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茶楼的二楼也变成了睡觉的地方。一张临时被搬来的大床上,阎以凉与宁筱玥同睡一床。
宁筱玥在床里侧,翘着腿,尽管姿势看起来很恣意,可是她的脸却不是那样的。
她摇头不止,一副被打击又震惊的模样。
床外侧,阎以凉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
“你们俩到底什么时候的事儿?新年那时候?对,肯定是那时候,你们俩在一起将近一个月,日久生情。”阎以凉承认了,可是宁筱玥却又迷糊了起来。她不承认时,她总是逗弄。可是承认了,她又怎么都觉得不对劲儿。
阎以凉不语,闭着眼睛,好似没听见。
不过宁筱玥并不理会,仍旧继续道:“你可真行,一下子就承认了,瞧卫郡王笑的,啧啧,我都感觉到他有多得意了。尽管我成过一次亲,但我仍旧对男人不太了解。我只知道,外表看起来很不错的人大都是人渣。”说起这个,她的语气也变得阴森。
“韩莫是人渣,不要扯上别人。”阎以凉终于开口,并且睁开了眼睛。告诉她说话要说的清楚一点,不要一竿子打死所有人。
不禁撇嘴,宁筱玥扭头盯着她几分无语,“咱俩还是不是好朋友了?亏得认识这么多年,我说一句他的不是都不行是不是?”
“你要知道,我和他认识的更早。”阎以凉淡淡的告知,说起来,她和卫渊相识的时间更久。
冷哼,“果然重色轻友,早知道你是这种人,我就应该离你远点儿,免得被你伤害。”宁筱玥冷哼不断,语气更是有那么一丢丢的酸意。
“你和韩莫如胶似漆时,我说什么了?”那时她和韩莫才恶心人。
哽住,宁筱玥不说话了。
“这事儿你最好当做不知道,不要对别人说,保密。”宁筱玥大嘴巴,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还是有分寸的。
“知道了,四处宣扬你的事儿我又没什么好处。不过,你最好还是小心些,别和卫郡王太黏糊。你知道么,尽管你们俩不说话离得很远,看起来也很奇怪。那是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暧昧,不用眼睛看都感觉的到。”宁筱玥就是感觉到了这些才肯定她和卫渊之间不一般的,尽管他人未必有她这个天赋。
“多谢你的好意。”阎以凉淡淡道。
“哼,我是认真的,你最好也认真,否则吃亏的是你自己。”先不说其他,她和关朔的婚约就很麻烦。宁筱玥倒是希望卫渊能拿出魄力来,解决掉阎以凉和关朔的婚约,这样一了百了,阎以凉也自由了。
“所以,你现在能否认真考虑一下柳天兆。尽管他看起来不着调,但其实,比韩莫要好得多。”最起码,柳天兆暗恋了宁筱玥这么长时间,这很难坚持。
说起这个,宁筱玥便垂下了眼眸,不再说话。
她没了音儿,阎以凉不禁看她一眼,“认真考虑一下吧,就像你对我说教那般。”
“我那不是说教,是作为朋友的关心。关心,你懂么?”宁筱玥重申,才不是说教。
“同勉。”阎以凉淡淡回应,她也是关心。
耸了耸肩,宁筱玥长出口气,躺在床上,看着床顶,几分愁绪。
翌日上午,大内侍卫便到了,仅一人,骑着快马,很显然是连夜赶路。
宁筱玥收拾了一下,不忘将禾初做好的一些糕点带上,这才缓缓下楼。
视线在阎以凉与卫渊身上转了一圈,尽管俩人距离三四米,可是,就这么瞧上一眼,宁筱玥都觉得暧昧不已。
轻咳了一声,她走向门口,“那我先走了,阎以凉你最好在离开岐城时通知我一声,让我知道你去哪儿了。”
“嗯。”淡淡回应,阎以凉却未必会通知她。
宁筱玥随着大内侍卫离开,他们做事一向很快讲求效率,眨眼间便离开了岐城。
这边茶楼,阎以凉与卫渊相对而坐,现在,等着的便是梁作辰的行动。
“昨晚护卫夜探梁家,并没有找出他们将钱放在了哪里。我猜,或许他们家有一个地窖。”藏在地下,自然是最稳妥的。
“当年柳城的梁家也藏了很多钱,你在废墟里搜查的时候,可查到了地窖?”他们几代做这件事,肯定有自己储钱的方式。
“记得我说过在调查梁家时碰到了仍有人也在调查么?我想,你的父母将很多钱都转移了,至今仍旧下落不明。”所以,那个幕后黑手也在找。
“你可以继续查,说不定会找到。”若说梁家藏钱,那肯定是大手笔,很多很多。
“的确在继续查,不过还有其他人在调查,我的调查就不能太明目张胆。”现在,还不知幕后的黑手是谁,他仍旧需要隐藏自己。即便是调查,也要保持低调,免得被发现。
“眼下这条线比较重要,那边可以再低调些,并不急。”最重要的是梁作辰。
“你看着他,不会有什么奇怪的感觉么?”卫渊还是在意阎以凉的想法,他们毕竟属于同宗,若是按照家族辈分来说,梁作辰应该是阎以凉的表哥。
“什么感觉?你想的太多了,我还没那么多情。”即便长得像梁青语,那个绝望又决绝的女人,可是他不是,他是前路的绊脚石,也是一个节点,从他身上会收获很多。
薄唇微扬,卫渊微微倾身靠近她,“说得对,把你的情用在一处就行了。”
斜睨他一眼,阎以凉抬手罩住他的脸向后推,“离我远点儿。”他们来来回回的就在眼前,他凑这么近实在不合适。
被她推回去,卫渊坐直身体,眉眼间却仍旧氤氲着淡淡的笑意。
“大概就在最近了,咱们等不了多久。”半年来积攒了这么多,到了要送出去的日子了。
深吸口气,阎以凉也是希望如此。希望梁作辰能赶快行动,不要拖拉。
等待,在等了第七天的时候,梁作辰没有行动,却是有另外一个人行动了。
天空飘着细雨,有个人就出现了,全身笼罩在披风中,兜帽压得低,将他整张脸都遮住了。
敲打着茶楼的大门,待护卫将大门打开,他便直接大步走进来,恍若自家地盘。
站在一楼,抬手将兜帽摘下去,肖黎抬眼看向二楼,“卫郡王,几个月不见甚是想念。”
一楼的护卫盯着他,所站的位置也有门道,那是将他围起来的站位。
不过肖黎并不以为意,更像是没看到。
不过片刻,二楼楼梯口处一抹月白出现,卫渊双手负后看过来,并没有多意外。
“五皇子,你这一路走的还挺快。”七天而已,他就到了。
“卫郡王都激动的开始警告我了,我自是不能坐等。”看着卫渊,肖黎似笑非笑,剑眉星目,他即便做这个表情也看不出任何的恶意来。
“五皇子若是能把自己所知道的通通交代,或许事情的进展会更快,我们也不用傻傻的等着他们行动了。”卫渊眉目冷淡,他的那封警告信看起来起作用了。
解开身上的披风扔到一旁的椅子上,肖黎举步上楼,“卫郡王,你若能做到坦诚,我自不会隐瞒。”很显然的,想让他说,卫渊也得如实交代才行。
卫渊不语,看着他走上来,并不打算说自己的事情。
走上来,肖黎的视线自卫渊身上移开,然后落在了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扬眉,他笑,“阎捕头也在。”
靠在门口,阎以凉双臂环胸,面无表情,更恍若一尊雕塑。
“既然阎捕头也在,想必你们是很想查出肖霆送钱给谁。不过说真的,这很难调查,最起码这几年来我一直都没查出什么来。若是不信,这次你们尽可以去查。”肖黎表示自己的立场,这次,他不会抢钱,任他们跟踪调查。
“你是真的没查出肖霆送钱给谁,还是不想说?”阎以凉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片冷凝之色,恍若凝结在刀锋上的冰霜。
“看,咱们缺少的就是信任。本来我还想与你们合作,这次一同努力追查肖霆。”肖黎几不可微的摇头,可是却边说边笑,让人看不出他到底说的是真是假。
阎以凉冷冷的收回视线,她不信他现在说的话。
卫渊淡淡的看着他,“只希望五皇子此次不会失控,不要抢钱就行了。”上次,就是因为他明目张胆的出现,所以才导致那些钱被调包,线索也就此断了。
“难说。”笑着说这句话,可是却能听出一些咬牙切齿来。
“挡路的人,我会毫不留情的宰了他。”阎以凉冷冷警告,肖黎闻言却只是笑。
在房间坐下,窗子打开,外面细雨的声音格外的清晰。
肖黎站在窗口往外看,一边道:“这次你们找到的人兴许已经为幕后黑手做了很多年的事了,不止是在大燕,在祁国也有这种人。”想当然的,在祁国他也没闲着。
“两国都被染指,这人当真手眼通天。五皇子,你是真的不知道他是谁么?”卫渊靠坐在软榻上,淡淡的喝着茶,一边道。
“我若知道,岂还会跟在肖霆屁股后调查?上次我杀了他那么多人,可是把他惹急了。不过,最后他又忽然忍住不发声了,在他背后给出主意的人不知是哪个高手。”肖黎断定肖霆身边有高人,给他出谋划策。
“看来,肖霆的行动也并不是很自由,那么不断暗杀你的,定然是另有其人。五皇子是否愿意说一下,这个人是谁呢?”阎以凉站在软榻一侧,距离卫渊不远。
肖黎转头看了她一眼,眉目间笑意更甚,“阎捕头,我更喜欢你残暴时的模样,与卫郡王学,只会掩盖了你原本的魅力。”
卫渊无声的冷哼,看向阎以凉,他眸子微闪,“这世上有一种人,厌烦的只会让人想宰了他。若不是还有其他恩怨,我倒是很想和祁国太子合作。”
“你要相信我卫郡王,若是见了我那亲爱的大哥你就会知道,我不止聪明绝伦,还十分迷人。”肖黎这吹捧自己的话十分恶心,不过很符合他的个性。
阎以凉略无言,“你们俩若打算就这样一直互相谩骂,我想我还是先回避一下比较好,否则我会控制不住想揍人的。”她拳头已经痒痒了,很想在他们俩的脸上各揍一拳,让他们俩都清醒清醒。
卫渊身子向后靠在软榻上,“五皇子带来多少人?劝你不要轻举妄动,若是打草惊蛇,咱们的联盟也就此瓦解。”
“卫郡王哪知眼睛看到我带人了?我只身前来,和卫郡王叙旧。”走到软榻另一侧坐下,肖黎翘起腿,怎是一个恣意了得。
“不管是否带人,五皇子若捣乱,那就别想走了,咱们可以每天都叙旧。”看着他,卫渊语气清冷。
阎以凉听着,不禁眯起眸子,这两个人,的确很‘般配’。
下午时分,雨越来越大,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里,两扇窗子都打开,雨声也格外的大。
站在这里,隔着雨幕,能依稀的瞧见梁家的宅子。尽管只能瞧见那高高的院墙,但如若不盯着,等待会更难过。
不知他们何时行动,但阎以凉有感觉,不远了。
房门开了又关上,一抹月白朝着窗边走过来,于她身后停下,下一刻她便落入了他的怀中。
抱着她,卫渊看了一眼窗外,“肖黎的人没进城,他此次应当不会轻举妄动。”
“调查肖霆,很困难,他调查了那么久,都没有什么收获。”靠在他身上,阎以凉看着外面的雨幕,一边低声道。
“那是因为肖霆在提防他。”他们二人恩怨已久,肖霆自然在防备他。可若是换了别人,他的提防或许就没那么严密了。
“嗯。”眨眨眼,阎以凉认为卫渊说的有道理。
“而且,这次还可以用肖黎来转移肖霆的注意力,反而会使我们的调查更顺利。”有肖黎在,也是有好处的。
“此事于我们都有益,他没理由拒绝。”即便他可能会说一些难听的,可是最后还是会答应。
“没错。”卫渊轻笑,随后低头,试探的靠近她的耳朵和颈项。
他的呼吸吹在脖子上,很痒。阎以凉歪头,躲避,不过躲避也是小幅度的,毕竟她还在他怀中。
“别动。你曾说夜黑风高时再与我亲近,可是已经很多个夜黑风高了,你不止没与我亲近,反而躲得很远。说,你要等到哪个夜黑风高再行动?”贴着她的耳朵,卫渊半吹气的说着,那刻意压低的声音听起来让人不禁几分心痒痒。
“要等到哪个夜黑风高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若再不收敛,就会挨揍。”歪头躲他,他却愈发的没完没了。最后,只感觉一片温热和柔软落在了脖颈上,使得阎以凉后颈的汗毛在瞬间都倒竖了起来。
卫渊吻上她的脖颈,尽管只是很轻的吻,不过他似乎很沉浸。
阎以凉也站在那里不动,脖颈间的温热和柔软让她有片刻的愣怔。
下一刻,阎以凉扣住卫渊的手臂将他拽到自己面前,随后一推,卫渊后退几步便哐的一声撞在了窗棂上,发出很大的声音。
阎以凉欺身而上,将卫渊困在自己的身体和窗棂之间,她逼近他,两张脸只差毫厘。
卫渊垂眸看着她,下一刻唇角弯起,甚至连眸子都染上了笑意。
阎以凉盯着他,视线在他的脸上游移,最后落在他的唇上。
两个人的呼吸胶着,缠绕,将他们俩隔离在一个单独的区域内,窗外的雨声似乎都逐渐的变小了。
眸子微闪,阎以凉缓缓踮脚,然后靠近他。
哐哐哐!
就在此时,走廊里,响起略大声的敲窗户声音。敲得不是这间房的窗户,是隔壁的。
“卫郡王,你的手下回来了。”肖黎略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卫渊皱眉,十分不爽。阎以凉退开,眉峰微拧,“是不是梁作辰开始有动作了?”他们匆忙的回来,若是没有大事是不会上来的。很显然他们上了楼,肖黎就听到了动静,然后手欠的敲窗户。
“嗯。”点点头,卫渊深吸口气,抬手搂住阎以凉的肩膀,带着她走向门口。
打开房门,隔壁门口肖黎靠在那里,似笑非笑。
卫渊扫了他一眼,随后看向楼梯口,一个护卫全身都是雨水,正等在那里。
举步走过去,想来是有最新消息了。
肖黎靠在那里,看着阎以凉走过来,他忽然开口道:“阎捕头,看来我现在应当说一句恭喜才对,恭喜你终于摆脱了一个小男孩儿。”关朔,可不就是个孩子么。
他说这种话,很显然是刚刚他听到了。阎以凉面不改色,看了他一眼,淡淡开口,“谢谢。”
肖黎笑,“卫郡王的动作真是快。”
阎以凉不想理会,绕过他也走下楼。
下了楼,那边护卫也向卫渊汇报完毕。卫渊脸色还好,很显然刚刚护卫禀报的消息不错。
“怎么了?”在他身边停下,阎以凉低声问。
“梁作辰行动了,今天有大批的人马进了城。”这梁作辰不是在初一十五有动作,就是在天气恶劣时行动,因为这个时候城里人都不多,他也能够避开些视线。
“开始了。”阎以凉深吸口气,终于不用再等了。
“依据他们的速度,应该会在天色暗下来时出城。准备一下,咱们也出发。”这次只是跟踪,而且会一直跟到祁国去。有肖黎在,进入祁国也不用担心。
“嗯。”看着他,阎以凉紧抿的唇角染上一丝柔软。
卫渊抬手,落在她的头上,轻轻的摸了摸,动作间溢满温柔。
这次,阎以凉并没有打开他的手,因为他的抚摸,她倒是很想闭上眼睛。
二楼楼梯口,肖黎站在那儿看着他们俩,眸子染上几分深暗的颜色。
夜晚,雨还在继续,茶楼里,仅有岳山与禾初还在。所有的护卫都出去了,伴随着不停歇的雨,也预示了今晚将会是个不眠夜。
等着,整个茶楼毫无声息,时间更像是已经停滞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终于外面有了声音。几人视线一致的看向门口,下一刻一个披着蓑衣带着斗笠的人打开茶楼的大门,雨水顺着蓑衣斗笠往下流,看不清他的脸。
“王爷,他们已经出城了。”护卫分成两拨,一拨悄无声息的跟踪,另一拨则来回传递消息。
“走吧。”站起身,卫渊眸色镇定,终于开始了。
几人走出茶楼,然后上了马车,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禾初与岳山坐在车辕上驾车,离开茶楼。
雨势不减,声音极大,甚至压过了马蹄声和车轮声。
梁作辰选在这个日子行动,的确很聪明,这个时候谁也不会出门,而他的大批车马出城,除了城门口的官兵,谁也不会注意。
而那些官兵是最好打点的,只需一点钱,他就能畅通无阻,并且沉重的马车也不会被搜查。
出了城,官道上一片漆黑。马车外挂着一盏琉灯,但几乎没有什么用处。
梁作辰的队伍已经走很远了,此时此刻并看不到他们。但很显然这距离是必须要拉开的,否则,打草惊蛇就不妙了。
马车里,三人各占一处,听着外面的雨声,神情各异。
转头,阎以凉的视线与卫渊胶着在一起,尽管没什么言语,但是这一个对视,也根本不需要语言了。
卫渊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十指紧扣,他手指间的温热就像永不会褪去。
阎以凉任他抓着自己,即便她说过不许卫渊在人前与她拉拉扯扯,但很显然肖黎是个外人,看见了也无所谓。
肖黎靠着车壁,视线在他们二人的身上游移,最后落在他们俩缠在一起的手指上,他的眸色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