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李浩见曹言已经招认,还在设法营救无辜之人,心中暗道一声惭愧。想起他叫自己传话给李月娘,犹豫了下,趁人不备,从后门溜走了。众人都盯着曹言看,没注意到他。
出了门后,他三步并作两步,很快赶到后院。
在院门外一瞧,大小姐、二小姐、赵师弟,沈师妹都在院中,比武斗剑。
再瞧瞧亭子里,李月娘正呆呆的坐着,望向自己。便挥挥手叫她过来。
李月娘看见他召唤,不知何事,起身走到院外。
李浩又怕被李若梅瞧见,把身子藏在墙外,等她走过来,轻声对她道:“月娘,曹兄弟让我告诉你一声。昨天叫他买的蝴蝶簪子,藏在他柴房里枕头下面,让你自己去找。”
说完,话音未落,转身走了。
李月娘听的莫名其妙,挠挠头走回院中。
她怎么知道,自从三具尸首被人发现之后,曹言便用木炭在伏魔功秘笈上画下叮嘱,叫她替自己好生保管,等仙女师父回来,归还神功心法。
又将那秘笈藏于枕下铺盖之中,临时编了段话作为提醒。
李月娘迷迷糊糊的回到亭子里,刚想坐下,李若梅不知何时已丢了木剑,翩然来到她身边。
急切问道:“月娘,是谁找你?说什么?”
李月娘糊里糊涂答道:“哦,是大师兄,他说,狗儿叔叫我去他柴房里,枕头下面拿蝴蝶簪子。可是那簪子就在我身边呢。真是奇怪。”
说着,还从怀里拿出蝴蝶簪给主人看了看。
她觉得奇怪,李若梅却一下想明白了,脸色一变,瞬间转身飞奔出了亭子,冲出后院院门。
李月娘看见她红色倩影一闪而逝,顿时吓了一跳,不知她又发什么疯了。
赵承平此时也已跟来站在二女身边,听到留言也是心里一动,但料不到她会突然发难,猝不及防之下,忙追出院去。
沈冰儿眼睛不会离开师弟太久,比武之中见这边异状,也把木剑一丢,拔腿跟上。
林明玉正打的高兴,顷刻之间,被三人独自抛在院里,顿时莫名其妙。
走回亭中,问了李月娘两句,也忙把她拉起,往院外跑去。
后院里众人向正厅赶去,此时厅中,王谨见曹言俯首认罪,证明自己断案如神,忍不住心怀大快。
笑了一阵,也不计较韩金氏是否有罪了。转身向李神通一拱手,笑道:“呵呵,李兄,今日小弟鲁莽,闯入府邸,擒拿重犯,真是不好意思。也多亏了李兄帮忙,没有计较。其他不敬之处,尚望海涵。”
李神通堆出笑脸道:“呵呵,哪里哪里。李某一介平民,大人入府擒凶,并无不妥。何况此贼罪恶滔天,实不容赦。”
又起身回礼一揖道:“大人推理精妙,令罪犯自呈其罪,俯首帖耳。真是叫人叹为观止。李某佩服之至,改日定当到大人府上求学,还望大人不吝赐教。”
听他吹捧,王谨乐呵呵的。
李神通本来还要再命李浩取来礼物馈赠,转头看看养子尚未回来,只好作罢。
王谨哈哈笑道:“李兄谬赞,李兄谬赞。小弟实不敢当。只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才令这等宵小之徒自己露出了马脚。所幸此贼倒还干脆,省了我许多口舌啊。”
听出话里不耐烦了要逐客,又正色道:“本官要尽快将此贼押赴刑场,就地正法。这便告辞。”
向他拱手道:“李兄不必送了,请回、请回。”
李神通点点头,把一颗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也不计较他再次大闹府邸了。
李夫人听了这话,则在心里腹诽,哼,这就是我家正堂,还能回哪儿去?你这麻烦狗官,比那坏小子好不了多少。。。
徐虎、徐豹得令,走过去把曹言一推,跟那衙役一起,要押出厅去。
正在这时,却听一声高喊,“且慢”。
众人听了,还以为有什么救兵来了,都吓的一跳。
定睛一瞧,却见是曹言自己喊的,他披枷戴锁,背对着众人高声说道:“草民罪该万死,大人既要杀我,乃是理所应当。”
“但草民身受李家大恩,不思回报,惹下许多麻烦,几乎损及李家声名。心中想起,羞愧难当。请大人准许草民叩谢我家老爷,若有来世,定当结草衔环以报。”
王谨听了,点点头,叹一声道:“哎,说的好,你虽凶暴,倒还算个重情重义的汉子。好吧,本官准了。”
曹言便转回身来,遥遥的向着李神通跪下,将木枷在地上碰了几碰。
随后站起身又是一躬,对他道:“老爷,请替我照顾好月娘,帮她寻个好人家。”
李神通知道他二人一起来的,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曹言交代完毕,不再停留,立刻转过身稳步向厅门走去。
一边走着,一边在心中暗叹,哎,月娘,也是天意,竟辜负了你一片深情。
看他干脆的要走,徐虎徐豹便跟过来,在他身后押解。
王谨向李神通再次拱手道别,跟着离开。那衙役也提了韩金氏跟随过来。
眼看大祸患终于要走,李府众人包括赵天时,自然是一起松了口气,都用复的杂目光目送曹言离开。
哪知没走几步,一群人刚刚到了大厅门口,曹言眼前忽的一闪,竟然看见李若梅迎面直直的向自己冲了过来,心里顿时恐惧万分,大惊失色。
眼看着李家千金一团火红色的倩影,如狂风般席卷而来,押解的王谨等人,也都被吓了一跳。
不过,当李若梅闯入正厅时,并没转过头瞧上身披囚具的曹言一眼,而是径直向李神通直奔过去。
在她冲进来的短短一瞬间,曹言也瞧清了她模样。
只见她身着一袭明红色的劲装,精心梳成的朝云髻上,洁白色寒梅珠花闪耀,粉嫩杏脸上满是忧愁,桃花一样的美目中微微泛红,似乎噙着焦急的泪水。
李若梅冲到厅中,不顾惊讶的众人,立即朝着父亲喊道:“爹,你快拦着他,他不能走。”
李神通见女儿进来,已是心惊肉跳,听到这话,忙摇一摇头。
装出十分遗憾道:“唉,他已自己认罪了,我也没办法。”
李若梅听了一愣,脚步一滞,站在大厅正中。
王谨看见李若梅冲入厅中,也停下脚步。
转过身,笑着自顾打个招呼道:“大小姐别来无恙。”
李若梅当然没空,也没心情回答他。
王谨听到李神通拒绝救人,微微一笑,又拱拱手,道了声“告辞。”
说完转过身继续迈步,要押解重犯回去,军法从事。
曹言一直不敢回过头去瞧李若梅。
他心里忐忑着,表情木然,一听到告辞二字,连忙抬腿,沉重的迈过了门槛。
一只脚刚踏到大门外,却听李若梅又冷冷道。
“慢着。”
一听这话,众人又都吓了一跳,曹言也忙停下脚步。
王谨再次止步,不回头的问道:“不知大小姐还有何吩咐?”
李若梅又冷冰冰道:“我可证他无罪。”
王谨一听,顿觉好奇,转回身认真看她,说道:“啊?大小姐何出此言?他已自己招认了,你如何证明他无罪?”
李若梅想也没想,答道:“我自有办法,不用你管。”
王谨又觉得好奇,问道:“哦?愿闻其详。”
这时候,听到李若梅还有话说,李神通顿有不好的预感,额头不停的冒出大颗大颗的冷汗。
曹言心里扑通扑通的乱跳,不知道她要说些什么,还会发生什么。
厅中众人也竖起耳朵,全都担心的看着李若梅。
李夫人瞧瞧女儿,也觉得她有点奇怪,心中十分不安。
李若梅目光直视,定定的看了母亲一会儿,忽的闭上双目,两行珠泪从修长的睫毛下面,像花瓣一样漂亮的眼角涌出,滚落在地上。
一边流泪,一边缓慢而又冰冷的答道:“那天,从酒楼回来之后,他在我房中待了数日,无暇杀人。”
呃,这话一说,厅中众人来不及倒抽一口凉气,全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偌大厅堂之中鸦雀无声,只能听到她珠泪垂落,湿了衣襟。
曹言听的头皮发麻,心跳停了一瞬间,简直透不过气来。
过了好半晌,王谨才回过神,难以置信的道:“这、这、不知他在大小姐房中,能有何事?”
居然还问出来这话,真是。。。
李若梅竟然还得回答。
她紧闭上双目,再次冷冷道:“儿女情话,不便与外人言。”
话还没说完,冰冷的泪水顺着粉嫩脸颊,在双腮上不停的汹涌流下,穿过劲衫,直流进她心口,鲜红的像血。
李神通早就恼羞成怒的愣了,听到这儿,整个人跌坐在椅上,几乎气绝。
李夫人也是心神激荡,紧紧的盯着自己女儿,不敢上前替她抹去眼泪,只怕轻轻一碰,就让她心碎的倒下。
王谨听完,却还笑道:“呵呵,有趣,有趣。没想到一位千金大小姐竟然如此情深意重。”
转头看向曹言道:“曹兄弟,不想你有此艳福,真是羡煞旁人。”
又道:“好,既然如此,我就再放你一次。这回死里逃生,你可要好好珍惜。”
说着把手一挥,大声吩咐道:“来人,去了枷锁,打道回府。”
那衙役忙手忙脚乱的把曹言颈上木枷卸了。
曹言愣愣的原地站着,任人施为。
枷锁去完,王谨领着徐虎等人大踏步出了正厅,扬长而去。
等他们走了半天,包括曹言在内,厅中众人仍呆呆的或立或坐在原地,没有一个敢动一下。
不过,很快的,从门外冲进来一位********,第一个打破沉默。扑过去把曹言紧紧的抱住,痛哭失声。
当然就是李月娘了。而曹言,自从听了李若梅那句话,他就一直杵在正厅门口,无法动弹。
这时回过神来,先轻声说了句,“我没事,我没事”,安慰李月娘。
大厅外面还有另一个人,手中紧紧提着光芒闪闪的珠玉宝剑,轻轻颤抖。一双恼怒至极的血红眼睛死死的将曹言盯住,如同饱含无数利刃,誓要将他杀死。
李月娘稍稍将曹言放开,他一得自由,马上转身,把踏出去的一只脚迈回厅中,扑通一声远远跪下,朝李若梅道:“大小姐。。。”
李若梅没有回头看他,刚听到他开口,一点点声音,便怒斥道:“滚!滚回去!我跟你没关系!混蛋!我恨你!”
一边歇斯底里的骂着,一边珠泪纷涌,落在心间。
曹言听了,哪敢再说半个多余的字,立刻站起,拉着李月娘快步离开正厅,往柴房逃去。
他这一逃走,这时候,李神通也慢慢的清醒了过来,从椅子上愤怒的站起,开口就要痛骂女儿。
但戟指怒喝,“你、你、你”了半天,却骂不出更多的话来。
李若梅眼前摇摇晃晃的,没法向父亲跪下。
见父亲气的都无法责骂自己了,想了想,颤声道:“爹、娘。女儿不孝,自毁清白。从今往后,再不会踏出闺房半步。”
“今日之罪,都是我咎由自取。要打要杀,任由你们责罚。若你们怜悯,留我半条性命。我便青灯礼佛,了此余生。”
说着,软软的屈膝跪下。
李神通听了,一时竟无言以对,把手无力的放下,颓然坐回椅中,无奈的落下两滴热泪。
李夫人听后,立刻站起身,冲过去将女儿紧紧抱住,陪着她热泪纷涌。
口中不停道:“好女儿,好女儿,你别伤心,你别伤心。只要自己喜欢,嫁给谁都是一样。娘再也不拦着你了。”
她终于知道,自己女儿喜欢的还是那个黑鬼,可以为他付出一切。
李若梅听了,哀怨的叫了一声“娘。。。”,低头伏在母亲怀里,痛苦失声。
望着母女二人抱头痛哭,泣不成声,李神通一转头,突然发现赵天时竟还坐在旁边客座上,呆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不禁羞愧难当,红了老脸,低下头叹道:“唉,天时兄。真是对不住了,我这女儿任性妄为,失了名节。真是叫人耻笑。”
他说话时候,眼里满是泪水,伤心已极。
赵天时也是看傻了眼,回过神来,忙摆手道:“不、不、不,不不。李兄,不必如此。”
李神通又摇摇头道:“我、我真是对不起你,太对不起你们赵家了。”
带着歉意,随后又懊悔道:“这样吧,今日之事,再也休提。还请赵兄为平儿另择良配。”
赵天时听完,也长叹一声道:“唉,李兄,谁能想到呢,今日竟会发生这种事情。看来也是天意如此,切莫自责。不要再责备贤侄女了。”
他说的中听,李神通老泪纵横,只能摇头感叹。
他想了想,又一揖道:“李兄,事情既已发生,若梅这孩子性情刚烈,从小就是如此,你与苏女侠可别太责怪她,设法补救便可。”
李神通又是无言以对,只能点点头,抹去英雄之泪。
赵天时感觉气氛尴尬,起身拱手道:“既然如此。小弟只能先告退了。婚约之事,来日再说。”
他这所谓以后再说当然是委婉客气的话,很显然是泡汤了。
又向李夫人也拱手行礼道:“李兄,苏女侠,告辞。”
李神通听了,无奈的点点头,起身回礼。
李母抱着女儿,也听到了,一边流泪,一边轻轻的点头,微觉愧疚。
李若梅听到自己嫁不了赵家,并没什么感觉,只是抱着母亲痛哭,不停的哭,不停的流泪。
赵天时起身正要离开,这时,却见赵承平提着宝剑几步冲进厅中,向堂上赵李二人倒头便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