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登基后的第六十一天。【百度搜索Www..Com会员登入无弹窗广告】每天辰时起,然后早朝,然后下朝。今日得闲,便随手翻翻案上的《资治通鉴》。
“冰浔,给我倒茶。”他习惯性地吩咐。
等反应过来,蓦然红了眼眶。手中的宣纸被他捏皱,他无言闭上眼睛,靠在了龙椅上。
从小,他就知道自己该走什么样的路。不仅仅是禁宫里的教育,更是因为他从来不愿意想任何人屈膝。
可是他一样明白,在皇帝的众多孩子中,父皇最疼爱的人不是他。而是他的三弟阮佑旸。他更明白,皇帝赐封阮佑旸为齐王的目的是什么。
虽然这让阮佑旸原理了宫廷争斗的中心,可是却也让阮佑旸成为除了他以外另外一个拥有兵权的王爷。所以不管这些年来,皇帝曾经多重视某个皇子,对他来说,最大的敌人永远都是阮佑旸。
不过阮佑旸够狠,却不够聪明。用下毒的方式来夺取帝位,看来他是等不及了。
在催着皇帝改写遗诏后,或许是阮佑旸明白现在朝中几乎都是太子的势力,所以他便走了下下策。
在哄骗皇帝喝下有毒的汤药时,又派人急召他入宫,为的就是把弑父夺位的罪名嫁祸到他身上。偏生皇帝还记着之前罢黜文皇后的时候,他曾经顶撞过他。因而并没有面见他。
再后来的事情,他不敢回首。
片片回忆,片片伤。
六十一天,他终于熟悉了身后这张纯金打造的椅子。可是他花了将近十年去了解的人儿呢?
日子越变越长,越来越枯燥,每天都是黑白的交叠和光影的流逝。
撇下一桌的奏折,不去管边境的战事,不去管官员之间的弹劾,他负手独自走到城楼的高台上,放眼天下,他的天下。
众生芸芸,大国泱泱。
他下意识地去寻找。他总感觉,只要他不懈的努力,或许还能再在尘世中寻到她。
可是望穿苍穹,却再也找不到那一抹淡淡的笑容。
再也不会有了,往事不再,斯人已逝。
曾经以为可以一同天长地久的人,突然间音容笑貌完全消失在你的时间。所谓永远活在心中的话都是骗人的。她走了,再也回不来了。他再也无法拥有她了。
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现在江山已经在他手中,苍蓝天空下的一切都为他所拥有,只要他愿意,全天下的女人都是他的,全天下的财富,自不必说,也都是他的。
可笑的是,这一切远远不能填满她离去所带来的空虚。
“皇兄。”阮佑明站在身后,恭敬地对他施礼。
他头也不回:“平身。”
“皇兄可是又在想冰浔?”
“没有。”他不敢承认。他有什么资格承认。是他一手将她推向死亡,他没有缅怀她的资格。
阮佑明长长叹了一口气,开始和他一起看着天空。
“大臣们似乎都在提议皇兄选秀女呢。”阮佑明笑睨着他。
“随他们。”
“皇兄,逝者已矣,该节哀了。”
一股燥热在胸膛升起,他突然有些恼。
转身怒瞪着阮佑明:“七弟最近很悠闲吗?”
阮佑明直觉地珍爱生命远离在发怒边缘的他。
“皇兄无法节哀吗?我也不想。我想一直悲伤下去。这样……或许永远记住她。记住她曾经活过。”
他的心突然颤了一下。阮佑明一语戳中了他的心事。
他一直在悲伤中感怀,妄图利用这种方式来铭记过往的一切。因为他一直在害怕。担心有朝一日醒来,突然就忘了她。
多年前不经意的一眼,他认定了她。没有任何理由,就只是望着,就确定了。也许是所谓的缘,他好像等了她很久,或许从前世就开始等待。
也就是那一年,他院中的木槿花开了。他相信这一定是天意。
他注意到她的眼睛,暗紫色,他很喜欢。当然他也明白,拥有这么一双与众不同眼睛的人注定不寻常。而这些也在他后来的调查中得到验证。
无意中,他得知了皇朝一段遗失的秘密。而且她的身世跟他似乎还有更深的牵扯。
多年前的一宗宗灭门惨案中,她是其中的幸存者。
他开始没由来的恐慌,担心真相被揭开的那一天,她伤心绝决的表情。他本可以杀了她,以除后患。这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可他没做,因为舍不得啊。
她和齐王见面的事情,他一直是知道的。
他乱了。一直担心的事情仿佛随时都会发生。
她会怎么做?会不会哭着控诉他的恶行?
他从来没有想让她死。他只是不想让她恨她。他想让她明白齐王的丑陋嘴里。让她以为自己被利用。至少这样,他可以有托辞,可以告诉她,一切都是齐王在骗她。
那一剑实在太突然。
从来不知道原来生命这么珍贵。原来,有些人真的要好好珍惜。原来,他一直都错了。
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弥补,可以重来。
“皇兄,我想离开长安。”阮佑明说。
“去哪?”他无心地问。不是真的想知道他要去哪,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阮佑明笑着道:“畅游山水,快意江湖。”
等他回首,看见的就是阮佑明离去的萧瑟背影。明明不悲伤,却在晚风中凄冷起来。
晚膳后,他去兴庆宫见胤儿。
小家伙在她走后最开始几天谁都不让碰,也不吃饭。现在,已经能和奶娘处得很好了。孩子是世上最是无情的人。或许上一刻才对你粲齿大笑,下一刻就不见得你是谁了。
他想,等胤儿懂事后,他会告诉他,他的娘亲是一个温柔的女人,是全天下最美好的女人。
一个月后的选秀中,一共挑了百余秀女进宫。她们又经过层层筛选,最后有资格站在他面前的,就只剩下寥寥的八人。
他懒懒地望了一眼,不悲不喜。
回过神,他突然怔住了。再回望那八个人。他真真呆住了。
他看清了她的模样,一模一样的,丝毫无差。
他走到她身前托起她的脸细看。
她低眉赧然,娇滴滴唤了一声:“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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