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别院厢房,灯火如炬,烛光摇曳中,小小厢房被映衬得晃如白昼。
风翌轩难得的留在了别院陪蓝欣一起用晚膳,只不知,这难得的共进晚餐,实则到底是监视还是陪同。
蓝欣大快朵颐,完全不顾吃相,彷佛面前有意无意投过来的目光根本不存在一般,可谓是风卷残云。若不是风翌轩明知她在别院并未曾受到亏待,他简直要以为是自己的下人怠慢了人质了。
许是并未有什么食欲,也许是单纯在蓝欣的衬托下显得胃口不好,风翌轩只吃了几口,就将手中餐碟放下,只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女人继续狼吞虎咽。
良久,蓝欣似是终于吃饱了,放下碗筷转而和一杯清茶较上了劲。
风翌轩似乎终于被激起了些许好奇心,淡然一笑,“玉翎的胃口似乎格外的好,只不知,是本宫别院的吃食格外入眼,还是玉翎平日里便是这般豪放。”
蓝欣丝毫不介意他的揶揄,随口一笑,“皇兄的好奇心也是格外的重,从方才起就一直盯着我看,连饭都顾不上吃了,只不知,是我这吃相格外引人入胜,还是皇兄平日里便这般爱看热闹。”
风翌轩不知可否,呷了一口茶,“玉翎伶牙俐齿,本宫自愧不如。”
蓝欣因为日间的事情现在心里还窝着一肚子火气,此刻也懒得和风翌轩周旋,她直接放下手中的茶盏,抬眼看向风翌轩,“明日尘尘和阿澈要面圣,皇兄没有其他事情要筹谋吗,何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风翌轩淡淡一笑,却是答非所问,“你似乎完全不担心三弟?”
“担心啊,”蓝欣很自然地撇嘴,那表情看起来像是一个并不很苦的苦笑,“可是担心也无用,尘尘决定的事情,我只能支持他。”
“玉翎倒是通透,”风翌轩难得的露出一抹欣赏的神情,“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改变了主意,却是少见的女中豪杰。”
蓝欣心中冷笑,还不是为你所逼,这样得来的通透,她到宁愿不做这个女中豪杰,但是你肯吗?
她心中腹诽,所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司月国的这几个皇子当真是将这句话演绎到了极致。风翌尘杀伐决断、风翌澈肆意洒脱,而风翌轩,着实可以用八面玲珑来形容。
人前,他从不吝惜自己那温柔笑意,一口一个弟弟弟妹,对所有皇子一视同仁,甜腻到令人沉醉的亲切感无差别放送;人后,那春风化雨般的温柔笑意里总是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锐利,仅仅是笑着叫一句“玉翎”都让人听着就忍不住觉得毛骨悚然。
想到这里,蓝欣陡然觉得似乎哪里不对。想了想,她抬头,“皇兄为何私下总是叫我玉翎?”
风翌轩一愣,随即意味深长地一笑,“玉翎莫不是不喜欢这个称呼,那或者,本宫应该唤一句,花月容?”
此言一出,蓝欣大惊,下意识地打翻了手里的茶盏,却也顾不上扶起,只愣愣地盯着他看,若有所思。
风翌轩神色淡然,“玉翎不必如此看本宫,有些事情,只要想查,还是容易的很。”
“那是自然,我只是好奇,皇兄知道多少罢了。”一句话的功夫,蓝欣已然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本就是惊讶胜过惶恐,这心情倒也不难调整,“皇兄手里握着这么大的秘密,竟然不用上一用,着实不符合皇兄的性格。”
“玉翎怎知本宫没用呢?”
“这不是很明显吗?我并不觉得尘尘有过什么身不由己的行……为……”
话音未落,蓝欣恍然觉得有什么从头脑中一晃而过,快到令她抓也抓不住,生生顿住了自己的话语。
风翌尘虽然没有过什么诡异的行为,但是,风翌澈有。
她至今还记得当初风翌澈一纸求婚的奏书在朝堂上引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
她抬眸看向仍泰然自若的风翌轩,不敢置信地问道:“你利用我威胁阿澈?”
风翌轩未语。
但答案已然昭然若揭。
蓝欣怒不可遏,除了拍案而起似乎再没有什么动作能够发泄她此刻的愤怒,“皇兄谋的一手好棋啊,先是将心月凉送进澈王府,后又将紫芸放在尘尘身边,皇兄倒是挺喜欢利用女人。”
面对蓝欣的怒火,风翌轩恍若不觉,“玉翎误会了,心月凉嫁入澈王府并非本宫意有所图,只是顺带送南疆个人情罢了。”
“人情,”蓝欣冷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一字一顿,“皇兄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可考虑过阿澈的感受?”
风翌轩不知可否,“他只钟情于你,可你已属意三弟,何不让他断了念想呢?”
“那皇兄可成功让阿澈断了念想了?”
风翌轩无谓地耸耸肩,“看来是本宫思虑不周了。”
“……”
蓝欣语塞,她实在是怒极,却又无可奈何,她们司月的这位太子殿下,段位远在她之上,斗不过斗不过。
她恹恹地坐回位置上,冷静了半响,犹自不甘心,根本不抱希望地顺口劝道:“皇兄难道就看不出,尘尘和阿澈根本未曾有过半分夺嫡之意吗?皇兄何必苦苦筹谋,只要皇兄开口,江山、皇位,他们绝对愿意拱手相让。”
“笑话!”风翌轩将手中茶盏重重地摔在桌上,巨大的声响惊的蓝欣陡然抬眼,惊讶地发现他们向来宠辱不惊的太子殿下竟破天荒地眼中盈满了怒气,“皇位本就该是本宫的,本宫何须他们相让,凭什么他们想要的就拿走,不想要的就说让就让,凭什么本宫之物还要靠他们相让才可以得到!”
蓝欣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怒气值惊到了,呆呆地看着他半天没有回响。
风翌轩一声冷笑,“怎么?无话可说了?”
“啊,”蓝欣下意识地点头,反应过来之后又无奈地摇摇头,“托皇兄的福,让我见识了一次什么叫三观不合,沟通无能。”
“三观不合?”
“……”
蓝欣又一次语塞,她过去十几年的“对战史”上没有遇到过这种极端的案例,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从何处切入,她有点后悔当初在娱乐圈摸爬滚打时没有顺便学个心理学。
对面的风翌轩自觉失态,却也无意遮掩,道:“九弟仗着淑妃得宠,自小便骄纵恣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无论他们母子想要什么,父皇从未说过一个不字,就连三弟不也是看不过眼,一直在为自己筹谋吗?凭什么三弟可以一争高下,本宫便不可以?”
蓝欣微怔,“皇兄何以认为尘尘在一争高下?”
风翌轩一声冷笑,“难道不是吗?”
“……”
理智告诉蓝欣这场谈话基本上没有继续的必要了,但是情感又让蓝欣觉得不吐不快。
几番欲言又止之后,蓝欣还是放弃了挣扎,辩解道:“阿澈为人张扬洒脱,素来我行我素惯了,他喜欢的,从来不屑藏着掖着欲拒还迎,他不喜欢的,也从来不屑多看一眼虚与委蛇,皇兄何不回忆一下,这么多年来,阿澈除了要些稀奇珍宝、占些口头便宜,他可曾要过一兵一足,谋过半分权力地位?”
风翌轩唇角微弯,那看上去平静的表情没有半分动摇。
蓝欣叹了口气,继续道:“尘尘幼年丧母,因为梅妃的事情不被父皇喜欢,凄清孤苦,受过不少白眼吃过不少苦,后来纵然尘尘镇守边境运筹帷幄,可是每一次领功回来,他除了试图博得父皇的欢心,他可曾真正威胁到任何一位皇子的利益?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为求自保,再不济,也不过就是想要为梅妃平反而已。”
风翌轩轻呷了一口茶,整个人又恢复了从前那种温润如玉的状态,“玉翎说的不错,如此说来,尘王拥兵,实乃是礼法自然,于国本毫无动摇,澈王恃宠,也全然是父慈子孝,不会引起有心人的揣度。”
蓝欣苦笑,“也对,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皇兄耳濡目染二十几年,想必想法早已根深蒂固,又岂是我三言两语可以改变。”
她起身,似乎终于不想再在这无谓的争辩上浪费唇舌,对风翌轩轻轻福了一礼,“只盼皇兄日后登上高位,能做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能放我等一条生路,不要赶尽杀绝便好。玉翎言尽于此,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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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微凉,雕花的窗棂映衬着浅淡月色,一抹纤弱身影斜倚着窗棂出神,久久未曾挪动。
月色西移,暗影流转。
终于,当月色渐渐淡去,天边泛起一丝柔和,窗前人影才拢了拢衣袖,动了动早已麻木的手臂。
晨曦的微露沾身,打湿了袖口,蓝欣伸手搓了搓濡湿的衣襟,顿时泛起一阵凉意。
骤然,门口传来极其轻微的声响,若不是她一直暗暗留意别院里的动静,可能根本无法注意到。
她猛然回身,却在看清身后的两人后微微睁大了双眼。
就算是最离奇的场景也不会比眼前的一幕更出人意料,心月凉竟然会和沈玉皓组队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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