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子。”纳威风一样掠到她身边:“发现个地窖。”
“走。”
看位置大概是在原先木栅栏的村门之下,露着个幽深悠远的大洞,暗夜中如同一张血盆大口,莫名的叫人恐惧。
洛天音眉头一皱:“怎么是打开的。”
话音刚落,洞中突然就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呼和低低的呜咽。
“走。”她一纵身当先跳了下去。
下面那是怎样一副场景?牧村里白日见到的那些豪爽热情的妇孺怀里抱着幼小的孩子,蜷缩在那本应存放干粮的地窖里。
而那些村中精壮的青年则被敷了手脚扔在地上,在一群蒙面黑衣人的癫狂狞笑声中先挑断了手脚筋脉,然后再慢慢割断喉管,伤口却并不深。
只看着鲜红的液体,缓慢的喷涌而出。
墙角的老幼妇孺却并没有退缩害怕,每个人眼中也都掩上比地上的红河还要浓烈的红艳。
那种红艳,是一冲仇恨,随时能毁天灭地的仇恨。
洛天音挥一挥手,纳威和身后的暗卫如同幽灵一般,雪亮的刀风一闪,立刻就有好几颗人头球一般滚了下去。
滚入地上溪流一般的红河,染了满满的尘埃。
黑衣人毫无防备之下,被纳威的人得手,但终究是久经沙场的老手,瞬间便醒悟过来,与纳威的人厮杀在一起。
洛天音疾步走过去,袖中薄如蝉翼的柳叶刀轻轻一挥,斩断地上敷绑着青年的绳子。
牧村众青年立刻捡起地上的刀,冲向了黑衣人。
眼看着黑衣人便落在了训练有素的暗卫和毫无章法却依然杀红了眼的牧村人手上。
骤然间,寂静夜空中突然就响起一阵清亮却空灵的笛声。
笛声婉转动听,却细若游丝,仿佛有生命一般从人的七窍中钻了进去。
洛天音心中骤然一紧,暗道声不好。
刚才还且战且退的黑衣人突然就如同打了鸡血一样,疲软的身体中似乎一下子充满了无穷的力量。
即使被刀砍剑伤的鲜血直流,却如同不知疼痛一般一味的只知冲杀。就如同,没有灵魂的机械木偶。
没错,就是木偶。
不知疲倦,不知疼痛,却勇猛非常。
“纳威,”洛天音沉声喝道:“攻他们五官七窍。”
纳威剑锋一转,直向面前黑衣人双眸撩去。
出手又快又准,黑衣人避无可避,却只听“叮”一声轻响,那人体中最脆弱柔软的一对眸子在接触到剑锋的瞬间,并未如所有人想象一般鲜血四溅,而是火花四溅。
完全不该出现的火花四溅、
纳威不由就是一呆,高手相争分神恍惚都是大忌,纳威不过是微微一愣,那黑衣人手指如勾已抓向他咽喉。
洛天音手中柳叶刀电光火石之间激射而出,直透黑衣人手背。
薄薄的柳叶刀钉在白的没有血色的手背上,鲜红的血一滴滴渗出,黑衣人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那样的一刀不过是钉在豆腐上。
而,那一下却也化解了他攻向纳威的一抓,无神的眸子死鱼一样瞄向洛天音。搜一下向着洛天音而去。
洛天音身形微闪,黑衣人指尖擦过她腮边碎发,带起黑丝般几缕青丝缓缓飘落。
鼻端却萦绕着淡淡腥臭,洛天音微一皱眉,眼角瞥到那人指甲黑如墨染。纳威却是毫不犹豫将他刺了个对穿。
长剑从后心没入,从前心穿出,温热的血险些喷了她一身。
那人却是一张嘴,嗓子了发出“咯咯”的怪声,咧嘴一笑有如鬼哭。
“竟然没死?”纳威被眼前的诡异惊得又是一愣。
那人却又忽然转身,五指成钩向他天灵抓去。
“纳威小心,他指中有毒。”
纳威猛然惊醒,小心避过那黑衣人指缝,急速后掠,将那万分古怪的黑衣人引得离洛天音远远的。
洛天音脑中有什么灵光一闪,仔细看去,于她手下暗卫相斗的黑衣人各个身上要害大穴都挂了彩,却没有一个人倒下。
甚至连动作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自身完全不防备的只知道砍杀。
反观自己的人,于这样一群杀不死的怪物厮杀,实在是极耗心神的。
人的力量终究有限,那样长时间的拼杀,力量终有用尽的一刻。
天地之间,悠扬空灵的笛音越发的高亢,她眉头渐渐颦紧。那笛音应就是控制那些黑衣人的机要所在,但怎样让乐声停止,她却完全不得要领。
实际上,至今为止,她都不知道那乐声自哪里来。
初听上去,似乎近在咫尺,细听却又远在天涯。
“咳咳。”洛天音正自思量,耳边却是传来一声低咳,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说道:“是暗夜狱史。”
她微微回过头去,那些妇孺层层遮挡的最里头,靠着墙的位置显然有个刚刚醒转的人。
“古塔村长。”
洛天音朝他微微点点头:“幸会。”
古塔老脸一红,他于人力敌晕过去后,万没想到村民将他也弄进了地窖,还把他护在了最里头。
草原上的男儿即使年龄再大都是有血性的,这种事情叫一个外人看见,怎么都有些不大好意思。
古塔踉踉跄跄朝着她走去:“郡主怎么在?”
“村长不明白?那么扎伊尔是做什么去的?”
“扎伊尔他?”
“算是命大,多亏您儿媳拼死将他搂在怀里,否则,只怕凶多吉少。”
“多谢郡主相救。”
他其实也不想的,那些袭村的人来的突然。
今日本来按照惯例,家家户户都应该闭门早睡。
却不知为何劳累了一天的男人们围在篝火边喝了会酒,一个个中了邪一般神思飘忽动也不能动。
直到,传说中十五子夜前一刻钟。
水喝多了扎伊尔出来小解,一泡童子尿浇在了自己祖父脸上。
将迷迷糊糊的村长直接给浇醒了。
古塔却也只对他说了三个字:“大青山。”就转身去村子里通知熟睡中的村民。
之后,才在自己母亲的带领下于夜色中向着大青山而去。
因为那里有郡主,郡主有神兵,这是白天听祖父讲烂了的故事。小小的扎伊尔那时脑子里能想到的就只有,见郡主,借神兵,抓鬼救人。
却也因为他的提前出现,因为一个无意的小解,杀戮提前降临,神火天降,牧村瞬间成了炼狱。
“你知道这群怪物?”洛天音眸子仍旧毫不放松于那些杀不死的怪物,就这一瞬间,自己手下的人更加的危险。
“听说过。”
“缺点?”
“额?”古塔微微一愣:“没有。”
“仔细想想。”
“好像,好像听青山神医说,它们耳朵有问题?”
耳朵?洛天音唇角一勾,是了,就是那里。
这些怪物在她初见的时候,各个都是与纳威一样的普通人,却是在笛声起的那一刻才突发的变异。
如今,那笛声依旧连绵不绝,也就是说他们的举动是受的笛声控制。
如果能够干扰了这个声音,那就有可能战胜她们。
“谁会奏乐?”
她突然回头在身后妇孺堆里一瞄,众人一脸茫然。这郡主是吓疯了么?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听人奏乐?
“唱歌呢?”
村长第一个醒过神来:“都会。”
“唱,立刻,马上,声音越大越好。”
她勾唇一笑,遍地赤红的鲜血中,潋滟非常。
“唱。”村长一声低喝。
小小地窖中,瞬间想起嘹亮的,嘈杂的,高亢的歌声。瞬间惊落了无意路过的一只猫头鹰。
大家唱的并不是同一首歌,却都极为努力的将自己的音量放到最大。
洛天音微微一笑,真是听话的好村民。
那嘈杂的歌声一起,瞬间压过了回荡在天地间的幽幽笛声。
黑衣人的身法明显一滞,洛天音眼光大亮:“继续唱,不要停。”
短暂的停滞已经很能够扭转战局,笛声被压制的瞬间,那些黑衣人便如同木偶一般僵直不动。
完全如瓜菜般任人随便去砍。
“纳威,快。”
她话音尚未落地,夜色中笛声突然拔高,一个破音传来,直刺人耳膜。那声音听的洛天音心头一颤,暗道声不好。
回头看去,刚才高歌的牧村村民,一个个皆是被那陡然而至的破音震得口吐鲜血。
歌声齐齐止住,笛音再次占了上风,那些黑衣人则又重新动了起来。
“好厉害的人。”洛天音眉头颦紧,看来想解决这些黑衣人必须先从源头下手。
那人对乐控人心的力量,甚至高过了卓雅和檀郎。
她此刻,能想到的也唯有一人。
她纵身跃起,天地之间悠然的笛声突然一停,如同奔流的大海突然间被蒸腾的干净,再没一丝痕迹。
黑衣人再次僵立不动。
“纳威,火烧。”她极快地下着命令,唯恐多说了一个字,那诡异的暗夜狱史再度活过来,成了打不死的恐怖僵尸。
“村长,带着大家撤出去。”
古塔点点头,带领那些妇孺迅速离开地窖,之后才是隐卫和洛天音。
洛天音临去之前,随手洒下些黄色粉末,之后,纳威将火折子点燃扔入地窖,毫不犹豫将地窖们锁死。
地窖门做的并不密实,从那宽宽的缝隙中能看到澎湃的火光,间或传出刺鼻的焦臭,却并没有听到地窖中传出哪怕的极细微的惨叫和挣扎。
若非所有人都亲眼看到,地窖中的确有人,这个时候只怕还以为这地窖里生那么大的火在烤地瓜。
那样静谧的诡异,直叫人脊背阵阵的发凉,若不是一把火烧个干净,谁知道这些不死不灭的怪物还会纠缠他们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