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若雅为了以防万一,总共派了四队人马出发的。
都是和她一模一样的马车,都是十几个人的护卫队伍,朝着东西南北的方向驶去。
虽然他们已经逃出了城,可是还是不得不防着太子。
太子没见到他们的尸首,自然不会善罢甘休的,何况,他也不能确定皇上到底死了没有,就算是登上了帝位,那心里也是不踏实的。
古若雅的这一招果然奏效了,他们出了别院的门不久,身后就有一队人马暗地里跟过来,好在这四拨人马分了方向,那队人马不知道跟踪哪一队,也就顺利地摆脱开他们了。
不过古若雅还是觉得凡事小心为妙,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千万大意不得。
她临出门的时候,戴上了一张特制的人皮面具,用特殊的手法把自己打扮成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太太,头上乌黑的秀发也变成了一头苍苍的白发,脸上的皱纹就像是怒放的菊花一样,干瘪的嘴巴里一颗牙齿都没有,看起来活不过几天了。
晚晴就是服侍她的丫头,为了让自己更逼真一些,她吩咐长得风流倜傥的风影扮作她的儿子,而刑天则成了管事。
他们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大户人家的老太太,带着儿子出来走亲戚的样子,用的马车虽然大,可外头看去,并不是十分地奢华。
一般人看到他们应该不会怀疑的,怕就怕太子的人谁都不会放过。
顺风顺水地离开了京郊,他们在傍黑时分来到了隶属京城的一个叫怀来的县里。
他们不敢贪夜赶路,虽然古若雅心里恨不得飞到上官玉成身边,可是为了稳妥起见,还是觉定晨起晚住。
不然,夜里赶路,更容易引起太子的人马心疑。
当晚住在一家不大起眼的小客栈里,要了两间上房,一间给古若雅带着晚晴住,一间给“少爷”风影和管事刑天住,其余的护卫就歇在了大通铺里,这样也好有个照应。
虽然客栈里住了不少的客人,可也没有人多看他们一眼。
晚晴伺候古若雅用了些晚饭,让小二送来热水洗漱了,古若雅就靠在床上歇着。
这些日子,可是累坏了她了。许是又惊又吓的,她总是觉得自己的身子困乏的要命,不如以前那般精神了。
天一黑,她就难受得上下眼皮打架,光想找张床趴在上面睡过去。
其实按理说,她睡得也不少,至少每天歇息够了四个时辰了,怎么还这般疲乏呢?
她也没往其他上头想,靠在床边默默地想了一会儿心事也就闭了眼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睡梦里闻到一股刺鼻的焦糊味还有轻微的噼啪声,古若雅猛然惊醒过来。
熟悉的味道和声响冲击着她的嗅觉和听觉,让她立即就判断出来是怎么回事儿了。
起火了吗?
她忙披了外衣下床,捅开窗户纸儿往外看去。
他们住的客栈是三进的大院子,一进门是一排倒座房,是给客栈的伙计用的,里头一进是吃饭卖饭的地方,再后头才是客房。
这起火的地方却好生奇怪,并不是从前面倒座房传来的,而是直接从后头客房燃起来的。
古若雅扒着窗户眯缝起眼睛来,这放火的人目的是客房的客人,和这客栈的掌柜的和伙计并没有关系的。
这放火的人会不会是太子派来的人?
这么快他们就发觉他们的行踪了吗?
她自认自己的措施做得万无一失,太子这些日子忙于登基封后,不会那么容易就找到她吧?
不过凡事还得小心为上,不管这是不是太子的人,他们这些人也该留心!
风影和刑天早就从隔壁屋里出来了,砰砰地敲着古若雅房间的屋门。
风影因为是假扮的儿子,在外头也只好喊道:“娘,起火了,您起来开开门啊。”
喊声惊醒了睡得正香的晚晴,这丫头跟着自己折腾了大半天,早就累透了,竟然还没有古若雅惊醒。
此时听到响声连忙爬起来,却见朦胧的烛光中,一个人正站在窗户边儿上,吓得她哇地大叫了一声。
古若雅回头瞪了她一眼,那张漫步皱纹的人皮面具让她看上去更加诡异,还没有习惯过来的古若雅顿时又大叫一声“鬼呀。”
披了衣裳就冲到了门边。
古若雅无奈地苦笑,呵斥道:“做什么鬼叫?还不快去给少爷开门呢?”
晚晴这才明白过来,揉揉惺忪的睡眼,不好意思地笑了。
门哗啦打开了,风影和刑天大步进来,向古若雅请过安,才悄悄地问道:“主子,这火是不是针对我们的?我们要不要换一个地方住?”
古若雅摇摇头,镇定地望着外头浓烟滚滚的庭院和人来人往的嘈杂,不动声色地说道:“我们先静观其变吧,不要轻举妄动,免得打草惊蛇!”
风影和刑天对视一眼,就默默地守在了门口。
睡在客房的客人们都被大火给惊醒了,披了衣服都跑了出来,挤在庭院里。
古若雅见庭院里陆陆续续挤了不少客人,于是也吩咐自己的人衣衫不整地趔趔趄趄地下去。
站在庭院里,她侧耳细听,听了半天才听出来原来这大火是一个客人屋里的蜡烛倾倒了烧着了帐子引起来的。
真是虚惊一场,幸亏没有急匆匆地跑出去,不然,万一这里头混杂着太子的人可就被人给注意到了。
等大伙扑灭后,一众人又回到客房里大睡了一觉,至第二日天大亮才起身吃过早饭。
古若雅心里越是着急,却越让赶车的车夫不用着急,只慢慢地磨蹭。不然,让人知道这车里坐着个老太太还那么拼了命地赶路,怕引起别人的疑心就不好了。
这一路行来,古若雅只觉得每日里晨起的时候总有些恶心,虽不至于呕吐出来,可总觉得胃里火烧火燎地不舒服。
坐在马车里行了一段日子,离开京城越来越远了,她才慢慢地放下心来。
太子的人,这时候没有追来,想来没有发现他们的行踪了。
那他们可以抓紧赶路了。
躺在马车里,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地翻腾,可吐又吐不出来。
古若雅难受地半躺在马车内里的短榻上,只觉得身子软得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晚晴忙给她顺了顺气,又从车内固定好的小柜下方托出一个青瓷鸡首壶来,拿过一只海棠填花式的青瓷小盖盅,倒了一杯温茶来给古若雅喝了,方才觉得好了些。
晚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古若雅,那张人皮面具贴在脸上,也看不出她的脸色,她不由担心起来。
小声问道:“主子,您是不是病了啊?”
古若雅也纳闷,就是啊,要不是病了,身子怎么会这般难受得要命?
只是她自己就是神医,也没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里有什么病症啊。
一想到病症,她的右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手腕,细细地诊起脉来。
诊着诊着,她的脸色慢慢地凝重起来,嘴里嘀咕着“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晚晴没有听清,就多问了一句:“主子,你说什么?”
“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有些不大舒服,可能累的,多歇一歇就好了。”古若雅轻描淡写地说道。
其实她心里已经惊涛骇浪了,刚才她诊脉的时候,的的确确地觉得这脉象跳动和平日不大一样,有点儿滑,也就是滑脉,俗称做喜脉。
这么说,她已经怀上了?
再想想自己的小日子虽然每个月都往前提两天,虽然自己总是记不住,可算算日子也该来了。
离上一次行经的时候,差不多都快两个月了。
老天,这真是要命啊。自己身为一个大夫,竟然不知道自己有孕了,传出去岂不笑掉大牙?
这个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啊,古若雅暗叹了一声,用手轻轻地摩挲着自己的小腹。
没想到这里头已经孕育着一个她和上官玉成共有的小生命了,想想那个人,此时还不知道身在何处,是生是死,她眼眶子一酸,差点儿没有掉下泪来。
晚晴见她一会儿嘀嘀咕咕,一会儿又似悲似喜,也不知道自家主子到底怎么了。
不过她是个聪明的姑娘,再加上有一次林氏和陈妈妈闲聊,说是女人的小日子只要不来,就怀孕了。虽然她乃一个黄花大闺女,但是却记在了心里。
自家主子自打上次小日子就没有换洗了,这中间大概隔了有两个月了吧?
莫非,自家主子也怀上了?
她立即兴奋起来,眼神在古若雅脸上上上上下地看了不下十遍,看得古若雅浑身发毛,就推了她一把,打趣道:“你这丫头,这是怎么了?眼睛尽往我身上瞅!”
晚晴忽然贴近了她,悄声问道:“主子,您是不是,有了?”
她那副神秘小心的样子,让古若雅撑不住噗嗤笑了出来,点了她的脑门一下,嗔道:“你这死丫头,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晚晴不顾她的打趣,只坚持问道:“那,您真的是有了?”
她紧盯着古若雅的肚子一眼,似乎感觉到那儿真的高了,忙双手合十,谢天谢地,“菩萨保佑,让娘娘怀上一个小王爷,好给王爷延续香火!”
敢情这丫头心里也以为上官玉成已经死了?
古若雅不由有些心酸,上官玉成到底还活着没有?
冥冥之中,她总觉得自己还会有和他重逢的那一天。
他在疆场上历经五载,怎么着也比四皇子五皇子那两个草包强多了,她相信,他不会那么莽撞地,他一定会等她去找到他的!
晚晴知道古若雅有孕之后,就暗地里加倍照料她,只要一到了客栈打尖儿,她就先为古若雅要上几样养胃的汤水,每日里都把她伺候地舒舒服服的。
古若雅对自己能有这么一个贴心的丫头感到很欣慰,胃口慢慢地好了起来,人也白胖了许多。
连着走了一个月的路,总算是到了离月环国还有一百多里的地方。
这里的风景和大秦截然不同,已是隆冬的气候,依然花红柳绿,蝶舞蜂忙,好一派大好的春光啊!
本来从大秦京城出发的时候,众人都穿着厚实的棉袄,到这儿也都换上了单衫了。
越是临近边关,古若雅越是心里七上八下,真的有些近乡情怯了。
万一,上官玉成真的没了,她大老远的奔来,还有盼头吗?
此后的日子该如何过下去呢?
她心不在焉地靠在车厢壁上,默默地往最坏里打算。
若是他真的不在了,她也不回京城了,就在这附近找个小村子住下来,靠着自己的医术养大孩子,对外,只说孩子是普通人家没了爹的孩子,绝不会透露出他的真实身份来。
从来都不信神信鬼的她,竟然也在心里拜起佛来,“佛祖保佑,让我见到他……”
晚晴听她嘀嘀咕咕的,可是只见嘴巴动却听不清说得是什么。
自家主子近来是越来越怪了,常常一个人自言自语,有什么心事都不和她说。
这一日,古若雅一行人终于遥遥地看到了边关驻扎的一座挨一座的兵营,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提了起来。
希望太子的人还没有到来才好,希望这兵营里的人不知道老皇帝已死才好!
不然,还不知道要弄出什么事儿来?
古若雅一行人紧赶慢赶,在天黑前赶到了兵营处。
下了车,透了一口气,她就着风影前去打探。
这军中,自然有风影认识的人,他自然不费功夫地就出来带着马车进去了。
终于到地方了,古若雅一直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松了下来,身子发软,再也坐不住,只好倒在了帐篷里的软椅上。
这是上官玉成住的帅帐,风影一直把她领到了这里。
可是自己来了半天了,也没听人说起上官玉成去了哪儿、何时能回来?
她暗暗着急起来,让晚晴把风影叫到了跟前,问道:“你跟我说实话,王爷到底去了哪儿?”
已经来到了营帐,她也没必要再把一张脸弄得面目全非了,早就让晚晴给她打来水,把脸上的人皮面具给拿下来了。
风影支吾了半天,才无奈地回道:“娘娘,王爷为了救出四皇子和五皇子两个,只身带了几个亲随护卫和几十辆大车的粮草、金银珠宝,去把四皇子和五皇子换回来的,至今……”
他还没说完,古若雅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这个傻子,怎么那么傻呢?
四皇子和五皇子回京之后提都没提他,还对她无礼调戏。
他这么做值得吗?
这两个渣子弟弟,要是他真的死在了外头,人家哪里会记得他的好啊?
风影对着晚晴使了个眼色,默默地退下去了。
古若雅正在伤心处,晚晴也不好深劝。只在一边递帕子端水。
哭了半天,古若雅脑子里忽然灵光乍现,本来歪着的身子忽然坐直了。
上官玉成早就知道太子和四皇子、五皇子是什么样子的人,怎么会傻得如此地步,只身犯险?
难道他心里就没有自己吗?
何况他还带着那么多的粮草?
等等,这粮草里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要是主帅真的死了的话,那这五万大军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依然秩序井然地守在这儿?
何况月环国也没有动静,他们不就是想要上官玉成的命的吗?
要是他真的被他们给杀了或者囚禁了,月环国该大军出动,灭了大秦的这五万大军才是啊?
四皇子五皇子回京也有一个多月了,加上返回的时间,上官玉成进了月环国的皇宫也有两个多月的时辰了,这两个对月,月环国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岂不是很奇怪?
古若雅沉思起来,坐在那儿久久不语。
住在帅帐附近一个小帐篷里的明珠,听说王妃赶来了,非要闹着出去给王妃请安去,无奈守护的兵士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倒是让她无计可施了。
她索性坐在地上撒起泼来:“瞎了眼的狗奴才,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好歹也是王爷的平妃,王妃来了,我怎么不能出去见见呢?”
那兵士乃是上官玉成的心腹,上官玉成临去月环国皇宫的时候,就交代他千万要看好了明珠,他自然不敢怠慢。
任凭明珠又哭又闹的就是不为所动。
吵闹声还是传到了帅帐后头古若雅住的地方,她正在想这事儿想得出神呢,忽然就听到仿佛是女人的声音又哭又喊的,眉头不由微蹙。
这军营里怎么还有女人的声音啊?
不过她旋即又想起来,上官玉成临走时曾经带着明珠的,心里一时况味杂陈,没有了想的心思了。
她站起身来,扶着晚晴的手道:“坐了半天了,出去走走吧。”
于是主仆二人出了帅帐,慢慢地走到哭闹的帐篷里。
明珠正一边大哭大喊着要见王妃,没成想过了一会儿,王妃就来到了她的帐篷里了。
正哭得满脸都是鼻涕眼泪的她,听到守门的兵士恭敬地对着一个女人行礼,她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她有些尴尬地用袖子飞快地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抬起一张楚楚可怜的小脸,仰望着古若雅道:“王妃,您帮帮我吧,您看我现在可成个什么样子啊?”
古若雅眼眸如古井一般波澜不惊,半晌才道:“你在这儿哭闹什么?有什么话不会好好说吗?”
明珠这还是第二次和古若雅打交道,头一次在大秦皇宫里被这女子尖酸的话给刺得受不了,时隔两个多月,第二次见她,却是一派风平气和,细声细气的。
她一双明媚的大眼不由骨碌碌转了一圈,这个女子似乎也很好说话呀。
于是她装出更加可怜的样子,眼圈儿又红了,那两汪窝在眼眶里的泪眼看着就要落下来。
这个时候的女人最动人,只可惜古若雅不是男人,明珠再娇媚的手段用错了地方,也是白搭。
明珠矫揉造作了一会儿,才欲哭无泪地道:“娘娘,我不过是想着您来了,想过去给您请个安,谁知道这狗奴才就死活不同意。您也看见了,这军中也就咱们几个女子,您说我成日被这几个虎背熊腰的大男人给拦在这儿,算是怎么一回事儿呀?”
她说着说着,那眼泪当真就滚落下来,好像委屈地不得了的样子。
古若雅冷静地望着她,似乎她的唱念做打在她眼里都是那么地可笑一样。
这个女人,曾经想暗害上官玉成,这个时候又做出这么一副姿态来,真不知道打得到底是什么算盘!
古若雅思量再三,才慢腾腾地说道:“你也别急,横竖我来了,咱们姐妹就有作伴的日子了。不过眼下王爷不在军营,你的事儿我做不了主!”
“不在军营?”明珠似乎是头一次听说一样,两眼顿时发出兴奋的光芒,殷切地问着古若雅:“眼下两国交战,王爷怎么会不在军营呢?万一,月环国要是攻进来怎么办?”
古若雅只不过是想试探明珠一下,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当即就摇头道:“王爷为了救四皇子和五皇子,只身把他们两个给换了回来。他,却被留下了,还不知是生是死呢。”
说着,她就用手掩面低声啜泣起来。
不过她还没忘了从手指缝儿里暗自观察明珠的脸色。
只见她的眸中先是闪过了一丝狠厉,接着又是一丝庆幸,最后才想起来她自己的身份,也跟着哭起来。
------题外话------
今天一更奉上,祝各位亲爱的们端午节快乐!这一周的更新很不规律,希望三天假日能调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