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站在这座南方都市繁华地段,望着眼前熙来攘往的人群,脚步或匆匆或舒缓,表情或严肃或恬静,这一切都让他感觉到都市的生机和脉动,那是一种热烈的不加掩饰的,但又带着些许隔膜的气氛。
方舟只觉得有种悲怆的感动从心底往上涌,一直涌到喉头,简直有些无法抑制,甚至连鼻子眼睛都有些涩涩的感觉,他尽量平息着自己的感情,最终将这种情绪转化为一声叹息,长长地但又缓慢地发出来。
有时,自伤自怜也是一种意境和情调,正所谓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吗?方舟已经二十六岁,虽已不再少年,也不至于到品味愁滋味的年纪,可他已不记得自已这二年来叹息过多少次,是那种真正的发自内心的叹息,就像刚才的那一声叹息。
方舟从一所还算知名大学毕业之后的三年,都是在一个叫云照的小城市里渡过,找了有着一份安稳工作,也许是为了离农村的父母近些,也许自己也挺向往小城市的那种安逸和与事无争,使他当初做出了留在小城市的选择。
可是他错了,真的错了,虽然因为业务的首屈一指而受到同事的称道,但从大学带出来的那股傲气让他忽视了巴结逢迎的重要性,而处处受到上司的刁难,反而比起那些不通业务只通钻营的同事提升慢上了一大截,再加上时时面临着微薄薪水带来的生活拮据,以及举目无亲的孤独,所有的一切都让他的内心受着煎熬。
方舟耸耸肩,他希望自己的这次叹息是最后一次叹息,也该是把过去的经历深埋的时候了,一起埋葬的还有一段让人撕心裂肺的爱情,在经过一段曲折难熬内心挣扎的辞职过程,他终于支身来到了这座都市。
方舟望着人群的眼光有些迷离,地理的距离让他感觉到那些往事真的离自己很远了,可是眼前的道路又会是怎么样子?
不过还好,网络的发达,让他很快查到一个招聘信息,招聘单位是一家势力雄厚的能源公司,应聘的条件正好自己都合适,履历递上去后,很快得到了可以参加招聘考试的通知。
他知道,由于公司招聘的职位薪金丰厚,应者如云而至。但他有信心,他除了有一定的工作经验和业务水平外,又做了充分的准备。这次应聘考试的感觉更加坚定了这一点。
方舟想到这儿,衣袋里的手机响了。
打开手机,看看上面显示的号码,方舟笑了,这是他在这座都市为数不多的好友云天纵打来的电话。
手机贴在耳边,云天纵脱跳的声音就传了进来,正如他脱跳的性格:“兄弟,情况如何?”
方舟嘴角划过一丝微笑,头轻轻点了点,他也知道云天纵看不到,于是尽量以平缓的语气道:“嗯,感觉还行。”
“行,那就好!我正在上班,突然想到你这时该考试结束了,就挂个电话问一声,知道你小子一切都好就行了!”
“这只是第一关笔试,公司要从笔试里选前十名再参加面试,一切还未定呢。”
“没事,兄弟对你有信心。正在上班呢,突然想到你这时该考试结束了,就挂个电话来问问,你小子顺利就好,正忙呢,嗯,先挂了!”
方舟手机耳边传来通话结束的嘟嘟声,又忍不住微笑起来,心里有些温暖,云天纵是自己的高中同学,都是在小城市大长的,他比自己聪明也更加活跃,放学又走同一条路,关系很铁。读大学虽然不在两个不同的城市,也一直没有断过联络。毕业后自己回到了故乡的小城市,他却因为学的是外语类的,出国了两年,现在又在都市里和人合伙开个出口公司,买了房子也有了女朋友,生活算是走上了正轨。这次自己来到都市,得到了云天纵很大的帮助。
而自己呢,几年工作的积蓄,也就是袋里少得可怜的一点积蓄,就来到了都市。为了应聘不误时间,打的出租车,但也着实为口袋里的钱又少了十几块而心疼,回来当然只能挤公车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出头,心里确实茫然。也许很多年轻人从小城市来到都市都有过这样的经历,但自己已经工作几年,等于走了弯路,又要重新开始,真让人哑然失笑。
笑归笑,自嘲归自嘲,公车还是要挤到。
迎面公车就来了,幸好人不多,云舟很从容地最尾一个上车,叮当一声,一枚硬币很清脆地落入投币箱,声音很动听,云舟考试顺利,现在心情很愉快,觉得周围发生的一切都挺好的。
云舟抬头向车厢内扫了一眼,一下怔住了,在车中间的位置上坐着一个女孩,雅致地缀着淡黄小花的衣裳,面目极清秀淡雅,阳光打在脸上,隐隐闪着光晕,皮肤白晰得像是细瓷,坐姿也极好看内敛,真像一朵含羞的小花儿。
云舟赶紧找了一个最靠后面的位置坐下,细细观察。他突然有一种处处是阳光的感觉,甚至连内心都被阳光照得纤尘不染,全身松驰的舒泰,眼睛望着那个气质清秀的女孩,仿佛车厢内剩了他和她。
幸好方舟坐在车厢最后一排,没有人会注意他的举动,也给了他大胆的理由。从背后看,女孩长发披肩,乌黑如缎,双肩平削纤美,可以看到女孩的手指勾着一个糕点袋儿,在车座边上轻轻地一晃一晃。
方舟脑袋止不住地打转,这个让人感觉到扑面清气的女孩是做什么的?又会在哪儿下车呢?只盼着她迟点下车,自己也就能多欣赏一会了。方舟心理怀着一种窃窃的喜悦,同时也有了某种期盼,也许,女孩和自己会在同一个站点下车!
可能吗,有什么不可能?只是希望很小就是了,若真的和自己同一个站点下车,自己会怎么做?方舟胡思乱想着。
如果真的是同时下车,是不是就暗示着上天给自己一个接近的机会?真的那么巧的话,也许就是上天对自己的某种召示了!方舟并不相信命运之类的,但也不能控制住自己内心有着某种期盼。其实他心里也明白,像这种在公车上偶尔邂逅,甚至偶尔有些目光交错然后又默然消失在人群中的事情,在城市里不知每天要发生过多少次,但从没有听说这样就会有某种浪漫的结果。
方舟真不明白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按理经历过一些人和事后,再难有浪漫的心境,可是在这个春光明媚的近午时分,在一辆充满阳光的公车上,对着一位气质极佳的女孩,突然又有了些浪漫的感觉。
方舟轻喟地想,经过寒冬的严压后,自己的浪漫感觉居然在春光中还会发出一两枝涩涩的嫩芽,总算是一件幸事。他自然也希望这种一个人的幻想和浪漫能够长久些。
公车轻盈地滑入一个又一个站台,又从一个又一个站台发出,车上的乘客进出变化着,唯有方舟和那个女孩的位置没有变。
方舟内心的浪漫又多了一层,但他心里明白,这种浪漫只存在于自己的幻想当中,能够在公车上欣赏到一个清丽如水的女孩,已算是一种意外的惊喜,这就够了,他在下一个站台也就到站了。
他并不想一直坐在车内看下去,也并不指望过后这种浪漫感觉能够一直停留心里。浪漫只是一种短暂的过程,感受过了,也就可以忘却了。
公车终于又一次滑入了站台,方舟知道自己要下车了,站起身来,眼睛又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女孩,心中突然一跳,女孩居然也站了起来,向车门走去。
方舟心脏大力地跳动了几下,深深吸了一口气,难道自己心中期望的某种巧合终于发生了?
自己又该怎么办?当期盼的东西真的出现,自己又该怎么办?
如果换做几年前的方舟,也许只会暗暗笑笑,什么也不做;但现在的他已经明白,当机会出现,自已连试试的勇气都没有,命运将永远不会眷顾的!
这也许真的是一个机会,世上的事真的很难说,也许自己真的能够结识这位女孩也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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