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监国,加之朝政改革,朝局再度动荡起来,短短两月便有二十几名官员因交接工作时案牍不清,手续不明而被查办。
虽然没死人,但罢官流放及判刑的却不少,兼之内阁放权六部,官员们都在适应新职权,朝局可谓纷纷扰扰,变幻莫测,甚至有大臣向皇帝弹劾太子趁机揽权。
而皇帝对此并不回应,一心呆在养居殿里养病,听闻徐院正等御医已经被勒令不准出宫,可见皇帝病情严重。
就在大家陷入新朝换旧朝的兴奋和恐慌中时,国舅王家把大房嫡出的次子王桡送到了军营中历练。
许多人都未留意到这条信息,实在是最近京城的大事一出接一出,哪一出都比这个吸引人的目光。但有心人却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忍不住心一跳,再往细里查才发现王家在把王桡送去军营前正好进宫给太后请安,不巧在慈宁宫里碰到了前去请安的陛下。
而皇帝过问了一下王家后代的情况,第二天王桡就送去军营了。
自先帝驾崩,兰贵妃殉葬之后,皇宫在太后和皇后的掌控中不说滴水不透,至少不会把消息传得满大街都是。
以往能够传出来的消息都是上位者们想让他们知道的消息,而这个消息只要有心他们就能打听得到。
糊涂的人自然糊涂,不解其意,但身在其中的人和聪明人却明白皇帝这是在警告。
警告像王桡一样想要别有用心的接近二皇子和三皇子的人,如果再犯,陛下的手段未必会像对王家那样温和,毕竟王家是皇帝的外家,他会看在太后的面子上网开一面,对别人却未必会如此。
王桡刚刚出京,刚刚想要伸手的人全都缩了回去,除了皇宫,顾景云是第二批收到消息的人,他浅笑着把写了消息的纸张丢进火堆里,对前来送信的小黄门笑道:“已经入冬,太子殿下只怕更忙了,暂时将他的课程推到年后吧,我这里给他布置一些课业,让他开春前做好交给我就行。”
内侍躬身应下,“是。”
顾景云将一个盒子交给他,又道:“若是在太子殿下那里碰到二皇子和三皇子便替我转告他们,就说天冷了,不必他们跑出宫了,下旬开始我会进宫为他们授课。”
内侍更恭敬的应下。
冒头的针尖已被拔去,他们自然没必要出来了。
可怜的二皇子和三皇子殿下并不知道,听到消息时还哀嚎一声,“顾先生,我们不怕冷啊,我们想出宫读书啊~~”
太子闻言同情的看着两个弟弟,明智的没告诉俩人他们可能被先生利用了。
他干巴巴的替顾景云说了一句话,“顾先生也是担心你们出去受寒嘛。”
“我们身体好得很,一点儿也不怕冷,”二皇子可怜巴巴的看着太子道:“太子哥哥您跟顾先生说说情,还让我们去清溪书院听他上课吧。”
三皇子:“是啊太子哥哥,我发现在清溪书院上课的效率比较高。”
太子看着他们更加同情,“据我所知,顾先生好像已经向父皇递折子了,母后这段时间对你们频繁出宫有不少意见,加上父皇一个人在养居殿养病有些烦闷,你们觉得父皇和母后会不会很高兴顾先生所请?”
二皇子捂着胸口倒地,“顾先生太过分了,为什么一边给我们传话一边给父皇上折?而且还是让内侍顺便传话,父皇不是不管朝政了吗,为什么还能看到顾先生的折子?”
太子轻咳一声道:“因为这不是朝政,是家事呀。”
二皇子和三皇子泪流满面,听说京城冬天时特别热闹,因为大家都没事干所以都跑街上来玩,而且要准备年货了,他们还想看看京城冬天外面是什么样子呢。
二皇子和三皇子望着巍峨的宫强,心中悲伤不已,明明身在京城的最中心,他们却没见过外面百姓过冬的盛况。
二皇子掰着手指头数,“太子哥哥,我还有多久才能出宫开府啊?”
太子摸了摸弟弟的脑袋,眼中流露出笑意道:“快了,你虚岁十三了,再过三年就能定亲,再两年就能成亲,成亲后就可以出宫开府了,到时候让父皇给你封个亲王当,想什么时候出去玩就什么时候出去玩。”
二皇子觉得更悲伤了,还需要五年!
三皇子直接就“哇哇”的哭出声来,太子和二皇子低头看着头发刚勉强能梳成一个小髻的三弟,眼中的同情差点成实质般流露出来。而二皇子总算觉得不那么伤心了。
不管怎么样,在太子明着出手,皇帝暗中插手后京中安静了不少,改革速度加快,在六部完成收权时,监察百官的御史台也完成了变革。
当然,这还只是开始,因为变革不仅针对京城,还针对地方,御史台监察百官,今后会派出巡查御史巡查各地,而每个省份还会派出御史台的官员驻扎,不再像以前一样由地方长官兼任监察之责。
于是大家发现朝中缺人,极其缺人,不仅京官,地方官也缺,所有人都把目光盯在了即将到来的春闱上,今年春闱录取的人数有可能会增加。
一直埋头苦读不理朝中事的书生们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由一震,心思开始浮动起来。
顾景云教授的桂五班学生更是围着顾景云打听消息,大家都知道他是太子的老师,现在太子监国,只怕没人会比他更清楚这件事了。
顾景云看着眼巴巴望着他的学生们一笑,摇头道:“我从未听殿下说过春闱要增加录取人数。”
大家微微失望。
“那先生可知这一科的主考官是谁?”
顾景云依然微笑着摇头,“此事朝中还未定下,不过我想不是欧阳尚书便是金掌院,现在距离春闱还有四个月的时间,你们的主要精力依然要放在经义和策论上,闲暇时则温习一下四书五经,只背诵原文。算学和律法也要抽出时间来复习,”
顾景云顿了顿道:“内阁放权,六部同样要下放一些权力给地方,对官员务实的能力更为看重,因此你们放在算学和律法上的时间一定不要少于五分之一,其余的时间你们自己安排吧。”
学生们闻言心中一动,纷纷相视一眼。见顾景云起身要离开,十人连忙侧身让到一边,拱手恭送他。
等顾景云一走大家立即围住赵宁,“子归快说,先生可有给你画算学和律法的学习重点?”
“你每日花费在算学和律法上的时间有多少?”
“先生是不是得到了确切的消息算学和律法会大幅增加?”
赵宁从人群中伸出一只手来大喊:“施兄快救我!”
施玮就一把将他推到椅子上,按住他的胸膛恶狠狠的道:“救你?也行,先从实招来,先生可有什么资料给你复习?交出不杀!”
“对对,交出不杀。”
虽然大家都是顾景云的学生,但赵宁是不一样的,他可是正式拜师的徒弟,享受到的资源自然是不一样的。
见识过顾景云的学识后要说大家不羡慕嫉妒是不可能的,他们自认已经够出色的了,在被分到顾景云这位先生时心中还有些嘀咕,但这两个多月来他们的进步全都可用巨大来形容。
顾景云教给他们的不仅是书本上的知识,还有些是长辈亲人才会传授给后人的知识他也都一一教给他们,包括为官之道。
如果一开始大家对顾景云只是面上情,对他的学识人品等都还抱有怀疑,现在他们已经对他深信不疑,而且是真的将他当成一位恩师来看待的。
赵宁“顽强抵抗”了一阵,最后不敌只能从他的书篮里抽出一份装订好的册子道:“行了别逼我了,诺,这是先生和我师娘联合给我出的题,全是算学律法等杂学方面的,先生说了,等我把这些题目都做下来却理解融会贯通,杂学类的题目就不用担心了。”
众人闻言一拥而上纷纷争抢。
赵宁大叫道:“别抢,别抢,我可只有一份,扯坏了就真没了,你们想要就各自抄写,可不能损坏我的册子啊……”
等赵宁从九人的围攻中钻出来时头发都差点散了,见施玮喜滋滋的站在一边,他气得跳起来就揍他,“都是你挑拨起来的。”
施玮嗷嗷叫道:“有难同当有福同享,而且我这可都是为了顾先生。”
“呸,我看是为了你自个吧,瞧把我弄成什么样了?”
“行了,行了,我错了还不成吗,下次我一定让他们温柔些,”施玮笑着搭着他的肩膀往外走,乐呵呵的道:“如今他们拿到了册子,就算再不喜欢杂学也会拼了命去学的,那可是先生给你开的‘小灶’呢,只是光听就知道有多难得了。”
赵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到时候顾先生教的这一个班录取率要是高,那他在清溪书院的地位可就更稳固了……呃,”看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施玮笑脸一僵,“顾兄?”
赵宁停下脚步看向对方,疑惑的看向施玮,“顾?”
顾乐康拱手行了一礼,看向赵宁道:“你就是赵子归吧,在下顾乐康,想要见一见顾先生,不知可否代为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