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一日早晨,曹言在柴房里又发现仆役弟子们往来络绎不绝,丝毫不亚于除夕那天盛况。
心中想道,呵呵,莫不是大小姐出嫁之日到了。
等到正午时分,来人渐少,他去膳房里取来饼食,坐在凳子上休息用餐。刚吃了一会儿,不经意间转头,却突然看见自己床上放着半张白饼,不由心生疑惑。
因为怕老鼠蟑螂半夜爬到身上,他从来不在床边吃任何东西,更不要说把食物放在被褥床铺上面。
走到床前,拿起白饼,仔细观察了一下,他忽然心里一动,伸出手指从饼中掏摸一番,夹出了一张小小纸条。打开来看,上面写了十余个娟秀小字。
“元宵佳节,心中思念。今夜子时,盼君一晤。”
看完字条,他顿时明白,原来今天已到了上元佳节。每年这个时候都是这么热闹,众人纷纷涌来,取热水沐浴,以备晚上观灯,自己倒给忘了。
又一思索,知道这纸条一定是琴音命人传递给他,或许府中也藏有白莲教徒。
想起要再出府去见琴音,他忽然又忆起李月娘来,两人逃难进入李家已经三年多了,到现在为止,自己还没带她出府看过一次元宵灯会呢。
不过,这点他倒是想错了,因为李月娘跟着大小姐,每年都和赵师兄沈师姐等人一起去看的。阖府上下,只有他这低贱的小厮,永远被人遗忘在柴房角落里。
曹言没想到那么多,想起要带李月娘去看灯会,心中激动。
到柜子里翻出那套青色长衫,烧了些热水给自己沐浴后换上。再拿出小师叔的威严,守株待兔,抓了几个新来的倒霉弟子顶差。
随后他大摇大摆的离开柴房,再去找到大师兄李浩,预支了一百年的月钱,约有三百多两银子,鼓鼓囊囊的一大包,往怀里一揣就走。
当他潇潇洒洒的阔步走向后院,心中想着今晚如何把李月娘哄的高高兴兴的回去,又如何应付琴音姑娘新的花招。
走了片刻,走到院子门口,探头往里一看,却连一个人影都没瞧见。
不禁有点担心,不知李月娘是否正在房中。
在后院门口转了几圈,他终于鼓起勇气,穿过半圆形的拱门,走进院中,走到大小姐闺房门前,先附耳听了一阵,听见里面隐隐的传出说话声音。
这才放心,李月娘应该在的。便伸出黑手,轻轻的敲了几下门框,轻声叫道:“月娘,月娘,你在吗?”
听见他呼唤,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里面出现了一位芙蓉玉面的美貌佳人,俏丽的瓜子脸蛋上,柳叶眉细细长长、樱桃嘴红红艳艳,简直娇美无双,一袭明黄色的长裙更是摄人心魄。
真没料到开门的竟不是李月娘,却是那倾国倾城的二小姐林明玉。曹言当场看的愣在那里,呆住了。。。
傻傻的瞧了半天。
林明玉只是过来开个门,顿时被他瞧的俏脸通红,微微低下了头,避过他无良目光,再三问道:“曹、曹大哥,你,你是来找月娘吗?”
等她又羞又恼的问到第四遍的时候,曹言终于回过神来,支支吾吾道:“二、二小姐,你真是太漂亮了。。。我、我是来找月娘的,想带她去看灯会。她可在房中?”
林明玉又羞又气,不满的想,哼,你这无赖,我都问过多少遍了,还装作听不见。看了我这么久,要是姐姐知道了,非把你眼睛挖出来不可。
但她毕竟很有教养,还是没生气,低着头温柔道:“月娘在忙呢,我去告诉她。曹大哥,你能不能先到亭子里坐着,不要。。。不要一直看着我。。。”
两人在门口站了半天,终于正经的说了一句对话。这时,李月娘却已从内间出来了,问道:“二小姐,我来了,是谁找我?”
听见她这一句话,林明玉就好像看见救星来了,忙转身退回到房中,答道:“是曹大哥找你。。。”
后半句还没说完,李月娘已经像风一样飘到闺房门口,两只美丽的大眼睛含着莹莹泪光与曹言深情对视起来。
她难掩激动,轻声道:“狗儿叔,这还是你第一次来我这儿找我呢?”
话音刚落,一下子扑过去将情郎抱个结结实实,也不管身后不远处还站着第三个人。
看见她大胆举动,曹言顿时吓了一跳,不知该不该把她推开。
林明玉听到声音,转过头望来,吓的忙又转了回去,俏脸飞霞,心中暗暗啐道,呸,这小妮子,还真是大胆,这两个人,真是绝配。
不一会儿,李若梅也从内间出来了,看见曹言,先是一愣,继而发现两个人抱在一起,脸色微变,有些不豫。
曹言看见她出来,忙把李月娘推开,讪讪道:“嘿嘿,大小姐,许久未见。小的今日来此,是想带月娘去逛灯会的。她还没去过呢。想请你行个方便。”
听了他来意,李月娘满心欢喜,连声道:“呵呵,狗儿叔,你弄错了。我每年都陪大小姐去的,只是怕你羡慕,没和你说。”
被她抢了话头,李若梅酸酸的冷起俏脸。
李月娘毫不知觉,又微微晃着娇躯道:“不过呀,没和你一起去,实在没意思,那些灯转来转去的,全都一样。”
曹言这才想到,原来是自己糊涂了,不过已经来了,就不能不带她去了。
挠挠头,正看着她傻笑,李若梅打量他几眼,冷冷道:“曹师兄。没想到你还挺有闲情雅致的。也罢,我这就将月娘借给你吧。”
“不过,可不许弄坏了,我还要检查。”
额,她说的话还真古怪。。。表情也很古怪,曹言未及细思,赔着笑脸道:“嘿嘿,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一定保护月娘周全。”
态度很好,李若梅却微怒道:“哼,胡说什么!你现在是我爹的关门弟子,何必要贱称自己,叫旁人看轻了。”
此言一出,林明玉似乎觉得表姐有意无意的扫了自己一眼,在说自己,不禁在心里暗叫道,哎,你,你们这帮人纠缠不清的,何苦总要伤及我这无辜呢。。。
李月娘想到大小姐刚才的怪话,小脸也红通通的,一推曹言,娇声道:“好了,狗儿叔,你先去外面等我吧,我换上衣服就来。”说着用力的把曹言往门口推。
曹言也感觉屋中气氛渐渐不妙,忙趁机向李若梅拱手告辞,奉上歉意的笑脸,告别了三个漂亮女孩,转身逃出房门,走到院中亭子里等候。
等他走后,李月娘关上房门,转身忙去翻自己的衣箱柜子。将上次买的一件件华丽衣裳,贵重首饰全都翻箱倒柜的倒了出来。挑了些喜欢的穿上戴上,又对着镜子仔细梳妆打扮了一番。然后在屋子里原地转了一圈,花枝招展的问道:“大小姐、二小姐,我这样好看吗?”
两人在旁瞧了半天,见她穿上长裙短衫,戴上珍珠项链,别上翡翠蝴蝶玉簪,一点一点的变的漂亮起来,从一个小小丫环也变成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到了最后,艳光四射,简直叫人目眩神迷。
呆瞧了片刻,李若梅带着酸意喃喃道:“这、这,月娘,你打扮起来,怎么也变的这么好看了。。。”
林明玉也由衷的赞叹道:“是啊,月娘,真想不到你穿上这些新衣服,戴上这些新首饰,也这么漂亮。只是这些衣服,首饰都是从哪儿来的?”
李月娘听了二人夸赞,俏脸生花,含笑道:“呵呵,都是狗儿叔给我买的,好像花了很多银子,有几十两吧。”
林明玉奇道:“咦,他不是说攒下钱娶你吗?怎么把银子都给用了?”
李月娘想也不想答道:“嗯,我也不知为什么。不过我已经想通了,他迟早会娶我的,就算现在不方便。我只要等着他就好。”
听了她这句话,林明玉微笑着点点头,为她祝福。
李若梅在旁瞧着二女,心里则完全不是滋味。李月娘打扮起来,比自己漂亮不说,而且可以无忧无虑的等着曹言,自己却马上要嫁给并不喜欢的赵师兄,心里失落不言而喻。
不禁暗想道,唉,我是李府少主,本来身份最为高贵,却没比她多了半分快乐,半点幸福,甚至远远不如她。。。
李月娘心中只系着情郎,当然不知道别人心事,还笑着连声道:“大小姐,我先走了。晚上灯会或许还会遇到你们呢。”
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匆忙的跑出屋去。
李若梅跟着她走到门口,透过半掩的门缝远远望向院中,只见她跑到亭子里之后,就站在曹言面前牵着裙角转来转去的,时而欢笑雀跃,时而嘟嘴撒娇,就好像在自己身边只是一具无聊的雕像,此时忽然活了,迸发出无穷的生命力量。
李月娘站在曹言身前,曹言看着她穿着一身自己喜欢的淡绿色襦裙,发髻上斜斜插着那支珠光闪闪的宝蓝翠绿色蝴蝶簪子,如描如画的小脸可爱迷人,心中也十分高兴。
忍不住捧起她令人心动的娇嫩脸蛋,在白皙额头上轻轻一吻。
李月娘当然羞怯的闭上漂亮眼睛和修长的睫毛,任情郎亲吻自己。
亭中二人郎情妾意,李若梅遥望了一会儿,心里真是思绪万千,眼中忍不住的一滴热泪滚落。
林明玉站在她背后,安静的看着表姐,也不知道她靠在门前多久,好像时间都停顿了。房间里寂静无声,只听到自己心里问道,“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曹言和李月娘温存了片刻,伸手按住她香肩道:“月娘,现在时间还早,我先回柴房,等会儿晚上再来找你,一起出去玩。”
李月娘却笑道:“呵呵,狗儿叔,你只知道劈柴,一点也不懂外面的事。几天前灯就摆起来了,大白天的也很热闹。只是今天晚上是正时,人最多,大家都会出来看灯而已。”
又笑道:“我先带你出去转转,看到半夜,我们再一起回来。”
一边说着,一边牵起情郎黑手往亭子外面走去。
曹言跟着她走着,心里真是又欢喜又愧疚,喜的是她跟着大小姐,并没怎么受苦,过的日子比自己好多了。愧的是自己还不能够娶她,也不知道她以后会过什么样的生活。
两个人牵着手出了后院,并肩走在李府之中,一个柔弱娇美,一个黑丑高大,顿时引来无数目光。
看着路边同样匆忙走过的弟子仆役们,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曹言不禁黑脸微微发红,李月娘也有点羞怯。
但众人看见他们,都只能恭恭敬敬的称呼一声“师叔。”“师兄。”
一些原来认识曹言的仆役,看见他虽然还是像黑炭一样丑,现在却有了漂亮的大小姐贴身丫环陪着,都低着头,暗诽不已,诅咒他出门掉进水坑里。
两个人一直走到府门口,看门的丁师兄顿时又被李月娘瞧的呆在当场,曹言连喊了他三句都不答应。
这时候,正好李浩从外面进来,看见他不肖样子,狠狠的在屁股上踢了一脚,斥道:“哼,丁师弟,好好看门,发什么呆。”
丁诚宾痛的嗷呜一声,转头看见李浩,吓了一跳。
门口众人瞧见大师兄来了,也忙都俯首抱拳行礼,齐呼“掌门师兄。”
曹言等众人都喊过了,也向李浩行礼致敬。
李浩点点头,打量一下李月娘,心中想道,不错不错。没想到她一个小小丫环,打扮起来还挺漂亮的,快赶上大小姐了。
拍拍曹言肩膀,笑道:“呵呵,原来你支钱是给她花的。竟然能打扮的这么好看,就算预支一千年的工钱,我也给你,呵呵。”
曹言听了,心中感激,知道他一向关照自己,抱拳低头,连声道:“多谢师兄,多谢师兄。银子已足够了。”
李月娘有些羞怯。
看看二人,李浩又爽朗道:“好,等以后你们生了孩子,我还要收作弟子,传授武功。可别忘记了。”
听他开起玩笑,李月娘顿时羞的低下头去。
曹言只好尴尬的陪笑着,不好意思的点点头答应了。
李浩又回头教训了丁师弟几句,转身迈步往正厅走了。
趁此机会,曹言拉着李月娘出了府门。
丁诚宾回过身来远望着二人背影,口中赞道:“啧啧、连大师兄这有名的病秧子都多瞧了两眼,还真是挺漂亮的。”
“你这黑鬼,哪儿来那么好的运气?骗了大小姐不说,还把她贴身丫环也弄上手了。。。唉,人比人,气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