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印解释道:“我这不刚回家嘛,先前老爹说要开酒馆,我就托本派弟子送些银两给他,等我回来后,爹这小酒馆都差不多都弄好了,他连开业吉时都定好了,哪里能改,改了非骂死我不可。”
萧戊曦摇了摇首,环着二楼外廊走了一圈,正色道:“我大概数了一圈,二楼虽只有三间房,但这三间屋子也太大了吧。如果把它们一一隔开,至少可以弄出十二间小房间,这样都可以搞个大客栈了,临窗临街的房间弄成饭桌雅间,价格提高三倍,自然会吸引那些喜好亲近自然人儿。不过你这临窗的房间总共有四间,选出两间做雅间即可,其他的作为上等客房。而至于剩下的八间就坐中等客房。一楼后院不是还有六间靠近伙房和柴房的房间吗,那就当做下等房,尽管说是下等客房也不能太差,该有的条件要跟上,到时候把伙房和柴房归于不向阳的那一边,隔着一大块天井,下等客房的环境定不会差到哪里去。这上中下三等客房是以价格为区分的,让入店者按需选用,绝无等级之分。”
“那我在你的心里是不是下等房?”狄印佯装不悦,歪着嘴巴子,问道。
萧戊曦以为他因为这上下等之分想到自己门第有别而不开心,连忙安慰道:“阿印不要对号入座,我从未看轻过你。”说着将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真挚地说:“在曦儿的心里,你永远是最好的。”
狄印心头一热,忍不住将伊人揽到怀里,动容道:“曦儿,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老爹知道,我是最好的,你没有选错。”
一番温存之后,这对男女气氛融洽的继续讨论着自己未来的遐想。
“曦儿,那等以后,我跟我老爹说一下,把这酒馆扩大一下,弄三个店名,一个店名是摆在外面的狄氏肉铺,第二个店名还是老爹的大仁酒馆,最大的一个店名就是曦儿客栈,以后你是老板娘,我给你打一辈子工,怎么样?”
“这主意倒是不错,只是曦儿客栈这名字太难听啦,得改改。”
“好好,老板娘说改便改,小的狄印一定听,到时候让葛木头取个名字,他那么有文采的人,不能浪费了,哈哈。”
晌午。
一桌子热腾腾的美味佳肴吸引着一群人坐了下来。
“当当当,大家请注意,东坡焖肉来啦。”
狄印左手提着大铁锅,右手拿着锅铲,敲个不停,嘴里还兴高采烈地说。
果然,葛胤端着一盘色香俱全的焖肉走了过来,他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
大家的目光皆被这道菜所吸引,这道菜整齐摆放着一排排鲜红透亮的麻将块儿,像极了玛瑙,让人望之垂涎三尺。
狄大仁尝了一口,频频点头叫好:“真是他妈的好吃。”说着不好意思地看了萧戊曦和萧音音一眼,憨笑道:“哈哈哈,两位萧小姐可别介意,俺是粗人,一时口快,说话有些粗野。”
萧音音自是摇着螓首没有说话,而萧戊曦否然道:“狄伯父是性情中人,我们怎么会介
意呢。”
狄印嘻嘻地说:“老爹,你这说得是哪里的话,我就经常这么粗野,曦儿也没介意,赶紧吃。”说着自己早就吃了一口,一边咀嚼,一边问道:“对了这名儿叫啥啊,不能真的叫东坡焖肉吧。”
“阿印说得对,这得把人家大官名儿写下来,挂在酒馆里,不是太好。”狄大仁愁道。
葛胤思忖道:“说得也对,那就叫滚肉吧,这名儿特别,大家听了就想点,我把这个煮法教给酒馆里的厨子,以后就这样上菜即可。”
“葛大人,总算找到您了。”韩捕头气喘吁吁地跑到酒馆后院天井下。
葛胤疑惑道:“韩捕头,怎么了,是不是衙门出了什么事情?”
韩捕头摇首否然道:“不是,是京中的大人蛇将军来传陛下的圣旨给葛大人您啊....”
这话音方落,蛇将军阿它一行人匆匆而来,阿它更是手捧圣旨,并喝道:“葛大人,陛下让本将军亲自来宣旨,这可是陛下对你莫大的恩宠啊,还不快快接旨。”
葛胤镇定自若,掩饰住自己的诧异,双膝跪地,恭敬道:“葛胤在。”
蛇将军阿它摊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密州墨冀县县尉葛胤在任期间体察民意、且曾为治理水患出谋划策,颇有奇效,朕甚觉葛胤有经世致用之才,特任为延州都水监丞,接旨后即刻前往延州到任不得有误,钦此。”
葛胤三叩九拜,谢恩道:“臣葛胤谢陛下隆恩。”并起身接过圣旨。
蛇将军阿它赔笑道:“葛大人真是了得啊,竟然能先后得到宋用臣与范纯仁两位大人在陛下美言,连刚刚因治理水患立功的宋用臣宋大人都不惜用自己的功劳来让陛下特恩于你,了不起了不起。”说着作揖道:“那葛大人赶紧到任吧,本将军回京复命去了,告辞。”
狄印朝蛇将军阿它等人离开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呸然道:“我呸,什么狗#娘养的矮个子,这么嚣张,明明是贯亭自己有本事罢了,还要靠别人吗?”
葛胤恻然道:“阿印,我虽然曾经为宋用臣大人提过一些治水患的建议,可从未说过以此来得到陛下的赏赐。但是今日这个旨意,也是范宋两位大人在陛下面前谏言。这个莫大的恩情,葛胤断然不忘。”
※※※
大夏国,兴元府,皇宫。
头戴白鹿皮弁、穿皂地圆领窄袖团龙纹袍,腰束白革带、脚登白毡靴的青年坐在龙榻上若有所思的样子,却没有听下首一旁的穿着大夏朝服的大臣说话。
“陛下....陛下你要听舅父的话,千万不能听那些只会咬文嚼字的汉人的话,去乱改祖制番礼....”那位大臣面庞宽大,除了头顶秃光,无一根毛发以外,环头部一圈皆长着茂密的黑发,且有两撮发辫沿着两鬓垂了下来,他一脸焦灼,连忙劝道。
大夏国国君李秉常这才缓过神来,他眉头一紧,截口道:“行了,梁义埋你既与朕商量国事,那就不可以舅父自居。若是经常如
此,外人会以为,梁相不敬朕,总是舅父长、舅父短的,那这君臣之仪难不成就这么被弃置敝履了吗?”
梁义埋甚觉诧异,他本是一介武夫,脾气就是直来直去的,哪里懂得拐弯抹角,见自己的皇帝外甥在这么多大臣面前教训自己,他感觉特别没有面子,用余光观察周围大臣的表情,心中一急,脱口道:“秉常啊,你可是舅父一手拉扯大的,尽管你亲政了,你还是舅父的外甥,整个大夏子民都知道,谁敢乱叫嚼舌根子,让本相知道,非得剪了他舌头不可,敢说本相不敬陛下....”
李秉常面色阴沉,冷冷地说:“对,这普天之下都知道你是朕的舅父,又岂是只有大夏子民而已,就是因为如此,大辽从未把朕放在眼里,数月前还找杀手刺杀朕。难道不是因为你作为舅父作为相国的不是吗?”
他将自己心中的积怨,一口气说出来,倒是觉得痛快许多,只是看着梁义埋不甘的脸色,他知道后面定有一番龙争虎斗。
“陛下若是没有把你的舅父放在眼里,那哀家呢?”殿外不知何时站着一位雍容的中年美妇,她头戴桃形金花冠、广插簪钗、耳戴镶珠宝大耳环,妆容艳丽,双目有神,让人望之不觉心中一凛。
一众大臣见之,皆叩拜行礼,齐声道:“臣等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太后肃然的面容乍然露出和悦笑意,道:“各位大臣不必多礼。”说话声音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甚是和蔼亲切,续道:“各位大臣且先行退下,哀家有要事与陛下详谈。”
众大臣纷纷向太后及李秉常行礼,便鱼贯而出。
整个大殿,只剩下李秉常及母舅三人。
太后敛容,坐到李秉常身侧,抚着他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儿啊,母后和你舅父是这大夏国你唯一的至亲,我们又不会害你,打你很小的时候就辅佐你坐上这张龙榻。是,如今你确实亲政了,凡事我们要听你这个一国之君的,可是母后不是怕你年轻气盛,一时行差就错吗?你方才怎么可以这么对你舅父呢,他是我大夏的相国,你叫他日后如何统率群臣呢?”
李秉常面无表情,清瘦的面庞微微一缩,两颊颧骨更是凸了出来,整张脸估计只剩下皮包骨头了,他反口质问道:“舅父、相国,那舅父在群臣面前顶撞朕,那叫朕日后如何治理大夏,如何统领百官?”
梁义埋摇首否然道:“都是误会,臣怎敢顶撞陛下呢,只是陛下这些日子行事越发有违祖制,臣只是怕这个江山要么改姓宋,要么改姓孔?”
李秉常面色一紧,冷哼道:“哼,舅父严重了,这大夏的江山只会是我拓跋李氏的,当年北魏先祖孝文皇帝不是移风易俗、大力推行汉化改制,我大夏开国皇帝李元昊更是依照大宋制度设百官、定服制仪,而朕的父皇更是锐意图治,废番礼而施行汉礼,增设汉官,向宋求赐儒经。朕如今只是承袭祖辈父辈遗志进行革新,有何不可?”
太后轻叹一声,道:“哎,陛下啊,你亲政后推行的一些政令,就算再怎么胡闹,母后都没有干涉于你,可是你要废除你祖父定下的秃发令,这就是忘祖背宗。”说着冷不防地伸手摘掉李秉常头上戴的白鹿皮弁,却是露出宋人结发为冠的发式,语气透着责备道:“皇儿自小身体孱弱,少时就开始不秃发,成天以帽盖头,像极了宋人,也是情有可原,只是皇儿你怎可下令年二十以下的百姓无须遵循秃发令呢?日后我党项一族被同化成汉人,你叫母后死后到了黄泉怎么与你父皇交代?”