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闽的家门口早已挤满了人,有前来帮忙的大汉,也有专门赶热闹的老人和小孩,对于这个不大的小村庄,杀牛可算上一件天大的事情了。
村民早已在地上挖起了一个大坑,在坑的上面立起了一个大黑锅,边上用大木头棍支起的架子上提溜着发亮的利钩。村民们早已准备好了木柴,只等牛被宰杀,便烧起热水用来褪毛分肉。
终于等到了杀牛的时间,自从步苦来到这个杀牛的会场,石闽至始至终都跟在步苦的身后,像极了一条尾巴。从小到大,石闽无论在任何时候都喜欢好好的跟在步苦的后面,步苦也早已习惯了她的存在。只是保持着他固有的沉默,静静的等着观看杀牛。
石达开裸露着上身,长而微卷的头发在他俊郎而板块的面部显的十分和谐,浓眉大眼,劲爆而黝黑的肌肉暴露无遗,在阳光下发着金属的光泽,尽显狂野。由于长期打猎,不停地在山间奔跑跳跃,所以即使石达开身体壮硕,但肌肉非常协调,给人一种伶俐的感觉,好像时刻都能展开奔跑和发动攻击。
石达开左手拿刀,右手拿着个小木棍粗细的铁锥子,双手拿着它们来回碰撞磨擦,金属特有的摩擦声听的人们鲜血沸腾,不停的用碗在旁边的大水缸里舀起一碗水,一口喝下,再猛的吐在正在摩擦的铁锥子上。
终于,一头牛被牵了过来,人群自觉的让开一条道路,目光齐刷刷看向中间。牛是老牛,已经没有耕作的能力。小牛和壮牛人们是不舍得杀的,因为在这个落后的社会,一头牛比一个青壮年劳动量还要大,对于有的家庭来说,牛已经是他们家最大的财富了。
老牛疲倦的站着,眼神无光,毛发非常蓬乱,有的地方甚至还有明显的癣的痕迹,毛发都脱落了。身上还粘有干结的牛粪,尾巴上满是苍蝇围着团团转,鼻孔处早已被鼻涕和泥土混在一起的脏东西沾满,显得狼狈不堪。
石达开停止了磨动的铁锥,平静的走到牛的面前,这时热闹的人群也平静了下来,有的妇女也早已不顾孩子们反抗的用指甲把她们的手掐的脱皮,咬着牙也用手把他们的眼睛捂上。
石达开用手轻轻的抚摸牛的头,尤其在耳朵哪里多停留了一会,好像在说些什么。老牛只是来回摇着头大喘着粗气,伸缩蹄子驱赶围绕的苍蝇。忽然间石达开动了起来,把手里的长达五十公分的锥子朝牛的脖子用力扎去,锥子一下子就没了底,同时石达开的另一只手还不停的抚摸着老牛的耳朵,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老牛挣扎也没有挣扎的就躺在了地上。石达开把锥子用力抽了回来,鲜血飙射的场景和石达开的平静形成鲜明的对比,村里的老人都不约而同的对石达开熟练的技术满意的点点头。
这确是让步苦好一阵失望,本来以为杀牛会有大场面,没想到只是几个瞬间就结束了。不过这样,反而让他多了些对生命的思考。
石闽虽然为大山的孩子,早已见惯了血腥和暴力,但此时脸色也不免苍白,一双沾满鼻涕脏兮兮的小手紧紧的抓住步苦的衣角,躲在步苦身后,只露出两个骨碌碌的大眼睛小心的往前看,直到一切都结束才敢露出半个头。
“走吧”,步苦有点失望的转身对石闽道,石闽则没有思考那么多,只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身后村民们一起动手忙着把牛皮剥下来,然后继续讨论分割牛肉的事。分肉是按家里面青壮年的多少分的,所以如此盛大的事和步苦没有任何关系。由于后面的工作是把牛开膛破肚,即使是步苦也是想想也感到恶心,所以也就马上离开了会场。
步苦领着石闽走到了村头的石桥上,昨天的柳枝编的帽子还躺在树下。步苦快走了两步,在桥边找了两块平整的石头放在树下,自己和石闽躺着树坐了下来,把腿从蜷曲到伸直。
阳光很好,光线透过树叶散着斑驳的光影,落在步苦和石闽身上来回晃动。这是步苦最喜欢的时光,闭着眼,什么也不想,耳边只有微风的吹拂和不知名的鸟儿在耳边歌唱。步苦和石闽都默契的保持了沉默,两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出现在如此浪漫的场景不免也让人不甚习惯,但这里的空气真的很好。
呆了一会儿,还是好动的石闽率先打破了平静,高兴的说:“步苦哥哥,今天你去我家吃饭好不好,我家今天肯定能分好多肉。”
“不用了,我想早点回家,不然又让我母亲着急了。”步苦用他特有的冷静的声音回答道。
这反而让石闽更加着急了,连忙接着步苦的话音说:“没事的,你也可以把妹喜婶婶一起接来吃饭,我爸爸最喜欢热闹了。”
步苦站起了身,拍了怕身上的土。看着石闽,笑了笑,说:“真的不用了,你也快点起来吧,我们回家。”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石闽也是心里不甘心。看着步苦已经离开的背影,连忙快步赶了上去。
阳光下,步苦和石闽的身影被拉的修长,越走越远,已经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只看见石闽朝着步苦的方向不停的手舞足蹈,而只能换来步苦平静的摇摇头。
这让石闽更加着急,脚步越走越碎,手晃动的越厉害。
还没有走到石闽的家中,就已经听到了肉在锅里的“咕噜”声和闻到那扑鼻的香气。步苦把石闽送回她的家中,再次拒绝了石闽和她家的热情邀请,只身往家的方向走去。不知怎么回事,他的心脏总是莫名的跳动,不是源于兴奋,而是内心深处的触动,这种心跳让他感到莫名的恐慌,这对从小就冷静的他来说是从来没出现过的。
一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步苦边走边想,不知不觉中沉重的思路让她的步伐越来越小,最后停在了路上。
路上没有一个人,很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