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苏醒(1 / 1)

与冀府的温情同时上演的,却是东宫的怒气和关雎宫里的不安。

高弘和夏莹莹的合作失败,没能收拾到夏舞雩和冀临霄,高弘不爽,连带着柳芸也不爽,夫妻俩是更看不起夏莹莹。

而关雎宫里的夏莹莹,这些日子颇为不安。夏舞雩没死,冀临霄八成会一点点查到她头上。她倒是不怕那两人威胁到她什么,就怕英宗知道夏舞雩的真实身份。

想当初,自己可是顶着夏舞雩的嫡公主身份进了英宗的后宫,夏舞雩若早死在蓬莱也就罢了,可如今正主回来了,夏莹莹生怕自己被揭穿,那可就是欺君之罪啊!

不过,好在英宗也没那么容易知道夏舞雩的身世,对这一点,冀临霄他们可都瞒得紧呢。

夏莹莹想着想着,又稍稍安定下来,开始寻思今晚该穿什么衣服、梳什么发髻来讨天家的欢心。

日子一天天过去。

有季樘在冀府,应长安对冀临霄态度缓和了不少,这自然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

沐沉音因要瞒住身份,接下来大部分时间都在行馆,跟肃王还有那个同他们一起来帝京的淳安郡主在一起,四处走走玩玩,和王侯将相们吃吃喝喝。

一切看起来平静,但平静之下的暗涌,已十分湍急。

冀临霄整理夏舞雩的东西,找到了管家提过的那个肖似入宫通行令的东西。他喊来冀祥,与冀祥的通行令牌一比对,果然是一种东西。

冀祥讶异的问:“霄哥,你怎么也有这块令牌,我都不知道呀。”

“这是宫里有人给你嫂子的。”冀临霄道。

冀祥一怔,更为费解,“宫里怎么会有人给嫂子这个?通行令可不能乱给。”

“这我知道,所以,有件事得麻烦你去办。”

“霄哥你说!”

“帮我查出来,是谁给了你嫂子这块令牌。”

冀祥点点头,霄哥交待的事,他一定会认真对待,查得水落石出。

冀临霄相信冀祥,但因冀祥的性格,他又担心他。

“千万要小心,如果因此累及你自己,那就不要查了。”

冀祥笑了笑:“霄哥放心,我们钟鼓司虽然没多少实权,但消息灵通,我要真是觉得自己搞不定了,还有干爹从前攒下的人脉呢,霄哥你就放心吧。”

“好,辛苦你了。”

冀祥办事效率很快,这一点冀临霄不能不服。据冀祥说,这次多亏了干爹带出来的忠心徒弟们帮忙,不然事情也不会这么快出结果。

“霄哥,这令牌是皇上赏赐给关雎宫的,总共赏了三块,其中一块在主子那儿,剩下的两块都送出去了。啊,关雎宫的主子就是柳淑媛,那第三块令牌是给她妹妹柳芸的,就是太子殿下的柳良娣。”

冀临霄眼神一沉,心底涌出许多疑窦。

如果将柳淑媛判断为欺骗艳艳的人,以柳淑媛和太子的关系,的确可以合谋布这个局。但问题是,艳艳怎么会去与柳家的人结交?

这个问题困扰了冀临霄好几天,但所幸楼咏清带来了一条消息,让冀临霄找到了思考的方向。

“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整理和柳国公有关的所有资料,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楼咏清摇着扇子,似笑非笑,“按照柳家收录在国戚中的玉碟,现任柳国公是有四个女儿的,但是我翻看了大量资料,发现这里面有个漏洞。不难推断出,只有柳良娣和未出阁的那两位才是柳国公的女儿,而柳淑媛只是个半路出家的。”

冀临霄说:“柳芸也是假身份。”

“嗯,她应该是顶替了柳国公早死的一个女儿,这个先不提,说说那个柳淑媛。”楼咏清道:“她是十几年前,柳国公从军营的一个伙长家里接出来的,放在柳家养到及笄,就送去了圣上身边,直接封了淑媛。这几年下来虽然没再被加封,但圣宠不断,压过后宫所有嫔妃,连皇后娘娘都对她礼遇又加。我又差人去宫里打听,得知了柳淑媛这么些年竟不在后宫倾轧的范围内。妃嫔争宠、谋害子嗣这些事,没一个是针对她的,给人的感觉就是所有后宫女眷见了她便绕道走,你说奇不奇怪?”

自然奇怪。冀临霄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这柳淑媛来历特殊,圣上把她放进宫的原因与其他嫔妃都不一样,她们没必要招惹她。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两位不必再想了。”

沐沉音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们,随着他走进,他道:“雩儿告诉过本王,安排她去刺杀太子的人,是她的姐姐,就是你们方才谈到了柳淑媛。”

冀临霄、楼咏清眼底一黯,怪不得夏舞雩那样信任柳淑媛,原来都是蓬莱的遗孤!

只稍作一想,冀临霄便心生强烈的愤怒。

艳艳找到自己的姐姐,该是多么欣喜,一旦遭到背叛,又该多么悲痛绝望?

如果不是柳淑媛这致命一击,艳艳又怎么会变成行尸走肉?

冀临霄真想杀了那个连唯一的手足都出卖的女人。

沐沉音也怨极了夏莹莹,但他性子如水,一颗心全牵在夏舞雩的身体状况上,是以之前也没有提过夏莹莹的事。想到他曾用百草丹救了夏莹莹,只觉得恶心,没多说话,去探望夏舞雩了。

夏舞雩的肚子一天天长大。

冀临霄每天抱着她的时候,都十分小心。

她会一个人在府里乱转,会在亭下坐着吹风,都是潜意识的。冀临霄一有时间就跟着她,替她梳发,为她更衣,给她喂吃的,搂着她入睡。

他每天都在坚持和她说话,说自己从前的事,说两人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

夜深人静,薄被下的娇躯依偎着冀临霄,他在她耳边讲道:“我和爹相认了,艳艳,等你醒过来,一定会惊讶你师父成了我爹。爹将我们两个相连,这何尝不是一种缘分。尽管我们都遭受过家破人亡,失去了太多,但至少我们还有彼此,还有爹,还有即将出生的孩子,还有家。”

“艳艳,我相信你会苏醒,也许是白发苍苍的时候,也许,就在明天。夫妻本是同林鸟,你不要担心什么。”

又一个月过去了,夏舞雩的小腹已经明显隆起。

七月的天气燥热,也阴晴不定。冀临霄在屋子里摆了点碎冰块消暑,手里端着碗,给夏舞雩喂养胎的补药。

药又热又苦,夏舞雩不愿喝,把头扭开。

“艳艳,听话,把药喝了。”冀临霄哄道。

夏舞雩不理他。

冀临霄圈好她的身子,笑着舀了勺药,自己喝下去,“艳艳,你看,很好喝的,快喝下。”

夏舞雩还是不理。

“艳艳乖,喝药,我不会害你,喝了药孩子就能长的健康。”冀临霄再度将一勺药送到夏舞雩唇边。

许是这句话触动了夏舞雩萎缩在身体深处的灵魂,她在愣了半晌后,竟然低头抿入了汤药。

冀临霄大喜过望,连忙一勺勺的喂给她,别提有多激动了。

是夜,冀临霄在书桌前整理这段日子柳家各个官员所涉及到的所有失职之处,突然间,窗外一道闪电划过。

这好像是今年第一场雷阵雨,冀临霄一怔,顿时心中大骇,飞也似的扑向榻上的夏舞雩,将她抱在了怀里。

即便失语症缠身,夏舞雩依旧害怕雷电。

冀临霄反袖一扫,门窗立刻紧闭,再一扫,窗帘也严严实实的揽住。他一手抱着夏舞雩,一手在黑暗中摸索到灯烛前,打开火折子点燃了灯烛,看着夏舞雩恐慌煞白的脸。

她在哆嗦。

冀临霄太心痛了,如今他已知道夏舞雩小时候遭受过什么样的摧残,便知道她此刻的恐惧,是以为自己又要经历那些禽.兽的折磨。

冀临霄将她抱紧了,躺在床上,捂住她的耳朵,吻上她的面颊,低低道:“艳艳不怕!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你,艳艳,相信我,你相信我。”

夏舞雩大口大口的喘气,眼角沾泪,像是暴风骤雨中被碾入泥浆的花朵。

那些泪水都被冀临霄吻去,他将夏舞雩嵌入怀里,一个劲的唤道:“艳艳别怕、别怕,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那些事已经过去了,如今你有我和孩子,有师父和师兄,所有人都会保护你。”

“艳艳,求你相信我,真的别怕……”

闪电被隔绝在窗帘外,同雷声一并肆虐。

冀临霄扯下芙蓉帐,帐下是他张开羽翼化作的温暖一隅,隔绝了雷鸣闪电,守护怀里的人。

夏舞雩的眼底突然产生一点光亮,混沌的思绪好像受到了什么声音的牵引。

她听着那声音,想开口,但发不出声,只觉得那一声声“艳艳”离她越来越近,缠住了她的灵魂,拽着她飞出禁锢。

“艳艳,我恨自己没早些陪伴你。”

“艳艳,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

“艳艳,我们都在等你回来。”

“艳艳……”

“艳艳……”

夏舞雩的眼角流出眼泪,空洞的眼底,渐渐破开一抹清明。

冀临霄突然听到她在问他:“大人,你怎么憔悴了这么多?”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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