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契约(1 / 1)

三天之后,弗罗纳城的大多数主要街道都安排了严阵以待的士兵,光临此处的卢克·门德尔伯爵是萨莱帝国前来和谈的代表,大多数人都不希望他在这座城市出什么意外。

厌倦了战争的人们对于这位帝国的贵族就算有再多不满,也只能远远地隔着窗户朝他投去怨恨的目光,华贵的马车驶过城市的街道,厚重的烟雾掩去了车身上银色浮雕的光芒。

阿诺德走出自己落脚的旅馆时,天色才刚刚暗下来。

街尾的煤油灯用昏黄的光照亮了不远处酒馆污渍斑驳的外墙,有酒鬼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扶着墙缓慢地瘫坐在了垃圾和酒瓶之间。

蒸汽机的鸣笛声隔着几条街传了过来,在路过酒馆的时候,阿诺德随手将一枚银币扔在了那个烂醉的男人身边,后者挠了挠自己乱蓬蓬的头发,摸索着捡起了银币。

“银尾的人鱼。”

满身酒气的醉汉开口说出了一串意义不明的词,然后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睡在了恶臭的垃圾之中。

酒馆中的笑闹声让整条小巷显得越发寂静,阿诺德将自己那顶沾满了灰尘的礼帽扔进了醉鬼身旁的垃圾堆,抬眼看去,几步远的地方一个浓妆艳抹的风尘女靠在灯柱旁抽着烟,仰头吐出模糊了光线的烟雾。

阿诺德上前去从她的手中接过了那支烟,揽着她的腰从她那里得到了一个吻,她用指尖在他的掌心写下了一个“8”,随后轻笑着把他推开,从他的手中抢回了那支燃烧了一半的烟。

向前走去,暗巷里随处可见人们写下的咒骂的话语,在墙壁投下的阴影里,阿诺德脱去了自己的外套,露出外套之下他那件不论是用料还是做工都极为考究的衬衣以及马甲。一个蜷缩在街角的乞丐接过了那件满是补丁的衣服,把它藏进了自己用来御寒的破棉被里。

“你该去避雨了。”

乞丐咧嘴笑起来,露出了一排泛黄的牙齿,紧接他又蜷缩进了自己原来的那个角落,和老鼠共享这个寒冷的夜晚。

阿诺德从衣兜里拿出了一个银质的怀表,在确认过时间之后,他又向前走过了几个灯柱,随后不动声色地拐进了一家正在营业的占卜屋。

人迹罕至的暗巷之中,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场魔术是怎样进行的,等到天色完全暗下来,阿诺德离开占卜屋的时候,他已经完全脱去了自己刚从旅馆里走出来时的那身平淡无奇的穷酸行头。

剪裁得体的丝绒礼服衬出他高大精瘦的身形,绸缎的领结和银质的袖扣无一不是昂贵的珍品,一副款式简单的白色面具挡住了他面庞的上半部分,而那双代表了他血统的深绿色眼睛,已经在巫术的作用之下变成了黎戈尼帝国常见的灰蓝色。

借着暗下来的天色和城中常年弥漫不散的大雾,阿诺德离开了黑街,登上了那辆等候多时的马车。

阿诺德今晚的目的地,是弗罗纳最大的赌场。

平日里就再热闹不过的赌场今天更是人声鼎沸,赌徒们的目光始终集中在赌桌前的卢克·门德尔伯爵以及他的那位神秘对手身上。

从卢克在赌桌前坐下直到现在,那位戴了半张面具的年轻人似乎就和他较上了劲,整整一个晚上,卢克都没有在这个年轻人手上赢下一局。在这个年轻人的手里,不论是纸牌还是骰子都如同忠诚的奴仆一般乖乖向他奉上胜利,随着手边筹码的减少,卢克的脸色也越来越差。

这个年轻人,自然就是阿诺德。

“你小子……”随着又一次的落败,卢克忽然意识到自己手边的筹码已经全都输了出去,他咬牙切齿地站起了身,带着满腔的怒火紧盯着阿诺德,“你是故意来找我茬的吗?”

阿诺德不屑地笑了一声,话语里满是明目张胆的挑衅:“你还赌得起吗?”

“赌!”这样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卢克,他将一袋子金币扔到了赌桌上,恶狠狠地指着阿诺德,“这些金币,赌你的命。”

整个赌场静了半秒,随后起哄的声音几乎快要掀翻屋顶,面对威胁的阿诺德脸上仍然挂着满不在乎的冷笑,他拿起了桌上的两枚骰子,随手扔了出去。

在人们的注视之下,滚动在桌布上的骰子慢悠悠地停了下来,上面的点数赫然是两个六,而卢克抛出的点数,不过只是两个可怜的一而已。

没有人注意到,人群之中一个穿着银色长裙的女孩收敛了自己指尖闪烁的魔法灵光,悄无声息地走出了赌场的侧门。

“你耍诈!”

卢克不甘心地吼了出来,他拔出自己的佩剑,朝着阿诺德刺了过去,然而在他刚刚动手的时候,阿诺德已经判断出了他的攻击方向,侧身闪开。

一击落空的卢克踉跄几步险些摔倒,而阿诺德则攥住了他的衣领,狠狠地给了他的左脸一拳。还没等卢克弄明白发生了什么,阿诺德就压低了声音,冷笑着开了口:“你这样的背叛者,迟早有一天要输掉自己所有的东西。”

说完这句话,阿诺德松开手,理了理自己的衣领离开了赌场。

这样的话让卢克脸色发白,几乎没有多想,他就抓起自己的武器追了出去,侍卫们面面相觑,也只能跟着伯爵冲出了赌场。

在弗罗纳城大雾的掩盖之下,有穿着暴露的风尘女在街角拽住了侍卫的手腕,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短而锋利的匕首就夺去了他们的性命。等到阿诺德最终在一条阴暗的小巷中停下脚步的时候,站在他面前的,只剩下了卢克一个人。

“你为什么知道那件事?”卢克大口地喘着气,却还是握紧了自己的武器,“你想要什么?”

阿诺德攥紧了拳,却还是压制不住自己心底的怒火,在那个充满了血腥的夜里,当时还不过只是个侍卫长的卢克无视了王室的求助,他手下的侍卫们没有一个人向皇宫伸出援手。而就是这样的背叛者,却因为他在政变之中的行为得到了一个不低的爵位,忘记了一切心安理得地活着。在阿诺德摘下面具的时候,卢克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张脸能说明的事情远胜过所有言语。

随着面具落地的细微声音,阿诺德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大雾之中。出于本能,卢克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将长剑格挡在了身前,后背紧靠着墙壁。

这样的反应显然救了他一命,下一秒,利刃破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阿诺德从暗巷的墙头跃下,借着下落的势头将匕首朝着卢克的脖颈挥去。虽然有所防备,但卢克还是稍稍迟钝了一些,他用翻滚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击,然而短匕还是在他的右臂留下了一条狭长的伤口。

“我也只是被利用的人!”卢克捂着自己流血不止的手臂,试图用辩解救自己一命,“你不该找我寻仇,整件事不是我策划的!”

阿诺德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进去,他只是快步冲上前,用匕首朝着卢克刺了下去。意识到任何辩解都不能改变对方心意的卢克仓皇地后退着,抬剑勉强格挡住了这一击,而与此同时,阿诺德又提膝,给了他的小腹一记重击。剧痛让卢克眼前一黑,他脱了力后退几步猛地摔倒在地上,唯一一只还能使得上力气的左手也难以再握住剑柄。

阿诺德蹲下身,攥着卢克的衣领狠狠地给了他的左脸一拳,这才觉得自己心底的愤恨减轻了些许:“是谁策划了政变?”

“我不知道。”卢克知道自己如果说出了任何事情,没有了利用价值的他就只有死路一条,因此即便阿诺德的身上带着浓重的杀意,他也下定决心守口如瓶。

“那么我换一个问法,策划政变的人是不是卡尔?”阿诺德猜得到卢克的心思,“如果你不回答‘是’或者‘不是’,我就让你知道黑街的人要怎么对待背叛者。”

卢克其实并不相信一个出生于皇室的年轻人能做出什么说得上残酷的事情,因此他就这么等着,看对方能做出些什么。

这样的态度点燃了阿诺德心底的怒火,因为不想让那把受赠于父亲的匕首上沾上鲜血,他在衣兜里摸索着趁手的武器,在指尖触碰到那把锥子的时候,阿诺德几乎没有做更多的思考就将它握在手里。

在卢克惨叫声之中,阿诺德将那把锥子深深刺进了他的右眼之中。

直到血迹渗进锥子繁复的花纹中时,阿诺德才想起这不是一把寻常的武器,而是梦魔留下的沙锥,他将锥子拔了出来,然而身边的大雾骤然间浓重了起来。不祥的预感涌上了阿诺德的心头,他后退了几步,但不管是暗巷的墙壁还是就倒在他不远处的卢克,都在顷刻间被浓雾所吞没。

“闯入梦境世界的人要付出代价,先生,”戴着高礼帽的年轻人出现在大雾之中,他脱下礼帽,行了一个绅士礼:“您恐怕必须得永远留在这里了。”

阿诺德知道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就是梦魔,而不用猜也能想到,就是他手中的这把锥子把他带入了梦境。梦魔脸上的笑容在大雾之中若隐若现,沙暴在他的身边酝酿,势不可挡地朝着阿诺德袭来。在被沙暴吞噬之前,阿诺德忙不迭地开了口:“等一下!我们可以做一趣÷阁交易。”

阿诺德的提议让沙暴猛地停在了距离他只有几步远的地方,年轻人饶有兴致地注视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可以帮你,你想要卖出美梦,而我要进入卢克的梦境,”阿诺德顿了顿,思索着什么样的话能让对方相信自己,“那个人有我必须要知道的情报,只要我从他那里问到我要的东西,我就立马离开,而他会永远留在你的梦境里。”

梦魔挑了挑眉:“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同意这趣÷阁交易?”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你也一样,”阿诺德并没有因为对方是游荡于梦境中的恶魔就心生怯意,“而我有足够的资本和你谈这趣÷阁买卖。”

年轻人轻笑了一声,紧接着,四周的大雾忽然涌动了起来,最终将阿诺德完全吞噬。等到一切重新平息下来的时候,展现在阿诺德眼前的,已经变成了一个与弗罗纳城的街道完全不相同的景象。

“那就让我看看你有什么资本吧,”梦魔带着笑意的声音在阿诺德耳边响起,“我借给你操控梦境的力量,而一年之内,你要用十个人的灵魂回报我。最好不要想着违背我们之间的契约,不论你逃到哪里,我都能在梦境中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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