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梅不理会众人,衣袂飘飘,从拱桥上纵身飞落,却并未跳到经过的乌篷小舟中,而是在那小船高高拱起的舱顶轻轻一点,借力又往前方飞跃而去,轻盈的落在另一舟舱顶上。
在第二艘船上自然又是兔起鹘落,点舟而逝,并不停留。河道中小舟鳞次密布,正好让她依次施为,片刻之间,乌蓬小船点点摇曳,一道红色倩影掠出去数十丈远。
她这惊世之举,顿时不只令得李家众弟子全都冲出桥边喝止,连带着河岸边无数的游人闲客也被吸引,纷纷的驻足,转头观望。
在一片喧闹声中,萍踪侠影翻飞。
李若梅飞掠在宽阔河道中,那些或行驶或停泊在水面的乌篷小船看见了她,全都翘首以盼,不知道这武艺高强,体态优雅的红衣侠女何时芳踪降临自己舟上,在船仓顶上轻轻的一点。热心些的,还故意驶近一点,便于她行走。
每当她向一艘小船船舱顶上落下,再次纵身飞起,河中两岸就齐齐的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喝彩之声。
可是在拱桥顶上,闻声抢回来的,赵承平,胡乘风二人已是气的脸色乌黑铁青,恨恨的一起咬牙出声。
赵承平伸掌猛的一拍桥上青石栏杆,震起一片灰尘,大怒道:“若梅,你怎能如此!”
见师兄再也无法忍耐,终于动了真怒,胡乘风忙转头道:“师兄,我们也跳下去,追到那小子杀了。”
赵承平尚未回答,沈冰儿站在桥边,慌乱不已,她真是料不到大小姐会突然发难,眼看着爱人心惊胆战,生怕他一点头,就惹出一场大乱。
林明玉也在心里把表姐骂了一千遍一万遍,赶紧劝道:“赵师兄,胡师兄,你们千万别冲动,姐姐只是去找月娘,你们千万别误会。”
胡乘风咬牙转头怒道:“哼!二小姐,你还说什么胡话!?还想替她开脱,李月娘天天都能见到,她去找谁?谁不知道?”
赵承平强压着心头怒火,缓缓的收回手掌,沉声道:“乘风,算了,先别着急。她既然要去,就让她去。我们沿着河边走,等截住画舫靠岸,再质问他。”
他虽然控制住了自己,但语气里的杀意,林、沈二女听了仍是胆颤心惊。
胡乘风不解道:“可是,师兄,他们到处乱跑,不靠岸怎么办?还是赶紧追上去,杀了他更好。”
赵承平阴沉着脸,又道:“不,总会靠岸的。没我命令,不许轻举妄动。更不可以杀人,伤害曹师弟。”
听他还是没失去理智,林明玉、沈冰儿二女顿时稍稍松了口气。
赵承平忍痛说完这番话,在胡乘风一脸惊骇不解的目光中转身正视着身旁的李家众弟子。
那些李门子弟也个个都是机敏之人,不仅知道其中缘由,而且一看他脸色,全都抱起宝剑,拱手低头,齐声道:“是,谨遵师兄号令。”
赵承平感激的向师弟师妹们点点头,领起众人,提剑快步冲下了桥,推开游人,迅速沿着河岸向李若梅飞快消失的红色身影追去。
一行人中,胡乘风当然冲在最前面,林明玉跟在最后面,暗暗心惊,不知今日如何收场。
却说李若梅,一口气纵身飞掠了数百丈远,最后站在一艘小舟顶上,她才远远的瞧见那艘画舫。在心里暗骂道,哼,怎么逃的这么快,你就这么怕我。本姑娘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找你的。。。
原来她这两天还是一直想着曹言不知有何事瞒着自己,想去问个明白。但在李府之中虽然可以轻而易举的找到那黑脸家伙质问,她却一直不敢再去柴房。
今日曹言来找李月娘,两人终于相见,又在桥上偶遇,深情的对望片刻,终于让她心中理智被情感冲破,难以控制的跳下拱桥,要追上去问明真相。
此刻,她继续辛苦的追向飞快逃离的画舟。
但因为腾跃太久,气力渐渐有些不支。跳过艘艘乌蓬小船时,有几次遥遥欲坠,差点掉进河里。
两岸的围观群众都替她捏了把冷汗,随着她动作,发出阵阵欢呼,或是尖叫,或是赞叹。
李月娘站在船头,并没看到后面大小姐的惊世骇俗壮举。直至渐渐的听见喧闹之声传来,回头一望,才看见一位身段婀娜的红妆侠女在河道中无数乌篷小舟上翻腾跳跃,飞快的向自己窜来。
不禁吓了一跳,忙转身把曹言一拉,叹道:“啊?狗儿叔,你看,有人向我们飞过来了。快看,这衣服,跟大小姐很像啊。。。”
曹言早就听到两岸人群欢闹之声,隐隐觉得不妙。他在桥下穿过时,就有种李若梅会不顾一切来找自己的预感,真不能面对这可怕现实。。。
但李月娘一直扯着他衣袖,他也无可奈何,转过身,吩咐道:“船家,朝那女子划去。”
那撑船的船夫也正看着绝世侠女发呆,闻言连忙撑杆,以为是去助一臂之力。
划动长杆同时,心里还在想,嗯,这黑脸公子人虽然长的丑,品行倒是不错,见人家不便,就去江湖救急,可谓古道热肠了。。。
一人一船慢慢的接近,曹言站在船头遥望片刻,已渐渐看出大小姐真气不足,难以为继。便走到船头,暗运伏魔真诀,聚集内力做好接应准备。
看他走向自己,画舫迅速使来,李若梅心中顿时一暖,鼓起勇气,勉力支撑。
待她连跃数舟,站在最后一艘乌篷小船船舱顶上时,已隐约可以望见曹言身影。
远远的四目相对,李若梅又是心怀激荡,但可惜画舫这时离她还是有数十丈远,无论如何不可能跃过。
瞧见远处小舟顶上高高站着,衣袂飘飘,目标直指向自己画舟的红衫侠女,李月娘也早就猜出这是大小姐了,心里真是又惊又喜又怕,难以言语。
李若梅踏着小船在河中继续行驶,随着两船慢慢接近,画舫上撑杆的船夫也瞧出情况不对了,愣愣的放慢了动作,减缓船速。
这时候,仿佛对两舟漫长舒缓的最后接近表示不满,在围观群众的沉默注视之中,忽的又有一叶扁舟从后面穿出,横到李若梅舟前。小船上站了一位翩翩公子,拱手抬头道:“姑娘,待在下助你一舟之力。”
李若梅听了,站在船舱顶上朝他微一颔首,以示谢意。随后仗着自己已经稍微休息了下,深吸口气,运足真元,腾空而起,足尖轻轻一点前方小舟舱顶,借得新力,带上未尽之势,凌空翩然飞出,直直的扑向曹言所站画舫。
看见她跃起,曹言立刻大声喊道:“大小姐,别冲动,等我们靠近一些。”
原来,他早已看过了,计算了下,这时候两人相距还有十来丈远,就算有那小舟横插一脚,但想凭空飞越四五丈的河道落进自己船舱之中,李若梅虽然身轻如燕,似乎没有这个能力。
但可惜说的太迟了。话音未落,大小姐已衣袂飘飘,宛若凌波仙子般浮空向自己飘来。
身姿虽美,十分浪漫,但两人间毕竟隔了太远,冲动的多情侠女只飘出两三丈远,就开始像一朵火红色的牡丹花一样斜斜的下落,眼见得要掉入河道之中。
河岸上的围观群众们见了,顿时齐齐发出一声赞叹。
“啊!。。。”
带着无限的惋惜,这时候,他们也都瞧出来了,原来这痴情侠女是来找那画舫上高大男子的,却要在最后关头落入水中,虽然性命无碍,总是不甚完美。
曹言看着任性胡为的大小姐,也在心里暗暗叫苦。
唉,你这么这样,来找我也就罢了,一小会儿也等不了吗?非要飘过来。。。
李若梅身在半空,无处借力,当然是回天乏术,不过脸上倒是一脸平静,心中想的是,哎呀,等我落水了,他会不会跳下来救我呢,会不会抱着我上去。。。呵呵。
胡思乱想着,飘在空中杏脸羞的发红。
曹言眼看着她向河面落去,则在心里急道,哎,天啊,大小姐,你真是气死我了,难道不知我从小在山中长大,水性稀烂。总不能让别人英雄救美,把你湿漉漉的抱着上来,那怎么像话。。。
电光火石间,脑海中瞬间跳出一个惊人想法。
我必须接住她,决不能让她出丑。也不可能让别人抱她。
主意一定,他凌厉目光瞬间一暗,一股磅礴真元催动,涌入四肢百骸。这伏魔神通,经过哀兵之法长期苦练,终于第一次可以在紧急关头用上。
运足了伏魔神通,曹言双腿顿时灌注满强烈气劲,裤管振动,猎猎作响。
他又猛地往下一沉,瞬间发力,爆发出的强大力量竟然在一瞬间拖动了偌大画舟,将其生生的向着河中李若梅倩影挪近了一丈。
身旁李月娘还在看着大小姐飘来而惊讶发呆,猝不及防之下,立刻裙子一翻,仰面朝天的摔倒在甲板上。
浪花翻涌,撑竿的两位船家也被画舫的突然位移几乎甩入河中,多亏常年持这营生,他们眼疾手快,才就势趴倒在船内。
曹言用蛮力强行缩短了两人距离之后,又猛地往下一踩,几乎踏沉了画舫,在一阵水波剧烈震荡中,他借力腾空跃起,也像李若梅一样,凌空飞出去一两丈远,伸展开双臂迎去,在空荡荡的河道正中央将那惹事生非的俏丽佳人紧紧抱入怀中。
李若梅本来以为自己定要落水,万万也没料到,他一个小小仆役,竟然能在弹指之间,飞身而出,将自己轻松接住。
紧紧的抱住曹言,靠着他宽阔温暖胸膛,一张娇丽的粉嫩杏脸,已经热的通红,也不知是羞怯,还是激动,泪光莹莹的眨着修长睫毛,桃花一样的美目,只感觉一种久违的平静重回胸怀。
两人相拥在河道正中央,借着冲劲又转了个身。
侠男靓女,深情相拥,衣袂翩翩的在水面上凌空旋转着,好不浪漫,围观众人见了,顿时又都惊的目瞪口呆,不由自主的张大嘴巴,一起发出一声“啊。。。”的惊叫声。
但感慨完,所有人又都同时想到,不知道他们如此抱在半空,要如何回到画舟之中,还是会一起掉进河里,鸳鸯戏水。
一时之间,两岸与河中如织游人都寂静无声的向他们凝望而来。
初春的微风轻轻拂着河边杨柳,发出阵阵呜鸣。
堤坝栏杆边上,元宵漫天灯火照亮了宽阔河道,令大家可以将无数目光都聚焦在悬于空中的这一对情侣身上。
李若梅芳心已完全融化,杏脸红的像她身上鲜红色劲衣。
曹言怀抱着温香软玉,却无心吟风诵月,悬停在空中的一瞬间,眼看去势将尽,两人同时沉沉坠下。
心中暗想,额,虽然这样挺浪漫的,但只怕如此相拥着落入河中,我跟她不是被船夫狼狈的同时救起,就是都成了被淹死的鸳鸯,让这水府里虾兵蟹将们多吃一顿夜宵。。。
唉,还真是倒霉。。。
正懊恼着不该为了颜面鲁莽行事,他又在情急之中生出蛮力,立即运起第四重伏魔真诀,将磅礴真元全都从足底发出体外,击向平静的波光粼粼河面。
砰的一声巨响,水花飞溅,快掉到水面时,在强横内力之下,两人竟然真的借助水面弹力重新腾空飞起。
曹言横抱着李若梅潇洒的一个旋转,飞身落回画舫之中。
稳稳的站定甲板,他才长出了口气,心说,哎,敖家兄弟,这次还真是多亏你们出手相助了,以后我就劝陈厨子少买两条鱼吧。。。
见他踏水飞升,施展出如此神通,简直不可思议。两岸观众在一阵沉寂之后,瞬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喝彩之声。
“好!好!好!。。。”“太厉害了!”
但在雷鸣般的高声叫好声中,同时还夹杂一些不和谐的扑通扑通之声,原来人群在激动之下,都涌向河边围观,拥挤的太厉害,竟然有许多人落入水中,连忙就又有人组织抢救,一时间河道中,两岸边,纷纷扰扰的叫个不停。
在万众瞩目的沸腾声中,李若梅躺在曹言怀里,心里还是晕乎乎的,也不知自己怎么回来的,怎么没掉进河里?四周的喧闹声音她都没听见,只听到一颗芳心砰砰砰的跳个没完。
曹言大功告成,美人在抱,瞬间成了围观群众眼里的盖世英雄。却没心思享受,抬头望了一眼河道边黑压压的观众,抱着李若梅有点不自在,很快松手将她放了下来。侧身放在甲板上,轻声问道:“大小姐,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