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十三](1 / 1)

放假前,导师找展若绫谈话,推荐她去西班牙的一所知名大学留学。

她是读西班牙语的,如果能去西班牙留学,自然能大大提高西班牙语的水平。她深知自己总有一天会去西班牙的,而且这也是她从小就有的梦想。

可是这种事毕竟要跟家人商量一下。于是她对导师说:“我回去跟我父母商量一下。”

寒假春节期间,六班果不其然有一个小型的同学聚会,有十来个人到场,但是展若绫没有看到钟徛。

一群人到一家奶茶店吃午饭。等上菜的时候,十几个人开始聊高中的事,林建诚笑着对程忆遥说:“钟徛经常回忆跟你坐在一起的时光。”

展若绫低着头默默地喝饮料,耳边回荡着林建诚的话。

他经常回忆跟程忆遥坐在一起的时光。

虽然知道这也许只是他们的玩笑之词,还是不可抑止地发酸。

他还记得程忆遥,那么他还记得她吗?

他们已经这么久没联系了,他还有可能记得她吗?

不知不觉间,他们的距离已经如此遥远。

过了不久,林建诚转头问她:“展若绫,你还记不记得钟徛?”

“怎么可能不记得!”展若绫的心突突地跳,手也握成拳头,却依旧装作云淡风轻地说,“他那时老是找我的麻烦。”

话题逐渐扯开,绕到别的同学身上。

过了几分钟,展若绫忍不住问道:“钟徛现在怎么样?”

“他现在在澳大利亚晒太阳,不会回来了。”言逸恺半开玩笑地说道。

展若绫呼吸猛然一窒,干巴巴地问:“不会回来?什么意思?”

言逸恺回答道:“他移民去澳大利亚了。”

刹那间她只觉得黑暗铺天盖地地袭过来,将她毫不留情地淹没。

大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剩下“移民”两个巨大的字在脑海里不住地翻腾叫嚣。

他移民了。

她原想着这次回来可以见他一面。

可是,他竟然移民了。

她艰难地扯起嘴角:“原来是移民了啊。我想起高三那时我们那个班也有一个同学移民去了加拿大。”

他去澳大利亚了——去了南半球那个著名的国家。

自然也不会回来了。

她永远也不可能再跟他见面了。

意识变得恍惚,在空气中四下飘散,过了几秒,她依稀听到有个男生问了一句“为什么移民”之类的,然后听到言逸恺模糊的声音:“他去当交换生。”

展若绫将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逼着自己问出来:“到底是交换生还是移民?”

这对她而言非常重要。如果他是交换生,那他早晚会回国的,以后她也许还可以见他一面;如果是移民,那么有生之年,她只能将这个心愿压到心底了。

其实她心底也明白,这个问题问与不问都差不多。他那样洒脱的人,即使只是去两年就回来,到时回来了,还有可能记得她吗?毕竟他们已经这么久没联系了。他有理由记得程忆遥,却没有理由记住自己。

不知不觉间,她跟他,已经变得如此陌生。

在这件事上,言逸恺是唯一的发言人:“交换生。”

展若绫稍稍放宽心。

心里却只是苦笑。她知道其实这个心一点都不算宽,甚至已经被逼到了一条绝路上。

即使他是去当交换生,以后回来见面岂是一件容易的事?她本来就不是那种会为了感情不惜一切的人。而以后,还会有同学聚会吗?

言逸恺接着说下去:“不过他可能在一直呆在那边不回来了。”

霎时间,她只觉得一颗心迅速沉下去,沉到无底深渊,干涩地问:“为什么?”

言逸恺说道:“可能去两年,也可能永远都不回来了。”

她只觉得内心那股酸涩越来越浓,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起,连呼吸也变得非常困难。

可能去两年,也可能永远都不回来了。

永远都不回来了。

这一生,连见他一面都是奢望。

曾以为她跟他将来总有一天会见面,却原来,已经不可能了。

钟徛,这一生,我与你,再无相见之日。

她很想问言逸恺:为什么他永远都不回来了?

动了动嘴唇,才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喉咙就像被一把尖刀顶住了。

她将手搭到桌子边沿,看似不经意的一个动作,成为了全身力气的支点,也终于给了她一点力量——

展若绫艰难地扯起嘴角,以开玩笑的口气说道:“如果他到时回来开酒店,我们去他的酒店吃饭的话说不定可以叫他给我们打折。”这句话几乎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言逸恺看了她一眼,目光若有所思。

林建诚问言逸恺:“他什么时候走的?”

展若绫低下头看杯子,垂下的眼眸恰到好处地藏起了所有的情绪。

言逸恺想了一下,答道:“七月。”

七月。

“哪一天?”是林建诚的声音。

尽管意识已经开始变得有点飘忽,她还是拼命集中注意力,接着听到言逸恺清晰的声音:“十二号走的。我十一号的时候有去送他。”

难怪后来给他发短信都没有发送成功。原来他那时已经不在中国了。

难怪他的□□头像一直是黑色的,难怪他从来没有在群里说过话——因为那时他已经在另一个时空了。

她的心里不知是释然还是茫然。

他那时已经出国了。

可是他没有跟她说一声。

原来在他心目中,她属于不需要告知的那种同学。

她靠到椅背上,侧头望出落地窗,眼里有热气蔓延,泪水几乎马上就要流出来。

苍白的阳光惨淡地照着街道两边的树木,天空灰蒙蒙的。

这个寒假,史无前例地冷。

她的一颗心凉飕飕的,五脏六腑像是都要翻过来一样。

钟徛,我们终于还是错过了。

从一开始,就注定的结局。

吃完饭一群人去了游戏城玩游戏。

展若绫跟程忆遥一起玩了几个游戏。

游戏城里到处是喧闹的声音,她统统听不见,脑海里只有那句话在不停地播放:“可能永远也不回来了。”

她木讷地跟着言逸恺等人玩游戏,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格斗声中,心绪也终于平静下来。

展若绫在格斗区的游戏机前玩街头霸王的时候,言逸恺一直站在她后面看着,见她接二连三地闯关,眼睛都瞪直了。

旁边的几个男生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厉害的女生,围在她身后观看。

展若绫一脸淡漠,手下的动作却跟脸上的表情形成极大的反差,摇杆和按钮都操作得异常熟练,又快又准,一看就是熟手。

围观的几个人见她打爆机,不断地拍掌,惊叹不已:“这个女孩好厉害!”

言逸恺见她毫无得色,提议道:“去玩别的游戏吧。”指了指不远处的投篮机器。

他站到投篮机器前开始投篮,展若绫在旁边帮他捡球。

钟徛很喜欢打篮球——很喜欢很喜欢。

想到这一点,展若绫又去服务台买了几个游戏币,然后站到那个机器前开始投篮。

这是她第一次玩这个游戏。展景望是运动白痴,每次带她到游戏城玩游戏都是直奔格斗区,两姐弟从来没有玩过投篮的游戏。

因为她是第一次玩,投篮的命中率非常低。言逸恺在后面看了一会儿,索性走到她旁边跟她一起投篮。在言逸恺的带动下,她玩第二局的时命中率开始直线上升,两人接连玩了几局,轻易地破了最高纪录,拿到很多兑奖券。

从游戏城出来后,十几个旧同学依依惜别,然后各自回家。

展若绫的家离市区比较远,要换乘一次公交车才能到家。

她站在公交车站,拿出手机拨下钟徛的号码,服务台小姐机械的声音传入耳朵,犹如一把冰刀割在她的心上:“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Sorry,thenumberyoudialeddosenotexist.Pleasecheckitanddiallater.”

她使劲摁下结束通话的红色键,然后将MP3的耳机塞进耳朵里,一边听歌一边等车。

天色渐渐暗下来,一辆又一辆公交车开进车站,又绝尘而去,就是没有她要等的那一辆车。

空气中有细小的尘埃在飞舞,正是初春,她的心却已经迈入了寒冬。

他那么一个出色的人,自然是人往高处走。

她将MP3的音量开得很大很大,几乎震破耳膜。

可是即便这样,还是有一个声音盖过了音乐声:可能永远也不回来了。

永远也不回来了。

眼里有水汽不断上涌,模糊了视线。

展若绫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刚好赶上晚饭。

展景越一边吃饭一边问她:“阿绫,你们今天的同学聚会怎么样?”他今天出去跟女朋友约会,跟展若绫一起出门的。

展若绫平静地笑了笑:“就那个样子,见个面吃顿饭。”

吃完晚饭,展若绫走到院子里。

浓浓的夜色一眼望不到尽头,将整个城市都浸透起来。湛蓝的天幕上点缀着几十颗星星,泛着冷寂的光。

黑暗的天边忽然闪过一道红色的亮光,接着是一道绿光,两道光以一定的频率闪烁着,划亮了夜空,飞机航行的轰鸣声响起来,机身也在墨蓝的夜空中逐渐显现。

半年前,他乘坐飞机离开了这个国家,去了澳大利亚。

晚风带着冰冷的温度吹过,她穿着一件短袖T恤和一件小外套,固执地站在原处,就这么望着夜空。

仿佛这样就可以望见他。

随着飞机越飞越远,红色的灯光也逐渐变得微弱,最后终于消失在视野里。

这一刻,心里顿生寂寞之感。

澳大利亚现在是夏季,跟中国有三个小时的时差,他那边应该是晚上十一点了。

他们生活在不同的大陆上,用不同的区时作息,连季节都是相反的。无论是空间还是时间都截然不同。

晚上展若绫作了一个梦。

在大学的那个校园里,她背着书包去教室上课。偌大的教室里几乎座无虚席,她瞄到中间某一排有几个空位,急急忙忙地走过去准备坐下,转头看向旁边那个人时,不由愣在当场。

是钟徛!

他竟然回来了。

这一刻真的是恍如隔世。

她怔怔地站了很久,直到上课铃响起来,才知道要坐下去。坐下去后,她推了推他的手:“你不是去当交换生了吗?”

他稳稳地坐在座位上,气定神闲地一笑,声音爽朗:“我回来了。”

刹那间,喜悦如巨浪般向她袭过来。

时光匆遽,他终于还是回来了。

两年没见,他的眉宇之间多了一股沉稳,不复往日的稚嫩与青涩。

可是没过多久,视野就开始暗下去,他的笑容也逐渐被黑暗掩盖。

她马上惊醒,不可避免地发现这是一个梦,心头卷起一阵莫名的悲伤。

钟徛,我们还会见面吗?

会像在梦里那样轻松自在吗?

第二天早上,展若绫拿了笔记本电脑到书房上网。她登上□□,从高一六班的群点进钟徛的页面。他的个人资料基本都是空的,只有昵称那一栏写了一个“徛”字。

她点进邮箱,里面有一封是导师发过来的邮件,是关于留学西班牙的资料。

看完邮件后,她给程忆遥发了两首歌,接着打开大一寒假聚会那个文件夹,将每张有钟徛的照片都仔细地看了一遍。

然后登进163相册,将所有照片都传到上面,又把相册的属性设为私人,接着把电脑里那个文件夹拖进回收站,再清空回收站。

下午的时候,展若绫跟展景越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电视节目正在播放刚刚获得本次澳大利亚网球公开赛男单冠军的选手,画面上是墨尔本的城市景观。

看了一会儿节目,展景越扭头问道:“阿绫,你在大学里有没有谈恋爱?”

展若绫将注意力从电视节目收回来:“没有。”

“趁着没毕业,早点找一个男朋友吧。毕业以后就不好找了。”展景越跟女朋友蔡恩琦都在中山大学读书,大二时正式确立男女朋友关系,已经有三年多的感情。

展若绫笑了:“哥哥,妈妈都没跟我说这个,你怎么……”

“你一个女孩子,有一个男朋友照顾的话比较好。我跟我女朋友是大学同学,对这一点深有体会,而且毕业后就不好找男朋友了……”

展若绫平静地回答:“没有喜欢的人。”

展景越暗暗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理解地说:“那也没办法。”转头继续看电视。

过了很久,展若绫端起杯子,唤道:“哥哥。”

展景越又转过头来:“什么事?”

“我想出国留学。”

说出来的时候,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

展景越先是一愣,随即说道:“想去就去吧,晚上跟爸爸妈妈说一下。你学语言的,到那个语种的国家体会一下总是有好处的……是去西班牙吗?”

展若绫一手握着杯子,指关节微微泛白,声音如同杯子里的白开水一样平淡:“嗯。”

望出窗外,一群鸟儿飞过,白色的翅膀在蓝色的天幕下一掠而过。

不管如何,她总是要生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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