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振源还是一副不愿意退让的表情,大堂的气愤有些尴尬。但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闹大了于崔家也不好,若是再让有心之人编造些流言蜚语诋毁自己和玉菲,那就得不偿失了。
想到这,玉蕊便缓缓走下楼梯,朝这边的人群见了个礼,微笑着走到崔振源身边道:“父亲,好在一家人都没什么事,我们还是早早赶回家去看望祖母为好。不便在此地耽搁。”说完她又凑近一点儿,小声道,“况且,我和玉菲是女儿家,这事要是闹大了,好像也不大好……”玉蕊哪里知道,那两个阴魂不散的劫匪,日后还会多次出现在自己身边。
崔振源觉得玉蕊说的有理,态度才有所转变,便转身朝门口走去,边走边道:“老夫今日急于回家看望母亲,这事就先算了,走吧。”
向门口走去的时候,玉蕊只觉那贵公子一直盯着自己,不免有些不自在。刚刚出门,却是通竹跑了来,猴急猴急地道:“不好了老爷,拴在店旁的马不见了,连马车也少了一辆!”
“想必是被昨夜的贼人骑了去逃跑。”玉蕊看向崔振源道,没有马,要如何回家?她内心不免泛起愁来。
正说话间,那贵公子跟了出来。他向崔振源道:“老爷,小生也正要回凌华,我与随从们是骑马而来,马匹都拴在客栈后院,如不嫌弃,您可一用。”
急于回家的崔振源,也只能受人之恩了。那公子让其余随从步行回家,仅带了一个随从,和崔振源、明瑾共骑了四匹马,留一匹马拉车。通竹和汀兰坐在车前,女眷坐于车中。一行人便出发前往凌华。
崔振源还在别扭,但还是谢过了那位公子,之后就驱马走在前边。
虽是坐在车里,但车窗帘打着,明瑾与那公子的对话玉蕊听得一清二楚。
明瑾拱了拱手道:“多谢公子,敢问公子大名,日后必亲自登门拜谢。”
贵公子回了个拱手礼道:“家父杨善恩,在下杨文轩。举手之劳不必道谢。看兄台也是个爽快人,在下有心以你为友,还盼日后能再相见。”他说着还朝马车这边看来,视线刚好与玉蕊相交,玉蕊赶忙收回目光。本来是好奇看看的,会不会被误会以为自己偷看他?玉蕊心里不免担忧。
杨家玉蕊还是知道的,因为杨家是全国有名的酒商,富得流油。杨家的飞仙酒更是色清如水晶,香纯如幽兰,入口甘美醇和,回味经久不息,是官宦人家争相购买的名酒。各大酒楼里若是没有这飞仙酒,好像就低了人家一等。更厉害的是,这酒可是皇家贡酒,据说,连皇帝都对飞仙酒赞不绝口,杨家的生意自然是蒸蒸日上。玉蕊没想到,身边这个帮了忙的人,竟是这样大的来头。
明瑾又道:“凌华杨家?公子家莫不是出产飞仙酒的杨家?”
“的确如此。”
“幸会幸会!早听闻公子家的酒举世无双,今日见了公子,倒觉得也可配上如此美名。在下崔明瑾,那位是家父崔振源,车里的是母亲和两个妹妹,玉蕊和玉菲。父亲在嘉秀任职,今日我们是一块回凌华探望生病的祖母的。”明瑾略去了他和妹妹从小养在外祖家的情况,毕竟是第一次见杨文轩,没必要讲的那么清楚。
杨文轩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见崔兄气度不凡,想必是凌华大户人家的公子,可却从未见过,这样,可就说得通了。”说罢默默一笑。他接着说道:“兄台家的绫罗绸缎、织锦刺绣,可都是我家小妹的心头好,改日有机会,可将她介绍给令妹认识,我看,她们年纪相仿,也可常常做个伴。”
明瑾道:“那自然极好,舍妹刚回到凌华,也没什么朋友,能有令妹为伴,想必她也会十分高兴。”
玉蕊听两人说话文绉绉的样子,不免觉得好笑,便噗嗤一声笑出来。林氏斜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玉菲倒是十分好奇,摇着她的手问道,“三姐你笑什么呢?”
“没什么,要回家了,三姐高兴。”玉蕊反握住玉菲的小手,笑呵呵道。
林氏一把拽过玉菲,好似玉蕊是洪水猛兽。玉蕊早已放弃再讨好林氏,她天生不是会低头服软的人,便也不再做声,继续向外头的青山绿水看去。她离开的时候还是几个月的小娃儿,对这凌华的景色和家里的亲人们没有一丁点儿印象,也不知家中众人是否好相处,更不知祖母这次能否安然渡过难关。
杨文轩接着道:“恕在下唐突,刚刚崔兄说祖母生病了?”
明瑾叹了口气,露出了担忧的神色,道:“确实如此,凌华传信说祖母病重,因此我们才如此着急往家里赶。希望吉人自有天相。对了,我们俩也不必如此客气了,你今年有多大?”
“十八,我是十月出生。”
“哦?我刚好也是十八,不过,我长你两个月。你可叫我明瑾,我可就叫你文轩了,这样,也亲近些。”
“好!明瑾!”
正说话间,只听哗啦一声,马车歪了一下。坐在车里的玉蕊一个不稳,险些碰到窗框上,而玉菲则向座位的边缘滑去。玉蕊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玉菲,她并不是不怪林氏对自己冷淡的态度,只是玉菲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玉蕊怎会因为林氏迁怒于她?
林氏有些尴尬,从玉蕊手中接过玉菲,稳稳抱在怀里。
跳下马车后玉蕊方看到,马车的一个轮子陷入了雨后形成的泥水坑中。一边的通竹拍着马儿的屁股,那马儿本就受了惊吓,于是不停嘶叫。它使劲儿想要挪动步子,无奈马车晃来晃去,根本不前进。
林氏和玉菲也下了车,前方的男人们也纷纷下马,看着马车皱起了眉头。
杨文轩一步上前,对明瑾说道:“明瑾,咱们一块把马车推出来吧。”明瑾回道:“这可不行,再把你这一身衣裳弄脏了。把你那随从借我们用用就是了。”说完一笑。崔振源也点头赞同。
杨文轩忙抓起衣裳下摆塞进腰间,道:“衣裳脏了再买,多个人多个力量。”说罢就要向车尾走去。
玉蕊忙上前拦住杨文轩推辞道:“万万不可,我父母兄妹一家已承公子恩情,怎可让公子再在这泥水中推车?”
杨文轩听闻此言,淡淡一笑,眼睛里全是欣喜和温柔,他定定地看着玉蕊,缓缓道:“能为小姐效劳,我乐意之极!还望不要再推辞。”说罢,就一脚踏进泥水中,推起了车。
这好感表达的,是不是有点儿……过于明显了?一片绯红立刻爬上了玉蕊的脸,她静静低着头不再说话。明瑾偷偷看了一眼妹妹,忍不住摇头笑了两声。
众人齐齐努力,可马儿脚步杂乱无章,依旧没能将车拉出。玉蕊瞧了一眼那惊慌的马儿,从腰间摘下一枚小小的香包递给汀兰并嘱咐了她两句。汀兰慢慢靠近马儿,将那香包放在马鼻处,只见那马儿渐渐安静下来,汀兰轻轻拍了拍马儿,它便奋蹄前进。
马车终于被拉出泥坑,那一瞬间,扬起的污水溅了汀兰一身,她一惊,那香包滑落手中,不知所踪。
几个男人整理了一下衣裳便准备继续上路。
汀兰缓缓走向玉蕊,刚要开口,玉蕊便道:“我都看见了,一个香包而已,不碍事。等回了家我们多做一些便是了。看你这一身污泥,快擦擦。”说完就笑着伸手要去抹汀兰脸上的泥点儿。
汀兰往后一退,笑嘻嘻地道:“多谢小姐,我自己擦,别弄脏小姐的手。”说着便拿出手帕擦起了脸和衣裳。
这时,杨文轩走近汀兰好奇地问道:“姑娘,刚才你做了什么?那马儿怎就那么听话了?”
汀兰看了一眼玉蕊,神秘地道:“小姐看那马儿像受了惊,就给了我她的香包,那香包里有蔷薇、水仙、丁香、茉莉、薄荷等十多种植物,能凝神静气,我拿给那马儿闻闻,它便乖多了!”
杨文轩惊讶地看向玉蕊:“小姐懂医术?”
玉蕊答道:“我并不懂医术,只不过对花花草草比较感兴趣,闲来无事的时候也会翻翻书看看植物的功效,不过都是些小女儿家的爱好,不值一提。”
杨文轩微微一笑道:“小姐不必过谦,在下十分佩服。”
玉蕊抬头看了一眼杨文轩,见他不像在说客套话,但他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看,着实让人不好意思,于是她急急地说道:“多谢公子,母亲在等我上车,我便先过去了。”然后微微点头行礼便走向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