发为僧,绝对会是一个模样绝美的男子,她完全看不出来他身上有半分佛气,相反,他身上带了股子妖冶。
毕竟在电视上,那种高僧都是那种慈眉善目的形象,眉毛通白,垂的长长的那种。
那静慧稍稍看了眼竹红,微微颔首,随后又将眸子落在叶瑾身上,观了许久,随后缓缓开口,“叶瑾。”
他嗓音极慢,却毫无波澜的吐出这两个字,眼神中带着平淡,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叶瑾。
只是这两个字却让叶瑾心中一惊,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眸子微微放大,额头上微微沁出一丝汗珠。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叶瑾第一时间想到了在这古代唯一一个知道她真实姓名的人——上官宸。
是他告诉这和尚的?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叶瑾心中十分的有些不解,还没等她想明白,竹红便直接开口,“静慧大师可是唤错了姓,姑娘姓付,名唤付锦。”
叶瑾缓缓看着竹红替自己辩解,随后又将视线凝向静慧,那人眸子只看着她,微微带了丝笑意,唇角微翘的模样,波澜不惊,那双眼睛,似乎透过了付锦的身体,直直的盯着她的灵魂。
他没有在看付锦,而是在看她,叶瑾……
叶瑾脸色微微苍白,她知道,这个静慧没有叫错,他就是在叫叶瑾,在叫她。
忽然之间,她觉着脚步僵硬,立在原地,不得动弹一步,心中微微淌过一阵心悸。
“错既是对,对即是错。”说到这,他终于将视线从叶瑾的身上卸下,随后淡淡一笑,对着竹红:“竹红施主,许久未见,你还是一如既往。”
在静慧眸子转过去的那一瞬间,叶瑾只觉得松了口气。
“竹红也许久未见静慧大师你了,您也是一如既往……”竹红忽然笑笑,常年冷淡的脸上生出一丝柔和,给人的感觉也不似刚刚那般疏离,带上了一丝人情,“一如既往的高深,说话令人都听不明白。”
静慧低低一笑,眼睛微微弯起,抿着唇,像一个摄人心魂的妖孽。
叶瑾微微皱眉,心下有股子不好的预感。
“极为奔波劳累,现在便随贫僧到寺内歇息吧。”静慧说话总是慢慢的,不急不缓,那清澈的嗓音,让人听着极为舒适。
竹红稍稍颔首,随后扶着叶瑾,轻轻低声道:“姑娘,我扶你进去。”
叶瑾却是愣怔了脚步,她一点也不想进入这个灵安寺,自从看到了这个静慧,她心中一直处于不安状态,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无形之中,狠狠的掐住了她的心脏,使她动弹不得。
只是……
她悄悄打量了一下左右两边的人。刚刚坐在步撵上时,她便发现这几位抬撵人非比寻常,步子极轻极稳,完全就是常年练武之人,还有刚刚那个轿夫以及扶着她的竹红……
凡在她身边的人,都是有武功的人,而且每一个,都是她打不过的那种。
叶瑾心下微微叹了口气,垂下眸子,稍稍有些无奈,没有办法,现在只能静观其变了。
“姑娘?”竹红又唤了一声,语气中带了丝催促。
叶瑾朝她缓缓的点了点头,随后抬步向里边走去,只是眸子却在不经意间瞄到了前方的静慧。
他唇角微微勾起,似含着笑意,只是那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只是蕴着若有若无审视。
叶瑾身子微微一僵,随后呼了口气,由竹红扶着朝灵安寺里边走去,快步略过静慧,随后急急往前边走去。
只是还未走得几步,叶瑾却听的一阵脚步行至自己身边,她稍稍偏过头看了看,是静慧。
她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一下,随即平缓展开,步履缓慢的朝里边走,不露出一丁点的异样。
谁知静慧却是开口了,他并未看向叶瑾,只是淡淡出声,“施主似乎很怕贫僧。”他说着带问号的话,却用句号来作为结尾。
静慧语气中似乎还含了笑意,只是叶瑾却听出来一丝不易察觉的恶意。
她缓缓勾唇,眼中依旧平淡,立在原地,转头看向静慧,眸子稍稍凝向他的眼睛,“静慧大师何以见得?”
静慧微微立住,转身对上叶瑾的眸子,看了几秒,他却是收住了那一贯挂在脸上的笑容,眸色微沉,几乎是一瞬间,眸中再次涌上浅淡的笑意,“施主生得一双好眼睛。”
他忽然转移了话题,让叶瑾有些猝不及防,只是她却没有表现出来,眸中极为平淡。
“灵慧通透。”静慧微微一笑,说完便缓缓的踱开了步子。
叶瑾皱了皱眉,缓缓跟上,稍稍瞥了他一眼,随后开口,“静慧大师的眼睛也极为好看。”深不见底,难以捉摸……
静慧淡淡一笑,唇角微弯,半闭着眼睛,手上的动作从未变过,一直是双手相合,放在胸口处,“皮囊而已。”
他这话说的极其随意,可是叶瑾却隐隐感觉到一种冷凝的气息,稍纵即逝,她微微有些怀疑是自己感觉错了。
叶瑾并未再去接话,只是跟在那静慧身后,静静的踱着步子。
片刻功夫,几人便到了这寺内的给客人准备的禅房之中。
“稍后会有小僧通知二位施主用饭,如此,贫僧便告辞了。”静慧语气淡淡,对着两人行了个礼。
叶瑾也回了个礼,缓缓开口:“有劳静慧大师了。”说完便目送着静慧离开了。
见那人终于离去,叶瑾只觉得身边的空气都轻松了许多,不似刚刚那般凝固。
她缓缓推开那禅房,里面的布置极为素净淡雅,空气中缓缓散开一股子淡淡的檀香味。
叶瑾轻轻呼吸,瞬间就觉得刚刚的压抑散去了不少。
她缓缓看向竹红,随后缓缓开口:“你先回去休息吧。”实则是她一直在这盯着自己,叶瑾微微有些不自然。
她喜欢独处,特别是这种情况。
竹红轻轻凝着她,不一会儿她才开口:“主子让我保护姑娘。”
叶瑾心想,哪里是保护她,分明是怕她逃跑,搁这守着自己来了。
她缓缓看向竹红,唇角微微扬起:“即如此,那你等会便陪我在四周逛逛吧。”
竹红神色微微一顿,正要开口拒绝,叶瑾却是直接看了出来,她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抢先开口,“你家主子也没有囚禁我不是?”
竹红微微沉默,不再出声,过了有一分钟,这才点了点头,随后开口,“姑娘今日劳顿,还是明日再去吧。”
叶瑾身子有些疲惫,虽然她今日才醒,可是这身子却极为懒怠,她行至窗边,哪里有一方小榻,于是她便坐了上去,靠在那榻上的案桌上,一只手微微撑着,托着脸,缓缓阖上眸子,“那便明日再去吧。”
她嗓音淡淡,有着淡淡的倦意,虽然在马车内一直是睡着的,可是她却觉得近日眼皮极沉,很想睡觉。
竹红神色微凝,看着叶瑾那永远困倦的模样,她似乎猜到了,那存于她体内的,是一种怎样的毒药……
永眠散。
白色粉末状,带着微微的苦意,由籽幻草为药引,配合异色花,血叶,兰蜈蚣研制而成。
此药若人长期服用,则会时常会感觉到疲惫,陷入永无止境的睡眠之中。时间一长……就算中毒者是清醒状态,脑袋也会是昏昏沉沉的,意识也极为模糊,直至最后,中毒者便会在睡梦中死去,悄无声息。
而这个药最大的一个特点是它的药效,一旦被人吃下,这药便会快速渗进中毒者的血液之中,叫人查无可查。就算是华佗在世,也难以救治,第一是找不到是何种毒药,第二,就算知道这是永眠散,也无药可解……
永眠散,能让人以最舒服的方法死去。
这种药很少人知道,也从来没有人用过,因为很少人有,而她……恰好知道这种毒药谁有。
竹红皱了皱眉,怎么会呢?如果主子给她下毒,那便是想让她死,只是那又为何要让秋儿千方百计的将这付锦从熠王身边掳出来?
她有些想不明白,脑中一片混乱。
禅房中,那雕花的窗户前,榻上传来轻微的呼吸声,伴着这房中的檀香,蓦地教人有种安宁之意。
竹红轻轻叹了口气,眸光轻轻凝着女子,若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还会像往日一般淡然么?
…………
京城
近日朝堂上发生了几件大事,这第一件,便是这一行人因着皇帝的意思,提前从清凉台回了宫。
第二件便是熠王上官珩告假,自清凉台回京便染了恶疾,随后告了病,在府中修养。
殿内,烛火通明,一男子坐在书案前,身着暗紫色的衣袍,手中执着一支云雀紫毫毛笔,坐的端正,紧皱着眉头看着书案上的宣纸。
忽然,一黑衣男子立在紫袍男子面前,是岑风。
“主子,付姑娘已经到灵安寺了。”岑风单膝跪在地上,声音淡漠的同那紫袍男子禀告着叶瑾的消息。
那紫袍男子的手稍稍停顿了一下,随后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另外,熠王已经往灵安寺方向去了。”岑风说这话时微微皱了皱眉,低垂着眸子,嘴唇紧抿着,神色凝重。
听的这话,那紫袍男子手中的云雀紫毫毛笔忽的顿了顿,一滴墨水缓缓凝聚,在那笔尖汇聚成一颗黑珠,随后坠落在那宣纸上,微微晕开……那纸上所画的美人的脸瞬间由黑色覆盖。
紫袍男子眸色一冷,微微眯了眯眼睛,抬头看向岑风,语气寒凉,带着丝丝危险,“他怎的这般快就查到了!是谁透露了消息?”
岑风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只是将头又垂下去一分,“齐秋儿。”他缓缓的说出这个名字,眸色微微一沉,他确实是没想到那个丫头的命如此硬,竟还留着一口气去清晖亭告密。
紫袍男子眉头狠狠一皱,随后将书案上那幅画放至一旁,重新执笔,淡淡出声,“去领罚。”
岑风听了并没有说什么,只回了个是,行了个礼,便出了这大殿。
云雀紫毫毛笔在那宣纸上缓缓勾勒出一个人的轮廓,隐隐看过去,那是一个女子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