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终人散去,容瑄也从外面回府,这是何绮波宴请女眷,可没他什么事。
“怎么样?”容瑄长眉微挑,含笑问道。
何绮波给他倒了一杯茶,蹙眉道,“我让连嬷嬷进来。”实在觉得难以启齿。
从她的反应,容瑄已经明白过来。
前来西陵的路上,他们从江中捞起一个少年,这少年是被追杀落入水中。伤口深可见骨,容瑄也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便让人把他从鬼门关捞了回来。不想是个大惊喜!
原来他是顾立诚的小厮砚台,雁山大乱那日,砚台心生胆怯丢下主子跑了,侥幸逃出升天,他知道顾立诚残废,以顾夫人的性子定然不会饶了他,遂跑了。
但是他身上带着沈佳年和顾立诚私通的证据,砚台也不敢冒然扔掉保命符。不想保命符同时也是催命符,追捕他的人如影随形,终于被追上,东西被抢走,对方连他的命都不想放过,他只能跳入江中寻找一线生机。
郁英琭是容瑄表外甥女,成林是他故交,容瑄岂会坐视不管。只是那到底只是一家之言,容瑄也不会全然尽信。遂让连嬷嬷找机会验一验沈佳年是否完璧。
白天,何绮波弄湿沈佳年的衣裙便是为连嬷嬷制造近身的机会。
容瑄让连嬷嬷退下之后,一张脸沉的能滴下水来,不齿道,“奸夫淫妇。”
何绮波轻叹了一声,不无可惜,如此美人,误入歧途,轻声问道,“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容瑄冷笑一声,“和奸是什么刑罚。不过我会让他们体面点死。”闹大了,郁英琭和成林都丢人,尤其是成林,男人被带绿帽子,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何绮波心头颤了颤,生杀予夺,就在他们一念之间,这么些年,她依旧无法习惯。
容瑄站起来,说道,“我去见见成林。”要收拾人家未婚妻,总得打个招呼,省得麻烦。
何绮波叮嘱,“你说话悠着点。”她真怕容瑄这一张嘴让成林下不来台。
容瑄却是不认为自己毒舌的,不满的嘟囔了一句,“你放心,我一定会温声细语的,成林这倒霉催的,我会做这种伤口上撒盐的事情吗。”
何绮波眼角不由自主的抽动了两下。
作为一个男人,容瑄设身处地一想,对成林越加同情,遂找到成林之后,和成林一起回到府上,在外面就怕隔墙有耳,坏了事。
成林这一路都走的胆战心惊,实在是容瑄眼神太过诡异,态度太过温和。
“世子爷,您想干嘛?”成林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只管说吧!”
容瑄叹了口气,看一眼成林,又叹一口气,然后毫不打顿的将事情说了。
半响,成林还愣在那儿。
容瑄知他心里不好受,遂要开口安慰。
“那小厮可有证据?”
容瑄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不信我!”
成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世子爷,我相信你,你相信那名小厮之言,但是我不相信那个小厮。无凭无据,就凭一个逃奴之言怀疑自己未婚妻,这事我做不来,我只会怀疑其中另有隐情。”成林还有心说,若是有人说何绮波坏话,难道容瑄能信。
容瑄眯着眼看他,“那连嬷嬷证实沈佳年失贞,你也觉得是她在骗你。”
成林额头上冒出冷汗,觑着眼打量容瑄,容瑄挑眉看着他,如玉的脸庞上阴霾更重。
成林沉默良久,喝了一肚子的茶壮胆,才涨红着脸解释,“二月里,我在沈家喝多了,一时孟浪,唐突,唐突了佳年。”说完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虽然两人已经订了婚,但是到底没成亲,这种事若非必要,谁愿意说出去。
容瑄突然笑了笑,转了转手中的折扇,“厉害啊,想不到你老成深藏不漏。”
成林脸红的能滴出血来,求饶的看着容瑄,希望他嘴下留人。
可惜愿望注定成空。
“你小子不会是被色迷了眼,故意装醉耍流氓吧。”容瑄痛心疾首,指着成林沉痛道,“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
成林手足无措的解释,结结巴巴摇手否认道,“不是这样,那天我真的醉了,也不知怎么的,怎么的……”渐渐消了音,实在说不下去了。
容瑄心里咯噔一声,心生疑虑。醉了还能办事,能办事的肯定没醉透。而成林这类人警觉性和自律性强的根本不像人,只要还有神智,绝不会乱来。
这小子,不会是中了圈套吧!
“既然你不信,那我也无法。只是我还是会继续查下去,查到我自己释疑为止。”容瑄拿扇尖敲了敲成林的肩膀,“你可别把消息漏出去,否则别怪我不近人情。”
成林心头一凛,郑重一点头,掷地有声道,“世子爷放心,就是有人拿刀架在脖子上老成也不会说。”
容瑄嗤笑了一声,“要是美人把你灌醉了呢。”
成林忍不住为他话中深意眼皮一跳,沉默不语。
容瑄懒洋洋的站起来,摇着折扇往外走,“行了,我走了,你好自为之。”痴心人啊!可笑沈佳年有眼无珠,把鱼目当明珠。
容瑄离开成府之后没有回家而是又去找穆韩,看着大好男儿被她耍的团团转,沈佳年成功让他上了火。
不过满腔斗志的容瑄却扑了个空,穆韩还没回来。容瑄望着西沉的太阳,将马鞭扔给士兵,“你们将军每天什么时辰回来?”
“不知道!”响亮而又坚定。
容瑄彻底没了脾气,吐槽,什么人养什么兵,不过迎面而来这个肯定是例外。
大腹便便,笑得如同弥勒佛的唐管家小跑而来,身手居然十分矫健,“世子爷,您来了。”一双绿豆眼消失在横肉里。
容瑄抽了抽嘴角,嫌弃的转开眼,“我饿了,还有把客房收拾下,今儿我可能歇在这了。”语气熟稔,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唐管家是他和阮青萝偶然救下的,看他长袖善舞,那时候刚好穆韩崭露头角,不方便继续住在阮家,遂送到穆韩那里替他打理庶务,这一打理便是十四年。
唐管家立马吩咐人准备,一堆菜名报下去,全是容瑄喜欢的,可见是十分上心的。
“世子爷要是想找将军,最好提前打个招呼,咱们将军经常外出,几天不回来都是常有的事。”
容瑄顿时变了脸,“几天!?”
唐管家乐呵呵道,“将军今天会回来,许先生有事要和将军商谈。”许先生是穆韩的谋士。
容瑄松了一口气。
枯等无聊,容瑄让唐管家陪着他小酌,唐管家也不推拒,一直等到穆韩回来才离开。
穆韩神色平静的听着容瑄吐苦水,“这事不简单,后来我查了,砚台身上有一道伤口,是苗刀所伤,角度十分刁钻,我曾经在一个被雀龙会杀害的属□上见过。想要他命的人无外乎顾沈两家,雀龙会掺和进去,这事情可有趣了。”
成林的婚事也没几天了,若沈家有问题,他娶了沈家的女儿,这前程可就完了。就是稍微联系紧一些,他这仕途也要多磋磨。我好心帮他,他还不领情。”
“成林死心眼。”穆韩为下属辩解了一声。
容瑄斜睨穆韩,嘀咕,“当兵的都是死心眼。这事到底怎么弄啊,我本来打算顺藤摸瓜,看能不能揪出大鱼。还想让成林戴罪立功,可这混蛋愿意合作吗!还好我没来得及把雀龙会的事情告诉他,我瞧他那被迷了心窍的模样,指不定露出点什么!”沈佳年和顾立诚在他眼里都是小菜一碟,不值一提,真正让他上心的是其背后的雀龙会。
“不必让成林掺和进来。”穆韩捻着白玉酒杯,成林对沈佳年太上心,倒戈相向不可能,但是不经意间路出破绽却有可能。
容瑄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什么,情这一字自古伤人。
“雀龙会追杀砚台是为了掩盖顾身两家的丑事。”穆韩淡淡的说道,“四天前雀龙会为泄愤刺杀秦奕桓,但是事实上一部分得到的命令是杀秦慕歌。”他抓到的人口供分为两种,一些人的确为秦奕桓而来。但是另一群人的真实目的却是秦慕歌,原因却都不知道,只是上头的命令。
一个深闺小姑娘和反贼有什么深仇大怨?
容瑄灵光一闪,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酒水都洒了出来,“那小厮说,当天有一个姑娘看见了私会的两人,两人还命他们去查红衣服的姑娘,不过马上就乱了起来,他也不知道查到谁没有。这姑娘十有是秦姑娘。”
容瑄看穆韩,“我听说,她是被人从山上推下来,差点就保不住,不过还是失忆了。”
穆韩点头,“记忆在慢慢恢复,秦家一直在查凶手。”
容瑄笑了笑,“所以有人狗急跳墙了。”说到这里,两人也差不多把事情理顺了。“雀龙会竟然掺和到这种儿女情事中,顾沈两家有人能量不小啊。”
“我会派人监视两家。”穆韩道,这次或许能有意外之喜。
容瑄凑近了穆韩,故意怪强怪调道,“秦姑娘被雀龙会盯上了,你有没有派人暗中保护她啊!”
“已经派人过去。”知道雀龙会有人想要她的命,穆韩便派了人保护。
容瑄瞧他神色坦荡,觉得没趣的很,语重心长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自己的事情也上心点,要是喜欢你说一声,什么都不用你操心,我来办……”
“我去安排监视的人。”说着,穆韩起身、离开,一气呵成。
容瑄呆了呆,骂道,“我就是闲吃萝卜淡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