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罡风飞舞,黄沙漫天,就在这滚滚的沙幕之中,一队商旅正艰难地跋涉着。
每个人都疲敝不堪,虽然是骑在骆驼上,可是外面裸露的皮肤早已给风沙吹得通红通红,头发里,衣褶里,全都充满了大大小小的沙砾,烈日在头顶上高高地悬着,刺目的光芒恣睢地掠夺着下方这群可怜生灵的每一滴汗水和泪水,人们尽可能地把衣服裹得严严实实,这样既能减少体内水分的散失又能防御一部分暴虐的风沙,然而由于温度的过高,每一个人贴身的几件衣服都已经给汗水浸透,整个人就像是缩在蒸笼里一般难受。
领队的是个不足双十的少年,眼窝深陷,头发有些金黄的底子,身材健硕矫捷,一看就知道是沙漠那头戈壁滩上的土人和外面的人混生的孩子,在这里土生土长了十几年,年纪轻轻就出来谋差事,终日进出这片荒漠沙原,对这片土地熟悉得就如同自家后院,由于双亲的关系,既会说当地的土话又能流利的说中原的语言,所以来往商旅都要他来领队,给他们指点通过这片大沙漠的道路。此刻他正笑嘻嘻地随意跨在骆驼上,哼着一曲不知名的歌子。风沙这么大,他却一丁点也不以为意。
走了一程,那少年估摸着大家的体力,打了个手势,队伍停下来休息,少年拿出保管在自己身边的水囊,分发给每一个人,大家喝了几口水,精力顿时恢复不少。有个络腮胡子的大汉便道:“巴布小哥儿,还有多少路程咱们才能出这该死的破地方啊?可都走了一天半了……”巴布往喉咙里灌了一口水,方笑道:“张大叔,这才刚刚进入沙漠,里头的路还长了哩。”那络腮胡子大汉刚要抱怨,忽然发现其他客旅的眼光全被队伍斜前方的什么所吸引,抬头看去,只见远远有个黑点如跳蚤般一路蹦跳前行,每一下都跃起几尺高,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大大的半圆,速度奇快,只一眨眼间就已来到众人身前。
这是一个邋遢的老人,头发虬结在一处,和胡须纠缠得乱糟糟地,脸和手臂上的肌肤已经被烈日晒得干裂脱皮,呈现出一种恐怖的粉红色,再看他身上那套灰色衣服,那已经不能称之为衣服了,只是一片一片的碎布,凭借几根藕断丝连的细线,勉强在身上挂着,他两眼遍布血丝,神情呆滞地望着这挡住他道路的一群人,已不知道有多久没有真正的休息过了。巴布可怜他,摘下自己的水囊,说:“老大爷,喝口水吧,您是在大沙漠里迷路了?别担心,跟着我走吧,这劳什子的一草一木我都熟悉。”
然而,他话音还未落,那老人呆滞的眼中突然像点起了星星火焰,有什么感情在里面刹那间燃烧起来,那老人的面部抽搐了数下,忽然抓住他的胳膊,死死盯住他的眼睛,老人的眼神像烧红了的炭火一样明亮,希望在那里面燃起,他声音颤抖地问:“这里面……你当真都熟悉?”巴布被他抓得生疼,不过还是微微笑着点了点头。不料,那老人蓦地瞪大了两只怪眼,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般,状若疯虎地吼道:“那么……雪璃子!你告诉我,雪璃子在哪里?”
巴布给他捏得几乎惨叫出声,然而一看见那老人疯癫的样子,吓得向后一缩,叫道:“雪璃子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那怪老人噔噔噔退了几步,吼道:“你不知道?你骗我!所有人都想骗我!你们都想把雪璃子据为己有!”他两侧鼻翼大张,满头乱发在风中乱舞,直如狮子一般,当真凶神恶煞。
那络腮胡子最仗义,见他无端撒疯,再看不下去,嚷道:“老头你发什么疯,这位小哥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难道我们还成心昧了你的去了?”他这一嚷不要劲,那疯老人缓缓转头,盯了众人半晌,忽然尖叫了起来,声音锐利难当,众人都禁不住皱起了眉头。那老人尖叫了一阵,血红的眼睛从巴布身上转到众商旅身上,又从众商旅身上再转回巴布身上,忽然冷笑道:“我知道你为什么骗我!因为你要把秘密告诉给这帮家伙!你们!都是来跟我抢雪璃子的,我看你们怎么抢!”说到最后一句时,声音忽转尖锐,同时一团灰影如一只凶猛的秃鹫般蓦地扑向众人。巴布正站在一匹骆驼旁边,只觉得耳边“呼”的一阵风响,那老人已以单脚踏在骆驼头上,借力扑向众人,巴布惊骇地看那巨大的骆驼向自己倾倒下来,随即左腿上传来汹涌潮水一般强烈的疼痛,这疼痛席卷住他所有的灵魂和意志,在一片血色模糊的世界倒映下,他昏倒了。
众商旅见那老人身法,都不由惊愕万分,他们哪里懂得这一跃中所含的精妙轻功,只知道那老人一闪就到了他们面前,端的厉害,又见他疯疯颠颠,满口里喊打喊杀,就这么扑了过来,一时之间不知道干什么,只呆呆站在原地。
那老人扑到众商旅面前,一伸手抓住了一个胖大的商客,那商客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见海碗般大的拳头对着自己面门擂来,怪老人一击得中,将胖商客顺手一抛,扔出三四丈远,登时摊倒在地,一声都未发出便不再动弹。众人大着胆子看去,只见那商人一张脸就如同烂柿子一样,七荤八素,再看不出原样来。众人这才发一声喊,纷纷叫道:“跑啊,杀人啦!”然而哪里由得他们,一个中年商人刚跑出两步,就觉得浑身无力脚底悬空,已给人揪住了提起来,那老人身量不甚高大,提这客商却和提一只小鸡子没什么分别,只见他嘿嘿一笑,忽然将那客商头前脚后倒转了过来,一手抓着一只脚,向两旁一拉……
呲拉——不算巨大的一声撕裂声,却和雷霆贯耳一般,刹那间充斥了每一个人的全部思维,人人都忘记了原来要逃跑的目的,只回头呆楞楞看那老人,一只手提着半个血淋淋的人体,肠子心肺流了一地,那老人像是从幽冥来的勾魂使者,全身上下都溅满鲜血,却浑不在意,仰天哈哈大笑,将两片尸体抛掷在地,伸手在腥热的脸上沾了一沾,放到口中,忽然眼神大亮,哈哈笑道:“水!水!”一边笑着,一边又朝那络腮胡子冲了过去。络腮胡子倒是个硬汉子,平日里跑江湖做买卖多了,也学了一些皮毛工夫,此时看那疯老人向他扑了过来,反手抽出背后防身用的刀,在两手上吐了口唾沫,骂道:“格老子的,看老子收拾你这疯子!”一刀劈去,那老人嘿嘿冷笑着,竟然用两根血肉做的手指,轻轻松松夹住了那把闪光锃亮的大刀,络腮胡子使劲抽到,一抽,不动,再抽,还不动,他脸上豆大汗水不住下落,已将衣领全都浸得湿透。那老人冷笑道:“还敢再抽么?”络腮胡子骂道:“有何不敢?”使尽了吃奶的力气,用力一抽,那老人却将手蓦然一缩,络腮胡子力气本已用到极限,此时那刀突然失去了制约之力,立时反过来砍在他自己面上,所幸正对着脸的只是刀背,不过力气太大,从额头到下颌都留下了一条深深的红痕,络腮胡子直给撞得头脑发昏,好一会才缓过来一点儿。就听那老人道:“你这也叫使刀?且看老夫用刀。”一伸手,络腮胡子手里的刀已到了他的手中,老人吐气开声,忽然从左至右斜向下一挥,正是当年吟雪刀叶飏所传弟子许惊雷所创惊雷刀法,当真是睥睨天地!只见那刀平平无奇挥过,之后,方闪了一闪,络腮胡子大笑道:“这算什么狗屁刀法?”然而,他笑着笑着,忽然嘴巴再也合拢不上,鲜血飞溅,原来刚才这一刀下去,那络腮胡子竟给从右额到左脚整个儿斜斜劈成了两片,可是中刀之后他还能安然无恙地大笑说话,说完了一句话,刀伤这才发作。
此时众商旅已全没心力逃跑,当今天下也算是太平盛世,哪里见过这个。一个个只吓得骨肉都瘫软做一团,瑟瑟发抖。
那疯老人杀了络腮胡子,弃了刀,双手捧起络腮胡子体内喷出的鲜血,放到口边,深深吮吸一口,脸上露出了满足愉悦的笑容来,好象是在享受天底下最大的美味。他连饮两口,剩下的血都顺着手指缝隙漏进沙子里,疯老人连扒了几扒,挖不出来,只落了满把的猩红沙子,怒道:“没有了!没有了!”离他最近的一位客人见他满脸鲜血,状若凶魔,不由吓得尖声大叫。那疯老人听到叫声,转过头去,眼中愤怒之色平息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发现新宝藏般的欣喜,他叫道:“好啊!他的血没有了,还有你们的!快把血给我喝,我渴死啦!”说完一蹦,蹦到适才那尖叫的客人身边,身子一俯,雪白的牙齿向他脖颈中咬去。那客人吓得两腿一软,坐在地下,被疯老人揪住了脖子,咬个正着,手脚抽搐,却怎么也挣扎不开,直到疯老人甩开这具失去生气的**,转而寻觅下一个目标为止。
那些商旅个个吓得连滚带爬,可是他们被恐惧折磨得已经毫无力气的双腿,哪里比得过疯老人精妙的轻功,只片刻间,就已死伤殆尽。
天色渐渐阴沉下来,虽然还是日当正午,可是沙漠里的天气是说变就变,很快整块乌云遮住了天空,日头给藏得严严实实,风更猛烈了,倏忽一个闪电劈下来,映照在疯老人的脸上,满是血污,疯老人抓住了最后一个妄想逃跑的客人,将他撕得粉碎,对着雷电交加的天幕大声狂吼,又一个闪电打了下来,正劈在他身前不过一尺处,疯老人跳起来,飞快地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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