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1)

()我生来是个软弱的人,这点我承认,大概这跟我母亲也有点关系。在我的记忆里,她就像护犊的母鸡,让我终日在安逸中生活,不用去面对很多以后必须要去面对的艰辛。而这一切的后果都在她消失以后清晰的被折射出来。

和母亲有关的记忆就像是一张精致的玻璃面具,破碎之后在我心中划下伤口,我怀疑这是否在以后仍能痊愈,所以,在母亲离开一个月以后,我已经决定开始学会憎恨她。

2001年七月,对学生而言最黑暗的日子-高考-来了。

在这之前的三个月里,我一直闷着头在自己的房子里复习,没有去上课,班主任也知道我调户口的特殊情况,所以也很照顾,复习资料无一遗漏的给了我,并且叫我有问题尽管去找她,这让我非常感激。这期间的生活实在是乏善可陈,我无法将它安静的整理,然后付诸笔端。我的回忆被禁锢在租来的那间不大的房间里,窗帘一旦拉上,甚至分不清黑夜和白天,唯一有些颜色的只有楼下小卖部里精神很好的老婆婆,每次去买方便面和烟时总会免费给我一个棒棒糖,还有那个有些痞子气的房东,每次来收房租时总是像家里死了人似的愁眉苦脸,不用问就知道昨天打扑克又输了个精光。

我选择遗忘掉这段时光,这段无色的,散发凋败气息的时光,包括在这期间我所见过的所有人,听到和看到的所有事。事实上,在见到薇和她男朋友的那个下午,我的第一次上海生活已经宣告终结,她的本已清晰的脸庞在阳光和树荫下重新开始变得模糊,一如从前。

在火车上总是睡不安稳,火车轮有节奏的压过枕木的声音让人感觉到一种危险,两天一夜,上海离成都其实也还不远,然而我如今居然会有些害怕故乡的临近。

昨天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在得知我后天到成都时,她说她来接我,这让我非常诧异。我最初猜想母亲会不会突然回到我和父亲身边,然而一秒钟以后这个无厘头的想法被我自己清脆的否定,然后又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居然沉沉的进入了梦乡,比以前吃的安眠药效果还好。

这是三年多来母亲给我的第一个电话,在她和我父亲离婚三年的这段时间里,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了她的声音,我诧异的不仅是她说会来接我这个事情本身,还有的就是,我居然能在听到电话里的第一个字时就知道这是她的声音。

而这也让我意识到,她在我心里也许比我认为的要重要的多。

离开成都的时候我带了一个大大的箱子,里面有无数乱七八糟和没有意义的东西,到了上海我才发现很多东西其实都不用带着,直接买要方便实在的多。所以这次回来我便只带了一个随身听,一个小旅行包,就像一个从上海到成都的旅行者。

母亲没变,还是一身典雅的装束,站在北站的出口处向我挥手,孤身一人。我下意识的也向她挥手,然而手臂感觉不到丝毫力量,软软的似乎怯弱的想向谁投降,紧紧衣领,七月的日头毒辣的晒在火车站外的空地上,母亲的身影被阳光穿析的有些扭曲,她快步地向我走来。

儿子,我要走了。这是母亲见到我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今天就是想和你聊聊,告诉你一些事情。这是第二句。

我移民到加拿大,以后恐怕不能照顾你了。第三句。

母亲坐在我对面,茶楼里很安静,面前的毛峰徐徐冒着热气。我冷静的喝着茶,我知道,即使我不问,她也会主动对我说一些事的,毕竟,和一个也许以后都见不着的儿子道道别也算是一个母亲份内的职责。

“我知道,你不理解我和你爸的离婚”,她皱皱眉头,说。我低头不去看她。

“那时没办法和你说什么,即使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当然,也许现在对你说你仍然不会明白……”,母亲顿了顿,似乎在措辞。

这天母亲对我说了很多话,我听着,模模糊糊的听着,有些明白,而有些不明白。母亲情绪很不稳定,眼眶湿了好几次,也上了好几次洗手间,我看的见她的眼眶变的有些红,这让我至少知道了一件事:母亲还是爱着我的,只是,对我的爱不能凌驾于她的幸福之上。

而现在回想起来,母亲那天其实只对我说了三件事:第一,她会和现在的丈夫去加拿大定居,还有她现在丈夫的孩子;第二,她和我父亲的离婚是她的责任,她的外遇对我和父亲构成了极大的伤害,她觉得很内疚;第三,她要我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好好照顾父亲。

走出茶楼大门之前,母亲给了一张卡,让我给自己和家里买点东西,密码一定不能让别人知道,卡里有五万块钱。我强忍着泪对她说好。

这就是我和母亲的最后一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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