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岑蛇眸亮晶晶的,在黑夜里显得尤其的夺人:“是啊,要讲么?要讲么?”
她往前游到陵云渊的脖颈旁,蛇身亲昵地缠在陵云渊的脖颈上,蛇脸撒娇似的蹭了蹭陵云渊的脸,陵云渊的身体因为她的动作僵了下。
一双黑漆漆的眸仁几乎融入了夜色,半晌,薄唇动了动:“好,我给你讲。”
苏岑原本也没想他能讲,只是逗逗他而已,听到陵云渊这话,顿时惊异地睨着他:“真会啊?那讲吧。”
她自觉游回了陵云渊的胸膛上,蛇尾垫着下巴,巴巴瞅着他。
陵云渊因为她这动作,眸仁愈发深邃,清冷的嗓音在夜色你幽幽想起:“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
“停!”苏岑幽怨地瞅着他:“阿渊,你在应付我么?”
陵云渊的表情格外认真:“我还会一个。”
苏岑总觉得另外一个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偏偏被陵云渊勾起了好奇心,万一呢?万一下一个就是真的了?于是,重新趴了下来:“那你讲吧。”
于是,陵云渊再次开口:“山里有座庙,庙旁有座山,山间有一个即将成仙的山精……”苏岑原本听到开口又是那两句的时候,顿时蔫了,刚想开口让陵云渊停,只是再听到第三句的时候,忍不住愣住了,重新窝了回去。
陵云渊的声音在夜色里格外的清冷,却意外的低沉好听。
就恍若幽谷攒动的流水,滑过苏岑的心尖,伴着他口中凄美的故事,让苏岑的蛇眸渐渐湿了下来。
故事很简单,山里即将成仙的山精在山间修炼时,遇到了庙里的小沙弥,后来,小沙弥时常会过来陪她,十年如一日的相处,山精恋上了长大后的青年和尚,却苦于开口。
人妖不相恋,更何况,他们之间还隔了佛祖。
小和尚是修佛之人,她是修仙之妖……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小和尚也动了凡心。
他的一边是四大皆空,另一边却是无尽的情海深渊,他在煎熬中一次次挣扎,直到山精到了成仙之前的最后一次渡劫。山精临劫前一晚出现在青年和尚的面前,眉眼如画,只是眼底是压也压不住的哀伤,她说只要他开口,她就放弃千年修为,渡身为人,与他修得一世姻缘,只是……
苏岑听到这,急了:“那和尚怎么决定的?”
陵云渊极深的目光落在苏岑的身上,声音轻缓而出:“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决定?”
苏岑理所当然:“当然是答应啊,情之一字,得来不易。更何况,山精一旦成仙,他们根本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一世姻缘好歹也有百年了。”而且,那山精既然肯出现在和尚面前,自然是愿意为他牺牲的。
陵云渊没有回答,继续道:“和尚却有顾虑,他不愿她千年修为毁于一旦,所以尽管心伤,也拒绝了山精。山精伤心打算离开,只是却被和尚的师傅发现了,以为山精惑人,就出手,山精想逼和尚,也不解释,与他的师傅打了起来,两败俱伤。山精逃回了山林,却没躲过渡劫,即将被三道惊雷劈中的时候,和尚救了她,他却再也没有醒过来。”
苏岑怔了半天没回过神,才哑着声音问:“最后呢?”
陵云渊的视线在苏岑的蛇身上轻轻掠过,长叹一声:“最后啊,山精散尽了千年修为,扭转命盘,助和尚重生,只是她重新变回了原身,再也无法化作人形,她消了和尚关于她所有的记忆,以兽形栖身在他的身边,百年相伴,直到和尚圆寂,追随而去。”故事到此终结,苏岑眼角忍不住滑下一道泪,半天才怔怔道,哑着嗓子幽怨道:“阿渊,我明明要听的是笑话,你这让我还怎么睡……”
陵云渊的指腹在她眼下一抹,冰凉的液体在他肌肤上却像是灼烫一下。“我不觉得这是个悲凉的故事。”
苏岑瞪他一眼:“这都不悲啊?”
陵云渊摇摇头:“山精并不知道,她即使消除了和尚的记忆,可他对她情根深种,不过半年就记起了所有,可他有他的责任,他推卸不掉,如果她依然是山精,他们根本不能呆在一起,佛门圣地也绝不容她。所以,即使如此,他们终究还是相守了一世。”
陵云渊的眸色愈发的深,所以,不管她是人是兽,只要她能留在他的身边,他已别无所求。
可这些,他不能说出口,他怕自己的感情把她生生吓跑,他克制谨慎,只是因为赌不起,一步错,步步错。
苏岑虽然觉得陵云渊说的有道理,依然觉得这是个悲剧。
她的脑袋蔫蔫搭在陵云渊的胸前,眼角的微湿都蹭在了他身上:“阿渊你不厚道,我要是今晚上彻底失眠了,你也要陪着我……”嘤嘤嘤,心里好难过啊,阿渊是坏人!
相守却不能言心,岂不是更加痛苦?
可偏偏,又觉得如果都经历过生死,能相守已经是得之不易。
苏岑也迷茫了……苏岑原本以为她根本睡不着了,只是脑海里回忆着小和尚与山精的故事,却很快睡了过去。
只是她却做了个梦,梦里,她成了山精,而那个和尚却是……
苏岑被吓得惊醒了过来,一抬头,就发现外面日光大盛,她窝在锦被里,半晌才回过神。
晃了晃脑袋,让脑海里最后残留的梦境给摇掉,只是她越发想要忘记,那记忆却愈发的深,连带的,对陵云渊原本一直克制的感觉仿佛那一刻全部都笼罩了过来,压得苏岑喘不过气。
寝殿的门在这时候被打开,苏岑抬起脑袋,望着逆着光晨练归来的少年,高大的身影在地面上压下一道暗影,越来越近,她的心跳得也愈快。
却也让她终于明白:她是真的躲不过了……
陵云渊到了床榻边,发现苏岑醒了,把剑随手放在了一边:“醒了?可要起?”
苏岑蔫蔫地摇摇头:“不要。”
“那就再睡一会儿,我稍后回来陪你。”陵云渊走到屏风后,打开木柜拿出干净的衣袍,打算去寝殿后的浴池沐浴。
苏岑诧异:“你今天不上早朝了?”
陵云渊颌首:“嗯,陵帝病了,今天休息。”
苏岑直起蛇身:“与澜妃的事情有关?”不过以陵帝凉薄寡情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因为澜妃的背叛就病了?
陵云渊摇头:“不清楚原因,是他身边的大太监前来告知的。”
陵云渊与苏岑的想法一致,不过倒是不会觉得陵帝会装病,陵帝最在乎的除了他自己之外,就是这皇位了,而且,这五年来,他对陵帝极为了解,所以,能很清楚的知道,陵帝最怕的就是被人看成弱者。
所以,他才会当年让陵慕端去千方百计地寻找续灵丹,这些年更是锲而不舍的练功,只是现在到达了何种地步,却是没人知道。
所以,这一次,陵帝应该是真的病了,而且,不会是小病,否则,以陵帝的性子,就是装也要装成足够强大任何人都不能打倒。
“吃完早膳,我要去养心殿,要去吗?”
陵云渊拿着干净的衣袍,走回到床榻边,俯下身,指腹在她下颌的位置轻轻碰了碰,询问出声。
苏岑点头:“要去。”
昨夜澜妃刚刚出事,她要去看看颖妃有什么打算,还有陵帝对陵少卿这件事的态度。
她对陵少卿并没有什么同情心,陵少卿五年前只是一个少年的时候就能那么狠,这些年虽然应该颖妃的事收敛了很多,可依然做了不少的坏事。
苏岑与陵云渊到了养心殿的时候,虽然已经猜到陵帝这一次恐怕是大病,只是没想到,竟然所有的御医都到了养心殿,甚至连陵慕端也在。
苏岑窝在陵云渊的怀里,仰起头看着陵云渊,陵云渊眉头也拧了下,抬步朝陵慕端走去。
“三皇叔,父皇怎么了?”陵云渊等陵慕端与其中一个御医说完话,才开口询问出声。
陵慕端的脸色很不好,眉头皱得紧紧的:“皇兄他……中毒了。”
“嗯?”陵云渊诧异:“怎么会中毒?昨夜不还好好的吗?养心殿的防卫什么时候这么差了?”
陵帝怕死,他好不容易坐上这个位置,所以平日里极为注重安全,周围除了暗卫影卫,还存在着很多他特意找人训练的死士。
重重防卫之下,陵帝周围几乎是铜墙铁壁,怎么还可能会被人下毒?
陵慕端揉揉眉心,显然陵帝毒发已经不是一时半会儿:“不是昨夜毒发的,这毒已经存在好几年了,只是一直潜伏在身体里,到了昨夜皇兄应该是动了肝火,一下子把毒彻底爆发了出来,他现在还在昏迷。”
“连三皇叔都没有办法吗?”
“办法是有,不过……却是缺了一味药,那味药草,并不怎么好寻找。”
陵慕端叹息一声,从面容上来看很担心,毕竟是他的皇兄,即使有万般不对,那也是他的皇兄,虽然,他从未把他当成亲人来看待。想到这,陵慕端的眼底有暗色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