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医重新回身时,脸上带着一种苏黎白看不懂的诡笑。
苏黎白直觉挡在了苏岑的面前。
“鬼医,你这是做什么?如果你不想教,那就不教。”苏黎白不懂苏岑为何突然想起来学制毒了?
“大哥你让开,我倒是挺想看看鬼医要做什么。”苏岑并不怕他真的做出什么事,越是想他这般性格孤僻乖戾的人,肯对一个人情做出承诺,且真的打算兑现。
苏岑并不以为,面前的男子真的会当着苏黎白的面伤害她。
所以,她在赌,鬼医也在赌。
他们一个在赌他的善心,一个在赌她的承受力。
孰赢孰输,其实在苏岑看来,早就注定。如果鬼医真的是心狠手辣之人,必定是惜命的,可他如果真的惜命,为何要用自己试毒?
那一头灰白的头发加上脸色,恐怕他身上各种毒混杂,难以计数。
虽然还活着,可内里却早已毁败不堪。
“可……”苏黎白还是担心,可到底是被苏岑眼底的坚韧说服了,让开身,却只站在近旁,一旦鬼医真的做出什么事,他好第一时间把苏岑给拉过来。
鬼医提着罐子站到苏岑近前三步处,慢慢抬起手,罐子不大,有掌心那么大小,托在掌心里。
“把里面的蛊虫拿出来,却不被它咬到,我就考虑考虑。”他灰色的瞳仁转了转,就像是扒开人的表皮,直望入心底深处的恐惧。
“哦?只是考虑,这可不划算。”苏岑只扫了一眼,重新抬眼,对上他的灰眸。
“嗯?说。”依然是简短的几个字。
“我如果没被咬到,那么,我们来打个赌如何?赌注就是我这个徒弟,你也不吃亏。”苏岑扯了嘴角,扬起一抹特“真诚”的笑。
鬼医沉默良久,沉声:“怎么赌?”他还真不信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真的不怕死。
“今日来药炉医病的第一人,我们看谁解毒解的快。如果我赢了,那么你就得收我为徒,实打实的教真功夫的那种;如果我输了,那大哥的人情就算是两清了。如何?”苏岑虽然知道一些制毒之法,可到底是对这个大陆不是很了解,还是差了几分火候的。
所以,她除了真的想学之外,还有一点,就是从鬼医口中更多的了解陵慕端。
她总觉得,鬼医是个突破口。
她见到的陵慕端,已经披上了一张温柔的表皮,可鬼医当年见到的陵慕端,尚显稚嫩,必然不会如此圆滑,滴水不漏。
陵慕端当初说他师承药王的时候,鬼手毒医已经不在了,可他说是一回事,事实到底是不是真的,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呵?你确定?跟我比解毒?”鬼医扬起右边的嘴角,对于解毒,在这世间,他敢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是啊,晚辈就跟鬼医你比了,那么,鬼医你敢接吗?”苏岑眨眨眼,眼底溢满了挑衅。
“哼,输了不要哭鼻子。”鬼医掌心往上抬了抬,想比试,还是先过了这关再说。
“哭鼻子?那倒不会,只要到时候,鬼医你不要赖账就好。”苏岑垂眼,美眸落在那灰褐色的蛊罐上,慢慢抬起了手。
“五妹!”苏黎白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还是觉得不妥。
苏岑转过头,呲着一口小白牙笑着,“大哥,你不信我?”
许是她脸上的自信太过浓烈,苏黎白反倒是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可这到底是蛊虫,不是别的。
“我有分寸。”苏岑不以为意,看着苏黎白犹豫着,还是松开了手。
这才重新抬起手,摸着蛊罐,拿起来,托在了掌心上,蛊罐是由木芋头封住的。苏岑面无表情地拿起来,里面的蛊虫察觉到光亮,在罐子里飞快地爬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很不好听,且,极诡异。
“你如果现在放弃,还来得及,如果你被咬到了,还要我救你,费药。”鬼医面目凉薄,只是灰眸却随着苏岑的动作开始专注。
“都临头一脚了,再退回去,多难看?”苏岑抬手,在鬼医虚眯的眼中,探入了手。
即是那一瞬,鬼医瞬间遏制住了苏岑的手,把她的右手拽了出来。
只随即拽出来的,还有她掌心躺着的蛊虫,似遇到了恐惧的东西,在苏岑的掌心乱爬着,却奇异地并未咬苏岑。
鬼医眉头深蹙,快速扫过蛊虫,重新封在了蛊罐里。
等做完,才快速抬手,执起了苏岑的右手,仔细瞧了瞧,发现她掌心荧蓝色的粉末时,才放了下来。
“你倒是聪明。”
“不过是小聪明,让鬼医看笑话了。”苏岑拿过帕子擦去手上荧蓝色的夔草粉,是虫子的克星,至少几分钟之内会让它们不安。
所以,当看到鬼医这药炉外种的有这种草粉时,她就瞬间摘了两株。
鬼医灰眸在她脸上扫了扫,没说什么,转身重新回到了角落,把蛊罐放好,就重新回到原处,继续侍弄花草。
苏岑走过去,搬了个小凳坐在一旁,看到不懂的,就问。
鬼医虽然不理她,可她问了,他就回答。
苏黎白瞧两人的背影,只觉得头疼,果然是两个怪物,要是他,根本想不到鬼医种外面那些花花草草,本来就是用来相生相克的。
看鬼医这意思,看来是默认了那赌注。只是不用比,结局早就注定了。
五妹怎么可能胜得过鬼医?
否则,她也不用要拜他为师了不是吗?
两人默契十足,一个问,一个答,去都暗自在等今日第一个上门前来求医的人,能找到这里来的人,并不多。
毕竟,连阿渊都不清楚鬼手毒医竟躲在这里,所以,苏岑其实并不怎么担心。
一直等到接近正午时分,药炉外终于有了声响。
苏岑站起身,直了直药,呲牙一笑。
“鬼医,人来了。”
“嗯,把血株草放到左边的框子去。”鬼医头也不抬,直接把一把草递给了苏岑。
苏岑接过来一看,却是歪着头笑了。
“鬼医,这明明就是血灵草吗?虽然有两个字相同,可我刚问过,还没记性这么差。”不过,他这是已经开始考验自己的了吗?
苏岑眼底亮晶晶的,鬼医静静抬眼看了她一眼,并没说什么。
苏岑耸耸肩,把血灵草放到原本的位置,这才伸了个懒腰,朝苏黎白走去,顺便把脸上的面纱给重新戴上了。
来人一共有两个,一个灵力很雄厚,探测不出,另一个却是气息紊乱,呼吸粗重,苏岑敛了眉心,细细思索,房门在这时敲响了。
鬼医依然不理会,两人敲了门之后,在外面与苏黎白一样,等了片许,没等到人出声,径直推开了门。
门一打开,就对上了两双直勾勾的眼睛。
来人吓了一跳,等心情平复了些,视线一转,看到鬼医,抱着怀里的人大步走了进来。
“鬼医,劳烦救一下舍妹。”来人把怀里抱着的人放在了鬼医近前。
“先让身后的人去看。”鬼医手上动作未停,头也未抬。
来人一愣,转身,就对上了苏岑乌溜溜的大眼,苏岑对着他挥了挥手。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这来药炉的第一个人,竟然会是秦钰祈,北秦国那个最年轻的丞相,而被他称作舍妹的,苏岑歪了歪头,看着那姿容,分明是无双公主秦双儿。
秦双儿此刻面色呈现黑色,气息紊乱,脉搏微弱,是走火入魔加中毒之症。
医得好了,就是活;医不好了,就是死。
秦钰祈显然不信苏岑的解毒之术,言辞恳切,“鬼医,她……到底是你的……你真的见死不救?”
鬼医的动作僵了僵,依然没说话。
苏岑站起身,“公子,既然鬼医都觉得我能胜任了,你何不信一回?”
秦钰祈桃花眼里溢满了急切的光,转过头,扫了一眼鬼医,再看看苏岑,鬼医显然没打算动手,只好重新抱起秦双儿,放在了药炉里唯一的榻上。
咬牙切齿道:“劳烦了。”
他心里对苏岑并不抱太大期望,一则,苏岑看起来太过年轻;二则,走火入魔需要疏通经脉,一般的人根本克制不住。
可如今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他肯来,也是着实没了办法。
怪只怪双儿太过急于求成,上一次走火入魔依然不思悔改,这次反而更加来势汹汹。
苏岑走过去,搭了脉搏,也是诧异,毒不是很重,重的是逆行的心脉,一个时辰内纾解不回去,那么药石无用。
苏岑抬眼扫了一眼秦钰祈,“你的战气到达几重天了?”
秦钰祈眉峰一隆,视线落在苏黎白身上,又重新回到了苏岑脸上,才沉了沉心神,“五重天中阶。”
苏岑讶异挑眉,行啊,这么高。
看秦钰祈也不过二十五岁光景,看来能这么年轻到达丞相这个位置,倒是有些本事。
“能不能治?”秦钰祈看秦双儿脸色又继续黑下来去的趋势,急忙问。
“能啊,不过,救之前还是需要问一个问题。”苏岑把秦双儿重新放了下来,视线从秦钰祈的脸上,移到了背对着他们的鬼医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