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甘棠远去,言监生才轻蔑一笑,小声嘀咕了句,“跟我斗,还嫩了点。”
随后才恢复往常那种优哉游哉的神情,眼角余光瞥见鬼鬼祟祟,正朝这边官网的陆抬,严监生立即眉开眼笑,朝着陆抬挥舞手臂,“小师弟,来来来!”
陆抬忙跟上去。
言监生在前边带路,陆抬跟他并肩同行。两人最后来到了一间屋子,屋子不大且空无一物,显得极为空荡荡的。
望着陆抬不解的眼神,言监生轻轻拂袖,顿时不大的屋子丹香弥漫,露出满是堆积着的瓶瓶罐罐和箱子。
陆抬惊讶出声道,“袖里乾坤?”
随即他望向严监生的眼神也多了一丝炙热。
袖里乾坤可是抚顶境才能施展的大神通。
言监生白了陆抬一眼,“不过是一个偏门的小手段罢了,我要是抚顶境,早把那个甘什么棠的一袖子轰出去了,还跟她废什么话。小丫头片子的,本事不大,口气却不小,开口就是千八百颗丹药的。”
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翻箱倒柜,对着那些瓶瓶罐罐东瞅瞅,西嗅嗅的,不时塞给陆抬一个箱子或者几瓶丹药。不时还传出几句类似“他们xxx怎么不去抢”,“我们宗门内丹药太多也很烦”的言语。
陆抬木讷地接过一瓶瓶丹药,惊愕无言。
怎么......好像跟记忆中的言监生不一样?
二狗,不对,是不知名道人记忆里,眼前的五师兄言监生可不曾这么阔绰过,每次找他领取丹药时,抠抠搜搜,板着张臭脸且不说,还经常以丹药没到,师父还没同意发放等原因拖延克扣他的丹药,经常是不拖个一两个月不会给丹药。
是我太讨喜?还是不知名道人被针对了?
当言监生最后一次递给陆抬一瓶丹药后,他长呼出一口气,虽然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依旧絮絮叨叨:
“累死我了,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要再重来,这活儿是不可能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桑木茶,淬体丹,清灵散,木灵果......暂时可能用得到的丹药都给你了,纳戒里边还给你放了一些辅助修炼法宝,小师弟你要争气呐,好好修炼。”
“念气境比较简单,目前为止同门师兄弟里,破境速度最快的就是我了,速度最慢的反而是二师姐,不过二师姐毕竟贵为一国公主,放心不下俗务,无法安心修行,很正常。其次就是老三老四了。”
“哎,说起老三老四我就来气。终日不务正业,抚瑟弄琴。听大师兄说,这老三老四刚入门时可乖了,而且资质实在是好,好得他从怀沙宗境内虎口夺人时,还不得不用上点类似神人托梦的小手段,最后半抢半哄才骗上山的。原以为是两个好苗子,没想到是两个惫懒货。”
严监生说完这话,艰难起身,“走吧,小师弟,跟我一起走一趟。”
陆抬疑惑不解地问道:“去哪?”
严监生叹了口气,“去你三四师兄,南离同尚梓冈宅院里。这两位爷难伺候,如今已经连续几年不来我这领取宗门月俸了。诶,我虽然也很想把这些丹药克扣下来自己用,奈何还是不敢啊。卑微如我,还得亲自给这两位大爷送药上门。”
陆抬一阵汗颜,记忆中三四师兄经常一起下棋奏乐,两人好像确实不怎么爱修行。
但令他讶异的是,他们竟然整整好几年不来领取丹药?丹药都不领,那也就说明这些年两人基本上都不怎么修炼。难怪如今两人比严监生早来宗门那么多年,境界却与之相当。
严监生在前边带路,却还不肯放过陆抬的耳朵:
“小师弟你刚来,你是不知道啊。外边有多少人图谋我们宗门财产,他们每次都说是借,却也没见哪次还过。师父和大师兄太好说话,拉不下脸皮拒绝,每次都是好好好,给给给,殊不知我们丹药也仅是勉强够用啊,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
“这一次啊,要不是我安插在怀沙宗里的弟子提前传书告知他们要借丹药的事,使得我提前想了个缘由把师父支出去,还事先告知大师兄不要出门。不然指不定又得被他们狠狠剐去一层地皮,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给你的丹药,要及早用掉。特别是这里边的淬体丹,是重中之重,可一定得吃。这些名义上同宗门的人啊,鼻子比狗还灵,放进乾坤戒方寸袋里都有可能被他们循着味儿找到。”
......
陆抬揣着这么多丹药有点不好意思,“我刚才偷听的时候,听到那位甘棠师姐说的情况好像挺严重的,师兄......我们真的不需要留一点给他们吗?”
言监生白他一眼,“留个锤子,偌大一个青阳山,一洲共主。跟上面宗门打声招呼,这点儿丹药会拿不出?上面宗门实在不愿给,这次他们辖内的山下市井王朝做了这么多好事,他们平白得了这么多功德,随便拿点去跟上面宗门换都行。
说白了呢,就是他们怀沙宗得了功德名声。名利双收,又不想出这点儿小小丹药,只得跑我们这儿来,想慷他人之慨,我呸。
大师兄三十多年前就把丹房大权给我了,如今别说她一个怀沙宗小小的弟子,今儿就是咱青阳山初代祖师爷来了,这丹药也不能给!”
严监生停顿片刻,忽然又多说了句,“我说的!”
他说得颇为霸气,但说这话时还频频回头查看,生怕身后突然来人。陆抬不禁失笑,却也不愿揭穿他。
......
陆抬跟着言监生来到一座二进宅院前,严监生看也不看门前那个“非请勿进”的标语,直接踹门而入。
这座宅院环境生得颇为幽雅,院落里流水潺潺,草树萋萋。
言监生带着他熟门熟路地直接越过前院,来到一处亭前。亭子不大,两旁石柱上分别写有一行字,
“潜德隐行,观棋不语”
“人生如棋,落子无悔”。
亭内有两个白衣男子面对面端坐,一胖一瘦,一高冠一矮冠。两人身前的石桌上搁放着一副棋盘和两只青瓷小棋罐,棋盘上已经摆了五六十颗黑白棋子。
昨天已经见过,陆抬此时自然认得两人正是他那三四师兄,南离同和尚梓冈。
陆抬朝前望去,他虽说不会下围棋,但也知道此时两人鏖战正酣。
三师兄南离同伸出双指捻动一缕鬓角发丝,似是大胜在望。
四师兄尚梓冈则眉头深蹙,捻子迟迟不落棋盘。
言监生可不管什么“观棋不语”,他直接上前把一个包裹放在棋盘上,整个棋盘上瞬间有八成以上的棋子被这个包裹挤得偏离原先所放的位置,更有不少棋子被挤得掉落地上。
顿时便有清脆的声音响起。
三师兄南离同原本大胜在望,此时棋局被毁,气得他转头对着来人横眉怒目。
四师兄尚梓冈虽然暗中窃喜,但不表于色,也选择了对言监生怒目相视。
严监生浑然不惧,以一对二,反瞪回去,咬牙切齿道:“南离同!尚梓冈!自己好好想想上一次领月俸丹药是什么时候?”
待听得这话,南离同以及尚梓冈同时把脑袋一缩,缄口不言。
唯有他还在继续喋喋不休,“啧啧,二位爷可真是贞高绝俗,连宗门俸禄都不要。依我看,亭前这副楹联提得可真一般,配不上二位爷的光风霁月。我来给二位爷提一副挽联吧。
嗯,就叫,‘良操美德千秋在,亮节高风万古存’吧。反正你们这么不修行,迟早寿元将尽,这副挽联迟早用得上。”
南离同尚梓冈两人面面相觑。
严监生对着他们竖起一根大拇指,然后转头对陆抬,“小师弟,可惜呐,咱来得匆忙,没出门带一把唢呐。不然呢,就能给我们三四师兄来一段了。”
陆抬憋住笑意,心里对严监生的阴阳怪气也是佩服至极。
严监生猛然一掀,把整个棋盘都掀翻倒地,“这些丹药,三天内给我全部吃完!百年内给我破天阔境!否则老子把你们的古琴锦瑟,棋盘棋罐,鸟笼花木,琴书瑟谱全都扔了。小师弟,我们走!”
说完,他带着陆抬离去。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留下一两懵逼的两人,头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