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羽曦端坐在木凳上，目带钦羡地看着对面那个斜卧在软榻上眼中精光流转的黑衣男人。
自小，乔明翰就教他要行如风坐如钟立如松，对人不可倾心相待。要尽力拉拢南楚的名门望族，还要让京城名媛想嫁给他，只有这样，才能重回西绮，夺回属于他们的江山。
他还以为去年遇见澹台亦筱纯属偶然，订亲当日，乔明翰才告诉他，他探听到了澹台亦筱回京，澹台亦初亲自去接，她身边的人，极有可能是百花楼的人。他听从吩咐接近她，让她嫁给自己，不单单是因为父亲的命令，还因为他想娶她。但是他们都算漏了，楚子翟会在那个时候出现。他发现，无论他做什么，都会有事情掣肘，而后楚子翟就会出现。当他想深交澹台亦初的时候，左文连城就莫名其妙地被烧了，他还记得被烧的前几天，他遣人送信给刘善和张庆峰，那天只有右文连城安然无事，这会是巧合？
后来暗影告诉他仙客来的众人就是百花楼的护法，但是王湾殒命前后，都没有白衣人出现，白桦就像是无处不在的空气一般，随时可以命令七人。
龙丘雅找来告诉他澹台亦筱寒毒发作，穿封若冰也束手无策，又只与楚语蕊有过不愉快，望他帮忙。他去仙客来看见床上的两人，却还是忍不住告诉她西绮有变，他必须要走。
不过就算要走，还剩了个楚语蕊，对吗？
他可不信他遇见的这一连串事情都和他楚子翟没关系！
乔明翰这次攀上了高枝，心里暗暗高兴，心道复仇大计马上就要实现，有北齐做后盾，若是再有澹台亦初帮忙，苦寒之地的西绮还拿不下？当即便换上一副为难的神色，面带无奈，“可……犬子与澹台小姐的婚约人尽皆知，此番解除，怕是于澹台小姐以及右相的官威名声不利，怕是难以服众。”
澹台亦筱此刻真的很鄙视乔明翰，难以服众个屁！不就是想让老娘给你儿子的妾么！虽然她没那个想法，但是龙丘雅说过，经过俪妃晓妃的争斗之后，齐季暖绝对不会再允许与她人共侍一夫的。当年俪妃堪堪赢了一把，谁知道她自己会不会死在后院里？
“左相大人的意思，莫非是从南楚贵女名媛中挑选几名，伺候暖公主？”澹台亦初怎会不知道他的意思，当然也明白他妹妹的意思，所以他格外咬重了“几个”。齐季暖，爷就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命重要，还是乔羽曦重要？
齐季暖当然知道话中深意，一个她都不想要，何况是几个？“相爷应该知道‘温柔乡英雄冢’这个道理，齐季身边都是得力的，不劳费相爷操心了。”她只说相爷，没说是谁。
“既是如此，羽曦，你可有何意见？”楚高邈心中仍有问题，乔羽曦之前那么袒护澹台亦筱，如今却一言不发。看那模样也不是想攀高枝的，那他这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被点名的乔羽曦感受到身边针刺般的目光，微微扯唇，他果然是不放过他。似是思索了片刻后，缓道：“羽曦在之前的除夕宴上发现素雪公主兰心慧质，望陛下准。”
准什么，他还是没说。
素雪公主？那已经二十的老姑娘楚语蕊？在场众人大部分的眼珠子几乎都从眼眶里面“夺眶而出”，心里暗暗思量还好没让自家女儿嫁给乔羽曦，一般人都喜欢小鲜肉，他喜欢老姑娘，这家伙，口味不是一般的重啊……
“不可，素雪公主与羽曦年龄不配。”齐季暖第一个站出来反驳。楚语蕊是南楚公主，乔羽曦又是南楚人，天知道他日（分开读）他会不会为了南楚而撕破脸皮。
“公主应该听过，娥皇女英的故事，如此，也未尝不可。”楚子翟蓦然出声，乔羽曦既然作死，他不介意帮个忙。
楚高邈心知，齐季暖最怕争宠死在后院，而楚语蕊却是个只会嘴上功夫，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皇家公主，和有齐季灏撑腰的齐季暖半点比不得，所以齐季暖根本不用担心，而且还能把楚语蕊推销出去，何乐而不为？
“语蕊自小不擅与周遭人打交道，临到现在，也没几个至交朋友。”楚高邈满怀着把楚语蕊门前三包推销服务的心思，笑得极为和蔼，“还望暖公主日后多多提携。”
这话就是把楚语蕊给推到北齐去了，偏生齐季灏不在，齐季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想到接纳了她就能带走乔羽曦，还是极不情愿硬着头皮道：“哪里的话，就是不知素雪公主可愿随齐季走？”
楚语蕊一听自己能嫁出去，而且对方还是乔羽曦，哪里有不同意的话？当即便下定决心，道：“公主倒是过于客气了，语蕊自小没什么朋友，若是随了公主去，公主才是语蕊的依靠。”她知道，自己此时必须示弱，否则齐季暖绝对不会带她走，到时候她再背上一个退婚的名声，那就更嫁不出去了。
楚高邈也很豪爽，当即便解除澹台亦筱与乔羽曦的婚约，另着乔羽曦携素雪公主楚语蕊随齐季灏齐季暖兄妹归北齐，三月初三出发。
……
澹台亦筱坐在柳木桌前的上首，静静地思考乔羽曦说过的话。
他说他要走了，她还以为他要跟着乔明翰回西绮，原来是随齐季暖回北齐。当初他没有说明，按着他的头脑智慧，被人坑的几率不大，这点想来没什么问题。但是，难道他提前知道齐季暖会看上他并且会把楚语蕊带走？如果乔羽曦连这个都能预知到……这货不会是神棍吧？
“看来馆主还是没有把在下放在眼里，在这坐了这么久，连杯茶也不给上？”姬慕枫手里把玩着瓷杯，似乎极为悠闲。
澹台亦筱也没心情招待他，当即收了心思，拉下脸来问道：“盟主怎么如此空闲来这？想喝茶自己倒，我这的人还从来没给别人倒过茶。”
“你就如此不欢迎我？”姬慕枫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他的心思，“我可是给过你大笔银子的，你还没替我办事，白花花的银两，馆主也好意思如此白收了？”
澹台亦筱猛地一拍脑门，仿佛这事她才刚刚想起来一般，“你是说齐季暖的事？不是我不帮你，齐季灏出了更高的价钱买我们保齐季暖平安，我们是嗜钱如命的杀手，又不是信守诺言的武林盟中人，又哪里会和银子过不去？所以，我们没办法帮你做事，至于你的银子……我用来给齐季灏打折扣返利了。”
是吗？齐季灏为了这个花痴妹妹，能花那么大价钱？为的恐怕不是齐季暖，而是乔羽曦！
“如此看来，那就是这笔银子与我无缘。但是你不觉得，咱们俩很投缘吗？”姬慕枫将自己的心思在脑中好好地绕了几圈，这才说了句似乎无关痛痒的话。有缘，那澹台亦筱和百花楼就逃不了进武林盟的命运；无缘，那就退钱！
“我倒是第一次听说，盟主也相信缘分一说。”澹台亦筱笑得格外灿烂，缘分你妹！“银子与我有缘，但是，盟主大人，你和我却绝对不投缘。”
不投缘个屁！老子钱一次一次被你坑，还不投缘？还银子跟你有缘，谁跟它有仇啊？
姬慕枫忍着自己想吐老血的冲动，继续笑脸相迎，“为何？馆主一次次与我纠缠，怎么就不投缘了？”
“盟主若不信，大可回去照照镜子。盟主分明是刀劈斧削般的俊脸，飘扬俊逸的墨发，我虽不是什么绝代美人，但也算是个瓜子脸，不管正瓜子还是倒瓜子，仔细看看也算是。盟主仔细打量打量，咱们俩，谁的头是圆形的？倒是银子，两边中间都是圆的，盟主莫不是看不见？”
他又不瞎，当然看得见！
“还有，盟主照完镜子之后把镜子拿下来之后一定会发现，除了你这俊脸之外，人人都与我投缘。”澹台亦筱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浅浅地啜着。反正气的不是她，她怕什么？
“那，我就先回去照照镜子！”姬慕枫气绝，这回来银子没要上，还让这丫头给气了一顿。窝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