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二爷金屋藏娇,不独二爷院里的下人开始议论,便是上房与大房也相后闻到风声,纷纷对这被薛二藏的严严实实的娇人儿,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薛太太杨氏自来便不喜这个继子,眼下听了丫头的汇报,不屑地撇一撇嘴,“能有个甚的稀罕,左不过又是走哪个馆子里买出来的,你们且瞧着,稀罕不了几日,定又要弃的。”
一旁捶腿的丫头,闻言扯嘴笑一笑,眼睛滴溜儿一转,带着几分艳羡。
“太太说的有理,奴婢瞧着这回兴许能长一点,可听说了,不过几日那屋里就满的插不进腿脚,衣裳裙子样样用的最好的缎子,光那首饰匣子就够摆满几桌了……竟是顿顿吃的燕窝,还有那太太都舍不得吃的两支续命参,竟也拿了给她熬汤喝,旁的不知,只知道是个体弱的,这几日更是在寻医……”
“好的很好的很!”丫头不及再说下去,杨氏就气地歪了下巴,她心里苦的很,这两支参不晓得明里暗里求过多少回,薛老爷不是装傻敷衍,便是借口推托,回回都不能如了她的意。
杨氏这些年来久未生子,具体缘由她不明白,可她心里一度以为是因着自个身体的缘故,因此早也惦记着库房里的两支人参。心心念念这许久的好东西,没成想就这般轻而易举的被薛二拿去糟蹋了,且还是给个身份低贱的女子,要说杨氏心中不气,那就是假话。
“太太也别气。”捶腿丫头倒了杯热茶送到她手边,“咱们二爷的脾性您还不知?自来挥霍惯了的,再是值钱贵重的东西,到了他眼里全没个两样。”
“我不过是气他糟蹋了好东西。”杨氏缓过气来,不想在丫头面前失了颜面,故作可惜地叹一句,“若是他自个吃了,也还无事,原就是该的。可这给个才进府没几日的,实在有些可惜了……”
这丫头是杨氏的心腹,哪里不知她心中所想,眼下心里也觉可惜,跟着叹上一句,“咱们二爷就是……”
正说着话,丫头就报“大爷、大奶奶来了”。
大奶奶荣氏自来小意惯了,进屋问了安便立在一旁,杨氏没发话她便不敢走。大爷问了安,自先去了,杨氏坐在椅上,抬眸望一眼一旁束手束脚的荣氏,忽地开口说道:“你既是薛家的大奶奶,又为富贵的长嫂,他如今房里除了两个通房丫头,再无旁的可伺候之人,是时候该拣选两个下去了……”
荣氏先还有些发愣,听到最后,整个人都不安起来,扭捏着道:“儿媳怕选不好,到时二叔不喜欢……”
“能有个甚的选不好。”杨氏不耐地打断她,心里厌烦她这副扭捏怕事的作派,“你边上不正有两个姿色出众的,这事全不必再多去费神,直接开了脸送去便是。你如今这般为他考虑,到时富贵懂事明理了,也就明白你这嫂嫂的心意了,定也会念你的好处。”
“这两个是儿媳的陪嫁丫头,就这般送到二叔房里,可会不妥当……”荣氏仍是怕沾了祸事,腰身低了低,眉头就快拧在了一起。
这两个丫头,原是她娘家为她准备的,日后没准儿是要开脸送到丈夫床上的。这如今,婆婆竟叫她送到二叔房里,心中只觉着太不妥当!
“行了行了!”杨氏不耐再与她多话,只觉这荣氏太蠢太笨,烦躁地摆手赶她出去,“我也只是一说,到底如何还须看你这做大嫂的有没有心,你这二叔自小没了娘……”杨氏叹一口气,“甭提了,退下罢。”
荣氏小心翼翼地退下,两个丫头陪着她往回走,适才杨氏说话声不算太小,因此两个丫头也一字不落地听见了耳里。这时间,心里滋味各有不同。
荣氏平素虽然胆小怕事,从不惹是生非、颠倒黑白。可要说她真个蠢笨如猪,那也不全是,这一见边上两个丫头一脸春情,哪会不知两人心中所想,心中一时又气又痛。气她两个竟藏了这般腌臜心思,痛的是自个这些年白待了这两个,竟是养出了两只白眼狼来。
“奶奶?”到底伺候了这许久,一见荣氏面色不对,两个就敛了神色。
荣氏平素本就不轻易发火,忍一忍才道:“你们既是早已暗下决定,我便不再多说,只是去了二房,定要安分守己,好好伺候二爷……”
两个原还担忧荣氏会不肯,没想这样干脆就答应了,一时喜的没能掩住神色,两张瑰丽的小脸叫染的晕红,跪地就给荣氏磕头,“谢大奶奶恩典,奴婢日后定会服侍好二爷……”
荣氏也未想到两个这样急不可耐,听了两个谢恩的话,一时险些没有栽倒,心里暗道这两个好绝情,说背主就背主,竟是半点情义也不讲。
心口起伏不定地回了院子,踌躇着这事可要再与丈夫商议一回,坐在床头捱到了半夜,薛大爷方回屋。荣氏心里本就有些憷他,张了几回口都没能问出来,最后还是薛大爷觉出她的异样,皱着眉头问一句,“怎地?何事?”
荣氏惊一跳,双手缠着帕子,半天才咽了咽口水就要说,薛大爷却又不耐烦地打断她,“得了得了,果然是走小门小户出来的,整日一副畏畏缩缩的老鼠模样,瞧着就叫人心烦!”
“砰!”的一声,薛大爷摔门就走了,荣氏僵着身子立了半晌,眼里转起了泪花才觉冷意,默默合上房门,回到榻上再不吭声。
到了第二日,荣氏再要去给杨氏请安,杨氏却因昨日人参一事,一宿未曾睡好,今早精神不济,便打发了荣氏回去。
荣氏两头讨不着好,不知自个该如何是好?到底是给二叔送去还是怎样?扶着丫头的手走在道上正头疼,杨氏房里的丫头就跑出来传话,“大奶奶安,咱们太太说了,您若是觉着不妥,那便甭去办。过个两日待咱们太太身子好了,自然会妥妥当当的办下来,也省得再来劳烦大奶奶。”
荣氏听了,心中几番转动,一口气哽在喉咙,半天才回一句,“既是太太吩咐的,我自然会办,你替我回一句‘省的了’就可。”
那丫头看一眼她,眼里含着笑意,假意蹲蹲身子,“却是劳烦了大奶奶,这事不说二爷太太,便是老爷与大爷知道了,定也要说大奶奶贤惠、知事。”
荣氏如鲠在喉,回房就命妈妈替两个丫头开了脸,两个平素不怎样妆扮,就十分可看。这时间又是特特精心打扮起来,娇艳的似那枝头上的鲜花似的,青葱水嫩的叫人嫉妒。
荣氏的奶母较之荣氏还是有些见地,为两个打扮妥当,清一清喉咙方道:“这既是去了二房,日后便是二房的人,可论你人去了哪处,往后再是富贵荣华,昔日生养你的双亲却不好忘记。咱们大奶奶既一日为你们的主,那就一世为你们的主,可记住了?”
“记住了。”两个异口同声道。
荣氏心里再是不安难耐,也还是在杨氏的压迫下半推半就送去了。
这头薛二日日伴美在旁,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待婆子领了两个如花似玉的丫头进来时,薛二正还搂着佟姐儿坐在桌前过早,为这一个饮食,薛二可谓体贴细心的很。特特问了大夫,知道佟姐儿胃不好,平素宜多食汤水,因此每日早间与晚间都命厨房做了细粥与她吃。
佟姐儿垂眼望着眼下的粥羹,抿了唇再次偏开脑袋,“不要了……”
“乖,张口。”薛二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小嘴,眼看着就要喂进去,佟姐儿却一把打下他的手,蹲在一旁干呕起来。
薛二爷一惊,连忙将她抱起来放到榻上,佟姐儿被他折腾的浑身难受,倒在榻上又要呕起来,拿着绢帕,胃里难受的眼圈一瞬转起了泪花,“说了不吃的,硬逼着人家吃……呕……”
“好好好。”薛二爷小心地将她揽在怀里,这时间任她说的甚么,全都应下。
佟姐儿红着眼圈看他一眼,干呕几下并未呕出来,埋脸在薛二怀里,蹙起两弯细眉,难受不已。
不久后,大夫方来,他也并未见着传说中的美人儿,只看见一截白嫩的藕臂,搭了帕子诊完脉象,方被引到外间回话,“没有大碍,咳咳、像是夜里着了凉,吃一副驱寒的方子便好了。”
送走大夫,薛二便命人速去熬药,自己则走到榻边。佟姐儿闭了眼躺在榻上,屋子里温暖如春,身上便只搭了条薄衾,玲珑曼妙的曲线尽收眼底,薛二心里止不住赞叹一句:美人儿便是美人儿,即便是病了,也是美的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