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匆匆过去一月,军余们并无所获。
李府中也平平静静的,时光悄悄流逝。
直到一日上午,李神通正和夫人、女儿坐在后堂,说些当年闯荡江湖故事,如何大破水匪,如何夜取敌首云云。
坐在厅中,李若梅虽然已听过父亲英雄事迹七八百遍,倒还不太厌倦。这一个月来,她每天都缠着母亲形影不离的,就为了等白鹿庵中消息。
李夫人还以为自己教导有方,女儿不再想着出门胡混,十分高兴,也不烦她总是贴身跟随。
三人正说着话儿,只见李氏夫妇年轻英俊的养子李浩领着一位妙龄女尼进来,抱拳禀道:“师父,师娘,这位是白鹿庵主持关门弟子,来府拜谒。”
女尼双手合什,行过一礼,自我介绍道:“贫尼栖云,奉师命来此拜见苏居士。”
李夫人连忙回礼,原来她姓苏。
李若梅见是栖云,朝她微微一笑。
栖云装作初次见面,也回以善意微笑。
李神通夫妇忙请她坐了,吩咐丫环奉上茶来。
客套完毕,栖云说明来意道:“李大侠,苏居士。我师云游归来,听闻居士多修佛缘,因此祈愿三日,手抄了《药师本愿功德经》一本,命我持来奉上,愿居士早获麟儿。”
李夫人笃信佛教,常常布施,本以为这年轻尼姑又是来化缘的。
听了这话,顿时满心欢喜,双手合十,连连道:“多谢师父,多谢师父。”
又感激不尽的发愿:“信女守斋不严,主持待我却如此深情厚意,真是令人惶恐,明日定亲至福地,奉上香油,以修薄缘。”
栖云起身微顿回礼,温言道:“不必,不必。家师还需沐浴斋戒,替居士向观世音菩萨祈求一十二日。这几天都在闭门谢客呢。”
说闭门二字时,眼睛却盯着李若梅。
李若梅一下明白过来,芳心暗喜。
李夫人更加不好意思,局促道:“哎呀,哎呀,多劳主持费心。她常年云游四海,与我未谋一面。如此待我,真是叫我寝食难安。”
李若梅等了一个月,终于得到情报,十分兴奋,笑着打岔道:“呵呵,娘啊,是她自己要替你念经,你干嘛睡不着呢。安心等她给你求个儿子来,不就行了。”
又感慨道:“唉,要是你早些生个弟弟,就不用整天管着我了。”
李神通忙斥道:“梅儿,别胡闹。”
栖云顺势道:“呵呵,家师也早闻苏女侠大名,只是缘悭一面。”
李夫人不好意思的笑笑。
栖云又道:“经书消息既已带到,贫尼就先告退了。旬日之后,还请居士来山门一叙。”
说着站起身来。
李夫人连声答应,“好好好。”
见她这么快要走,都不提起捐香油钱,又极力挽留,请她留下用斋。
栖云坚辞,三人便一起将她送到府门口。
等她身影消失在街巷中,李夫人转身回过头看时,却不见了女儿踪影,不知去了哪儿。
李若梅心花怒放,当然是一等栖云出门,便飞也似的跑回后院闺房,告诉林明玉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没亮,曹言正坐在灶前烧着热水。忽听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转头看时,只见李若梅、林明玉二女娉娉婷婷的走了进来。
瞧见大小姐一脸微笑模样,曹言心知不妙,不敢说话,只顾闷头烧火。
李若梅看他装死,过来踢他一脚,直接道:“喂,昨日栖云来了,叫你去庵里一趟。”
曹言听了一愣,已猜到是这苦差事,想起被罚的两钱银子,心中万分不情愿,问道:“她来找你?对你说的?”
李若梅点点头道:“嗯,她来找我娘,我和爹都在。虽然没明说,但我知道她是叫你过去。看看有什么消息?”
曹言听了惊讶不已,故意奇道:“啊?老爷夫人又不是外人,你们当时为何不直接把消息说了?偏叫我去多跑一趟。”
李若梅也是一愣,不知栖云为何搞这么神秘。
便强行道:“哼,我们不直接说,与你何干?你只管给我滚去就是!”
额,曹言无语,又嘟囔道:“大小姐啊,不是小的偷懒不听话,实在那山太高,我爬不动。而且,您要是没有十分必要,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李若梅哪肯听他的,娇嗔道:“你这小厮,知道什么?这是江湖上规矩,所谓言不传六耳,什么重要消息都必须亲自去听来,懂吗?”
曹言放下火钳,顺势道:“既然如此,我这耳朵也是多余的。麻烦女侠高抬贵手,放过我吧。小的还要烧水,上次回来,丁师兄说我偷懒,扣了我两钱银子呢。”
说着,转头看一眼李若梅。意思是,大小姐,我为了您给罚了款,是否报销一下。。。
李若梅怒道:“呸,混蛋小子,真是不听话。可别忘了我曾经救过你一命,按照江湖规矩,理当涌泉相报,还我十条命来。走些山路算什么,就是摔死了也活该。”
额,真是强盗逻辑,曹言顿时被她噎的无话可说。只好装作没听到,转回头继续烧火。
李若梅看他不作声,气的柳眉倒竖,铮一声拔出随身佩戴宝剑就想杀人。
林明玉见状,忙拦住她,轻声对曹言道:“曹大哥,你就替我再去一次吧。”
她温言软语,又长的好看,曹言一听,不觉心神摇荡,不知不觉放下火钳答应道:“好吧,好吧。二小姐,为了你,我就再跑一趟。”
说着,转头偷偷瞧一眼林明玉。
林明玉不好意思的向他微微一笑,瓜子脸蛋在灶中火光映照下,泛起一层淡淡光辉。
看两人如此,李若梅更加生气了,跳脚怒道:“喂,我说了半天,你就是不肯,她只说一句,你就去了,莫不是贪她美色。不行,我不答应。”
曹言听了,顿时哭笑不得。
林明玉微红了脸。
李若梅又道:“这样吧,你要是不去,我就把月娘七捆八捆,捆成一个大粽子。然后自己一个人去。怎样?”
曹言忙把火钳放下,转身向她拱手求饶道:“大小姐,行行好,可千万不要啊,若是这样,你还不如杀了我呢。。。”
李若梅洋洋得意。
曹言又无奈道:“好好好,只要你对月娘好点,不光这次服了你,以后我全听你的命令。总行了吧?”
李若梅得意的翘起臻首道,“哼,这还差不多。”
又转过神道:“喂,不对,你本来就是下人,就该听我的。”
曹言却又为难道:“只是,我走之后,府里没人烧水。回来又得挨骂、罚银子了。”
李若梅随口道:“这好办,我来烧就是。”
曹言吓了一跳,忙摆手道:“不不不,万万不可,万万不可,怎能让你烧火?你是千金大小姐啊,找个人来替我就行。”
李若梅点头答应道:“好,这简单。我马上就去抓来。”
说着,拉上林明玉,高高兴兴出门去了。
二女走后,曹言怕她们再回来,纠缠不清的,忙收拾好东西,带上短斧,出了柴房小院。
偷偷摸摸钻到上次花园角落,取了飞爪,翻出墙去。
绾落小巷中后,他把飞爪收起,绕于腰间,又径直往南行去。
未及城门,远远的瞧见两名军余站在门边,尽职尽责的搜检行人,和平日里那些懒洋洋的守卫完全不同。
曹言看见军余们,不禁心中害怕,只好又转个方向行去。
绕了城墙一圈,却发现,所有的城门出口都有军余站着把守,而且无一例外,全是他在白鹿庵外见过一次的熟悉面孔。
这些家伙分兵据守,各占一点,显然是针对他的,要辨貌抓人。
心知不妙,他忍不住暗骂一声,妈的,这些家伙可真有耐性,事情都过去一个多月了,还记着仇呢。这些杂碎,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就等着抓住我暴打一顿了。
情势堪忧,但他已答应了李若梅,没法空手而归,于是决定再找个地方翻出城去。
东寻西觅,好不容易找到一段僻静围墙。
站在城墙之下,转头看看四下无人,他取出飞爪,甩了几圈,要向城上抛去。
哪知刚蓄力完,一抬头想扔,就看见张三正站在城墙上垛口后面,向自己望来。
心里顿时一慌,忙不迭的把勾爪收了,转身拔腿便逃。
张三看他要跑,在城墙上大声笑道:“哈哈,小子,还想跑,这回你逃不了了。”
说着取出随身备好的绳索,往城下一抛,迅速滑下墙头,辨明方向,迈步紧追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你追我赶的在大街小巷里狂奔不止。
七拐八弯的追着追着,张三抬头看看,远远的不见了曹言踪影。
本来他作为久居城中的恶霸,熟识地理,应该占得上风。哪料黑脸家伙跑的甚快,虽然不辩道路,时间久了,竟也把他甩的老远。
无奈之下,他只好抄起捷径,希望绕到前方拦截。
但当他拼死拼活的冲出小巷,还是不见了黑脸小子人影。累的他气喘吁吁,捶胸顿足。
正懊恼间,抬起头忽然望见不远处一堵高墙上面,有人拉着飞爪正翻爬过去。
看见那熟悉身影,顿时心中大喜,向着围墙跑去。
绕着高墙找了一会儿,走到李府门前。
一看见李府朱红大门,他又吓了一跳,在城中打混多年,当然知道这便是赫赫有名的标行李家。
李家之主,李神通李员外乃是江湖中响当当的人物,人送外号江南大侠,武艺高强,门徒众多,连知府老爷都不敢轻易开罪。李氏一族,也一直是城中无人可比的兴旺世家。
心想,看来那俊俏姑娘说的没错,他们三人确与李家有关。
畏畏缩缩片刻,想起到手的鸭子飞了,他又有点不甘,咬咬牙,壮起胆子走到李府门前。打躬作揖,小心问道:“两位师兄,可曾见过一个黑脸汉子来此。”
看门的丁师兄拱手回礼,答道:“军爷,我二人每日在此把守,连昨天也没见过黑脸的。”
张三心里忐忑,又小心翼翼问道:“那,府上可有这样一个人?”
丁师兄想了一下,答道:“哦,倒有一位,是个小厮,天天劈柴烧火的,熏的一张黑脸。”
一边心里暗想,呵呵,还真巧,那黑鬼,半辈子也不出门的,偏偏一个月前两次偷溜出去,叫我看见。否则还真想不起来府里有他这么个人。
旁边看门弟子也想起曹言来了,摇摇头,在旁纠正道:“不对不对,师兄,他那一身黑皮,恐怕是晒出来的。”
丁师兄摆摆手,不耐烦道:“诶,管他晒的熏的,是活的黑的就行。”
又问张三道:“不知军爷所为何事?要找黑脸的。”
张三忙道:“哦,没事,没事。只是瞧见一个汉子跑过,一张脸黑的特别,所以随口问问。”
丁师兄抬头想了想,自言自语道:“咦?莫不是那小子又跑出去了。才刚老实了一个月,脑袋又痒了?”
张三听了,心中雪亮,忙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