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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黄金千丝菊(1 / 1)

关于这个纸人的故事,是以前在开封的时候,一个朋友讲给我听的,大概是民国二十多年的时候,国军在正面战场步步败退,阎锡山娘子关失守,山西战局糜烂,晋军溃败的过程中得不到补给,一路靠抢夺老百姓粮食充作军粮。

有一小支脱离了大部队的晋军发现了一个小村庄,村庄里总共就七八户人家,这支小部队的长官抢粮的时候相中了一个农户的女儿,农户是一对老夫妻,拼死阻拦,长官一怒之下,开枪打死了两位老人,随后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命令部下去杀了全村的人,而那位少女,更是被活活蹂躏致死。这群丘八也不忌讳,腾出了屋子,还有心情在这过夜。

大概有个十来天吧,离着十几里地的另外一个村里,有从这边嫁过去的一个媳妇,带上自家丈夫回来探亲,一进村子差点没吓死,到处都是尸体,其中最大的一个屋子里,躺着十几个穿晋军军服的士兵,身上没有一丝伤痕,却全都断了气,两个人吓得是落荒而逃,回去以后男的更是大病一场。

旧时不比今日,男人本就是一个家庭里的顶梁柱,他这一倒,无异于天塌了下来。此时晋北已经尽数被日本人占领,本地人纷纷南迁,村里人也走完了,只留这一户没走。

有天傍晚,有个老道士和老和尚来到了这个村,讨口水喝的时候看到了卧病在床的男人,男人面色极似中了邪,道士就问女主人发生了什么事,听完以后,他跟和尚商量道,你我二人虽非同门,但出家之人慈悲之心相同,我欲降此冤魂,你能帮忙么。和尚唱了一声佛号,说了句善,道人就连夜赶去十几里外的村子,和尚在此地诵经念佛。

等到凌晨两点左右的时候,道人回来了,也不多说话,撕了屋里的窗户纸就开始扎纸人,待扎好后,他把纸人竖在了村口唯一的一条道路上,念了句无量寿佛,道,“你的冤屈我已知晓,只是人鬼殊途,阳间终非你久留之地,今日我令这纸人给你指路,你一路向前莫要回头,自然行的过阴阳间隔。”道人话罢,只觉阴风阵阵,随后就恢复了平静。

过了几日,男子已经可以下地走动,道人与和尚就告辞了。这户人家后来南迁,顺便把这故事讲了出去,慢慢的,晋南一带,就有了给冤死的人在路上竖纸人的习俗,以此来避免恶鬼闹城。

“这事我也只是听过,未曾亲眼得见,要不是小孟你讲到指路人这个说法,我还真没想起来。行里的土夫子嘴巴最是没准星,以讹传讹不知把事讲偏成什么样,你以后与他们交往,记住只可信三分。”

小孟听我讲完自然是连连点头,也就放心的开车往前走,吕虫子倒是罕有的没有接腔畅想,让人颇为意外。

车又行了一会,小孟就跟我们介绍说到镇中心了,我下车一看,连个大型商场都没有,只有几间小商铺,自然大失所望,我看着吕虫子往一间小卖铺走去,大概是去买烟吧,我也没在意,就跟小孟打听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没。

小孟想了一会,回道,“伍哥,这就是个小镇,哪有什么好玩的,我倒是知道咱们平北斋底下人开的一个KTV,设备就不上什么台面了,不过小姐倒是不少,价也挺便宜,要不咱们去那。”

唉,穷地方嘛,我也可以理解,这两天压力也大,放松放松也可以,想到这我对着小孟露出了男人都懂的微笑。

吕虫子从小卖铺那边走了过来,我跟小孟招呼他赶紧上车,车刚发动,我就感觉吕虫子从后面把手搭在我肩膀上轻轻的按,我看看小孟,他正在专心开车,我就不动声色的感受吕虫子传递的隐蔽信息。

基本上所有干这行的搭档里面,都会有一些简单的手语进行沟通,因为在地下的坏境特殊,有时不便出声,有时更是连身边人都要防备,这样子可以传递消息的法子就不多了,而且这种手语大部分就是自己瞎研究出来的,与其说是手语,不如说是暗号,就跟之前到平北斋门口,顾明试图跟我传递信息一样,我不是他苏州顾氏一脉的人,自然看不懂,由己推人,我跟吕虫子的暗语,别人也是看不懂的。

我慢慢的在脑海里组合着吕虫子传递过来的几个字,首先是没有,然后是死人,还有圈套,粽子。这都是行里的黑话,怎么都冒了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车子停在了一个胡同口,小孟领着我们到了一个叫新天地ktv的地方,一进大门,就有人热情的迎了上来,“孟哥,好些天没见你了,今个带朋友来玩啊,还是老样子安排么?”

小孟在我们身边虽然跟个马仔似的,在这里可就不一样了,这个迎上来的明显不是老板,小孟都没拿正眼瞧他,“今个来的是贵客,不上台面的就拉过来凑数了,叫你们郑总叫几个能上眼的,他知道我的意思,顺便让他也过来敬个酒。”

小孟说完话,那人却没走,苦着脸说道,“孟哥,有些不巧,郑总正在招待客人,我看郑总刚才的样子,怕也是得罪不起的客人。”小孟一听大怒,气极反笑,问明白了在哪间包房,就领着我们气冲冲的过去,我这会还在想吕虫子的意思,本不想过去,只是害怕小孟跟别人发生争执,才跟了过去,起码吵起来还能当个和事佬劝两句。

到了地方,小孟一脚踹开门走了进去,我跟在后面一看,倒没有什么**的场面,只是坐着几个黑衣人和一个穿着休闲装的中年人。中年人应该就是这件ktv的老板郑总,此刻看到小孟,慌忙站起来说道,“孟兄弟怎么来了,走走走,哥哥重新给你安排一间屋子,几位老板别生气,这是我自家兄弟,可能喝多了酒,失礼了,失礼了。”

这后半句却是跟那几个黑衣人说的,小孟听完冷哼一声,道,“郑总,这几位是哪来的贵客,怎么提前也不打个招呼,莫非咱们楼里就这么没规矩么?”

郑总已经是满头汗了,他作为平北斋底下产业的负责人,这几位是社会人士还好,要是其他组织的,他私自接洽外帮人士,无异于内奸,行里江湖气极重,最容不下这种人。

眼瞅着郑总直冒汗不说话,那几个黑衣人也坐不住了,坐在中间那位看上去像是个领头的,他站起来,从手指上摘下一枚戒指,举在我们眼前,“你们,认不认得这个。”

我把戒指接过来,包房里的灯光不是很亮,我换了几个角度,才看清楚戒指中间雕的是什么。

是一朵菊花。

我意识到吕虫子是什么意思了。

他肯定是去小卖部先打听了一下消息,发现最近镇上没有死人,立纸人的规矩并不多,但也不是只有这一种,如果不是看到这枚菊花戒指的信物,我还没想到,这会对方亮明了身份,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我没想到的原因,是因为那玩意不是中国的。

戒指上的花纹,叫做黄金千丝菊,又叫做十六瓣八重表菊纹,这是日本两千七百年菊花王朝的皇室家纹。

我把戒指亮给吕虫子看了一眼,还了回去,吕虫子还是猜错了,他从没死人的起点出发,推断这是某种术法,湘南自古有驱尸之术,后来法律严了,就有些人研究着用纸人代替,纸人毕竟是通阴之物,虽然威力大减,也算聊胜于无,吕虫子说粽子,肯定是把纸人当成湘南尸派的法器了。

这就是本本主义了,要知道湘南尸派十分忌讳白天,而且也不能放一个没有灵的纸人在外面,像这种守着路口的纸人,在日本反倒有几分名堂,叫式鬼。

中国人一致认为,日本阴阳宗只是道门的旁支,像式鬼这种东西,还需要做成人或者动物的形象,才能召唤相对应的灵附身,而道门正宗龙虎山,千年前就有撒豆成兵,裁纸成军的道法,单从字面就看的出来两者不可同日而语,可惜的是作为发源地的中国本土,道教日渐式微,秘法道法除了失传的就是失传的,偶有发掘出来的,也都是墓里扒拉出来的害人玩意,倒是人家日本,虽说学到的不多,但是胜在保存完好,此消彼长之下,反而把中国比了下去。

吕虫子拿手指捣了捣我,附耳说道,“伍哥,这群小日本在平北斋的地盘上搞事情,咱们管不管啊?”

我看了看小孟,他也是懵了,毕竟他在平北斋里算不上什么高层,如今借着平北斋的名头想压人,却没想到对方来头更大,这会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意思。我一咬牙,“帮!”

别看我在平北斋跟皇天阁的争斗中只想置身事外,那是因为两边都不是什么好人,但再怎么不好,起码都还是中国人,谁丢了面子,都丢不到外面去,现在来踩盘子的是日本人,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国仇家恨刚在一起,断然不能袖手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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