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依然不见那人醒转,老大夫有点儿着急了,该是起针的时候了,他无奈地把针都拔下来,却不停地捻着那缕山羊胡。
若雅不由担心地望着他,生怕那山羊胡就被他给捋下来。
泰王带着银色面具,映着阳光耀眼刺目,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却见他不停地在那人身边踱步,又和老大夫说着什么。
老大夫的脸色看起来也是一筹莫展的样子。
二妮紧紧地抿了唇,小声念叨着:“这人到底怎么了?怎么还不醒?”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却忽然看向了若雅,“若雅姐,你不是懂医术吗?你给看看去!”
她的嗓门大得要命,周围的人都看向她们,见是两个小姑娘,不由在那儿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古若雅狠狠地瞪了二妮一眼,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泰王显然也被这话给惊动了,竟然大踏步朝她们走过来。
四周的空气好像都凝滞了,他身上散发的威严和煞气慢慢地扩散,周围的人群好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呆呆地看着他走过来,不知道该干什么。
半天,才有一个老头好像想起来什么,带头跪了下去,大呼:“泰王殿下千千岁……”人们也都拖拖拉拉地跟着跪下了,嘴里说着同样的话,参差不齐的,倒也壮观。
泰王只是点点头,至于微不微笑,谁也看不见。
他大手一挥,命人们起来,却径直朝若雅走去。
若雅和二妮早就呆住了,生活在这偏僻的小山村里十几年,还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大人物。而如今,这人竟然朝她们走来,这可真是够震撼的。
她们哪里还顾得上跟着人群行礼啊,一个个木呆呆地站在那里,像个玩偶。
还是古若雅最先灵醒过来:泰王应该是被二妮的那句话给吸引过来的,虽然他周身的气势逼人,但应该不是针对她们的。
忙拉着二妮屈膝行礼,小声道:“民女见过王爷!”
泰王上官玉成打量了一眼这个姑娘,蓝色头巾遮住了大半个脸,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沉吟了一会,他才点点头,虚扶了一下,问道:“刚才这位姑娘说你懂医术?”显然是听到了二妮的话。
若雅轻轻点点头,沉着地答道:“回禀殿下,民女略微懂些,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只给村里的人和牲畜看过!”
上官玉成隐在面具下面的脸微微地抽了一下,这小丫头,这么直接!
面具下的他不禁微微一笑,可是若雅依然感觉不到他的笑意,只觉得那张面具冷冰冰的,仿佛千年不化的寒冰。
“那么,姑娘能不能替我的属下看看?”泰王竟然对着她拱拱手,这让二妮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见若雅不说话,她赶紧推了她一把,这可是个大好时机,趁着这个机会给他的属下治好了病,说不定泰王就能高看她一眼了呢。
怎么越到关键时刻越是不说话呢?
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
二妮连忙替若雅回应:“殿下,这个当然可以。我这姐姐不是民女吹嘘,那医术真是好的没法说。”反正她家的鸡啊鸭啊的,只要有毛病就找她准没错。鸡鸭能治,也能给母羊什么的接生,这人肯定也能治的。
若雅不由白了她一眼,她不说话没人拿她当哑巴啊。
不过二妮替她应下了,身为医者,也确实做不出见到病人不救的事情。
她沉思片刻才说道:“若是信得过民女,就把他抬到我家吧。这里人多嘴杂的,怎么好医治?”
关键是她什么器具都没带,若是动手术什么的可就麻烦了。
上官玉成迟疑了一会,不过还是点头同意了。
大踏步回身告诉传令兵,令大军在树林边席地休息,又命人把刑天抬起来,朝着若雅家里走去。
二妮兴奋地几乎发狂了,她们那个小山村几百年都见不到大人物了,这一来还是个超级大的。
这一次她可有了炫耀的资本了!
这可是多亏了她这个若雅姐姐,谁说女子整日里操持家务就是本分?这不,会医术还能招来这么大的人物呢。
她的心不禁动了动,若是她也跟着若雅姐学医会不会将来也能碰见这样的巧事儿?
若雅却没有她这么多的弯弯道子,她一边走,一边打量身边被人抬着的病人,只见他面如金纸,脸色浮肿,两目紧闭,嘴唇乌青,绝对不像是中暑的征兆。
那么,会是什么病呢?
她侧了侧脸,问身边一声不吭疾步前行的泰王,“殿下,这人,可曾负过伤?”
在战场上出征杀敌,负伤那是家常便饭,没有受过伤的能算好兵士吗?
上官玉成不由勾了勾唇,这小丫头似乎很挺细心!
她头上的蓝花帕子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看得见她挺直的鼻尖和小巧的嘴巴。
这样的装扮让上官玉成猛然一惊:似乎昨天也见到了一个同样装束的小丫头,莫非就是她?那个小丫头,似乎口才不错啊!
只是她为何要遮住大半个脸呢?
上官玉成暗想:莫不成这丫头也和自己一样,相貌吓人,不敢示众?
不过看她下半张脸上的皮肤,却是细腻光滑,不像是长得吓人的样子啊。
但是现在可不是细究这个的时候,他顺着话音答道:“刑天大概一个月前负过伤。”
“伤在哪里?”若雅有些迫不及待,要是没猜错的话,肯定是当时救治不力,留下了后遗症了。
上官玉成顿了顿,才轻声道:“在大腿根部,不过已经好了,是刚才的那位随军医官给包扎的。”
原来如此!
看来这个病原找到了,连日来的行军,定是诱发了伤口感染了,这古代也没有什么抗生素之类的,若是感染了很有可能就没命了。
她想着,细白修长的手就覆上了刑天的额头,果然烧得烫手!
她心里有了数,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默默地想着对策。
而上官玉成见她那么自然地伸出手放在刑天的额头上,心里不由猛颤了一下:这个丫头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伸手去触摸男人的额头。
可是瞧着她一派风轻云淡的样子,完全看不到一丝猥亵,他又把到嘴的话给狠狠地咽下去了。
紧走慢赶地不多时就到家了,二妮早飞跑进去报信儿。纵使这样,一大群陌生的铠甲鲜明的军士闯了进来,还是把林氏和陈妈吓了个够呛。
陈妈抚着胸口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见若雅和那群男人混在一起,心里蹦蹦直跳:等会儿她可得好好和夫人说道说道,她们家小姐好歹也是名门闺秀,怎能就这样抛头露面地带回来一大群男人?
眼看着小姐就要及笄了,若是被老爷知道了,还怎么说亲呢?
若雅却指挥着人把刑天放在堂屋的地上,林氏躺在里间,把帘子放下,一时倒也相安无事。
她让二妮回家拿了两条长凳,加上自家的几个板凳,又让人卸下自家的锅屋门板,拼凑成一张小小的手术床,把刑天重新放上去,这个高度就不用她总是蹲着了。
上官玉成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忙碌中的古若雅,只觉得蓝头巾下的脸那么地沉静安详,虽然忙得脚不点地,可是浑身有一种令人定心的力量!
看她蓝头巾下露出来的小巧的下巴、粉嘟嘟的唇、挺直的鼻尖,应该是个典雅的小美人,只是她为何要半遮着脸呢?莫非鼻子上面有什么瑕疵,见不得人不成?
这女子,似乎有点儿与众不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