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韬亲自带人救援宁羌寨?”兴元府城外,邵冲接到一条让他有些惊讶的消息。
“是,我们的人亲眼看到孟韬带着大队人马出发,沿着汉水西去。”
“哼哼,还真是个孝子啊!可惜……”邵冲感慨一声,有戏谑,似乎还有惋惜。
报讯的属下并不清楚头领的意思,所以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候指示。
邵冲沉吟片刻,吩咐道:“既如此,那就全力攻城,力争尽快破门。”
“头领,为何不趁此机会进攻定军寨呢?”赵明对上次的失败一直耿耿于怀,有报复的好机会,自然不愿放过。
“哼哼,定军寨岂能和府城相提并论?”邵冲冷笑道:“倘若我们西进,李喆突然出城,衔尾而追如何应对?”
“这个?”赵明很想说李喆没这个胆量,但昨日官军突然出城夜袭是不争的事实,有第一次谁敢说不会有第二次?
邵冲冷冷看了一眼赵明,沉声道:“覆巢之下无完卵,只要攻破了府城,整个兴元府便是囊中之物,定军寨还能保得住?之前总想着定军寨有粮食,想法错了,错了……”
是的,邵冲发现自己犯错了。
在兴元府作战的目的是什么?锦衣公子临走时叮嘱的重点在何处?仔细想明白之后,邵冲发现先前自己在赵明的误导下,走入了一个误区。
叛军缺粮,定军寨有粮食,并且在赵明的误导下过于轻敌,才会有外坝河惨败。对此,邵冲很愤怒,甚至想要立即报复。
但看到阿虎手腕上那两个针尖状的红点时,他猛然回过神来,自己究竟该做什么。
攻破府城才是关键嘛,总是和定军寨的一群乡农过不去做什么?如果他们暂时妨碍不到自己,何必舍本逐末,不分主次呢?
当然了,如果能一石二鸟,一网打尽,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所以邵冲纵容了李喆的突袭,有意放走了田子和,如果武侯军来援,那就在兴元府城下一道解决。
至于让阿虎突袭宁羌寨,邵冲并未报太大希望,如果能抓到孟韬的家人最好,如果不能也无所谓。
重要的是调虎离山,能不能调开孟韬不好说,重要的是让那些羌勇返回,或者人心惶惶。通过各方面了解,武侯军中战力最强的还是羌寨勇士,如果没了这块硬骨头,对付起来很容易。
再者,宁羌寨距离阳平关不远,此举可以敲打一下怀安军。虽说有些刺激对手的意味,但以曹仪胆小如鼠的性格,未必敢愤然暴起。
而今事情发展的不错,甚至有些超乎预期,孟韬竟然亲自赶赴宁羌寨,并且带走了大队人马。
看来他很紧张家人啊,到底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这很好,有弱点的人才好对付。
眼下武侯军群龙无首,兵力分散,暂时威胁不到自己,趁机拿下府城,然后再掉头进攻定军寨。
……
邵冲有计划,孟韬自然也有对策。
准确说,邵冲回过神来改变了计划,却也在某种程度上刺激孟韬醒悟过来,并痛下决心。
孟韬确实和阿黎一道离开定军山,并带走了大队人马,但并不代表他是往宁羌寨而去。明知邵冲不安好心的情况下,孟韬怎敢轻易离开?
所以只能先做个不孝孙,将家人的安危全权交给阿黎,孟韬相信她能做好,如果顺道获得老祖母的好感与认可则最好不过。
至于自己,率部离开定军山只是为给邵冲一个错觉,迷惑叛军。实际上,在离开定军山不远后,孟韬和阿黎便分头行动,消失在苍茫的群山之中。
目标当然只有一个——叛军邵冲所部!
他带着千人勇士,消失在秦岭支脉苍茫的山中,没有人知道他去哪了。
……
兴元府的战事越发激烈,府尹在城头来回奔走督战。田子和已经离开快三天了,援兵迟迟不见踪影,也不知是他突围失败,阵亡或是被俘了,还是陈贯和孟韬不愿意救援?
即使救援,又当真能解围吗?到底只有两千人马,还是未经训练的乡勇,虽说有过一场以胜利,但真能是叛军的对手?
这些日子交战,他已经对叛军的实力有所了解,尤其是邵冲亲率的光化军,可不是泛泛之辈。
唉,之前自己是病急乱投医,过于奢望了,李喆看着如潮水般冲上来的叛军,长叹一声,又投入了激烈的战斗。
事已至此,没有别的选择,唯有坚守到底,就像是给皇帝的绝笔奏疏上写那那样,与城偕亡,争取名留青史。
与决绝的李喆不同,站在城下的邵冲却是一脸笑意。
兴元府附近几条汉江小支流都被他引了过来,大水冲泡,城墙已经有松动的迹象。与此同时,还借进攻掩护些许壮丁靠近,挖掘破坏城墙。
不出两日,城池必破,战斗持续到傍晚时分,邵冲信誓旦旦做出了判断。
鸣金收兵,疲惫的叛军都纷纷返回营帐吃饭休息,他们已经得到许诺,破城之后可以肆意抢掠。有这个念头支撑着,尽管很疲惫,但士气还算不错。
时间已经是农历十月底,已经进入冬季,兴元府虽不似塞北那般苦寒,但晚风一吹,还是让人忍不住打颤。
所以用过饭食之后,大多数叛军都钻进了营帐闷头大睡,再将就一两晚,等破城之后抢个小媳妇暖床……嘿嘿,许多叛军脸上带着淫/笑进入了梦乡,呼噜声此起彼伏。
不过邵冲并不敢大意,李喆有过一次袭击,便有可能有第二次。万一这老家伙丢掉所谓的气节,率军突围也不是好现象,所以必要的警戒和防卫不能少,尤其是临近城池的一面。
与此同时,赵明被打发去褒水东岸,率领一支千人的队伍驻守,以防备西边的武侯军,以及万一突袭而来的怀安军。
做好安排之后,邵冲才返回营帐,这几****也疲惫不堪,今晚得抽空睡上一会。
……
兴元府往北二十里,有地名曰武乡,据说为蜀汉丞相诸葛亮的封地。刘备去世前,白帝城托孤,进诸葛亮为武乡侯,诸葛武侯的称呼也是由此而来。
孟韬觉得自己和诸葛亮确实很有缘分,家住诸葛亮归葬的定军山,如今绕道奔袭又来了丞相封地,真是凑巧啊。
没错,是奔袭。
离开定军山,孟韬和阿黎一起往西行,之后在山中分开,向北进入山中。隐藏行迹之后,沿着秦岭南坡的山脉迅速往东,从上游渡过褒水,偷偷来到了兴元府北边的武乡。
经过深思熟虑和陈贯的分析劝导,孟韬已经醒悟,兴元府必须要救。否则府城陷落之时,便是定军寨的末日。
在没有怀安军帮忙的情况下,想要击败叛军,唯有和府城的官军联手,才有取胜的可能。确定这一点后,孟韬毫不犹豫,立即动身主动出击。
以自己这点薄弱兵力,正面进攻是极不明智的以卵击石,唯有偷袭方有获胜之机,所以才有了这绕道奔袭之举。
前前后后百多里山路走下来,众人都疲惫不已,很多的鞋底都磨破了,脚上出水泡实在是寻常事。好在临走时,每人都多带有备用的鞋子,都是庄户家的妇人们连日赶制出来的,算是略尽绵薄之力。
入夜时分,武侯军来到武乡,孟韬并不着急前进,而是下令休息。赶路之后太过疲惫,不休息哪里力气作战?必须要养精蓄锐,才能一击必中。
为了隐匿行藏,众人只能躲在树林之中,大冷天也只能啃干粮喝凉水,生火那是绝对不能的,然后再趁机打个盹,小睡一会就不错了。不过谁要是呼噜声太响,便只能被叫醒去放哨。
孟韬也很累,若非重生后这大半年坚持锻炼,这段路绝对走不下来。不过也正是因为他的坚持,其他人才没有怨言,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能行,粗壮的庄稼汉焉能叫苦?
坚持肯定是有代价的,鹿皮靴子里一阵阵的疼痛好生难受,肯定是磨破起了血泡。没时间处理,这会根本顾不上,尤其是心悬要事,些许小伤早已忘在脑后。
过一会就要发起进攻了,能不能一击成功?胜了还好,如果败了会是什么情形?孟韬有些不敢想。
万一自己要有个三长两短,一家子该怎么过活?也不知宁羌寨的情形如何?祖母她们平安否?阿黎的救援可还顺利,她可还好?
唉!
孟韬转身看着黑夜里巍峨的天台山,轻叹一声,心中默默道:诸葛丞相,既然这么有缘,保佑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